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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小那么多,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倪正青好像陷入了回忆,过了很久才问,“他现在好吗?”
“好啊,他有才华,会做人,从以前我就都很佩服他。”
“他?”倪正青轻轻笑,“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可能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做事不成熟。”
车子忽然一个急停,陈衍向前一冲,喉咙口的食物差点没喷出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倪正青从后视镜里盯着他。
“说他小时候给你偷摄像机的事……”
“没了?”
“没了。你们还有故事啊,给我讲讲呗。”陈衍趴在椅背上问。
倪正青却只说:“坐好。”
真没趣,陈衍往后挪了挪屁股,想了一会,又问:“那你跟狄辉是不是有仇啊?”
这次车子没抖,依然开得平稳。
“谈不上仇,他就是看不惯我。”
“为什么?”
“因为我跟他爹睡过。”
陈衍手里的饭团掉到了地上,他结结巴巴地“你你你”了半天,才手忙脚乱弯腰去捡。
倪正青从后视镜里看他,陈衍满脸震惊,像只兔子,埋着头木头人似的啃食。他心里好笑,说:“怎么,吓到你了?”
“啊?!没,没有……就是有点惊讶,”陈衍咽了口饭,“他爹……多大啊?”
“不清楚,反正跟我上床的时候就老得快不行了。”倪正青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带着轻佻的笑意。
陈衍默默点头,他没想到倪正青和狄辉的仇是这么来的。当事人一点不顾忌地说出来,让他觉得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尴尬,但倪正青似乎毫无知觉。
倪正青把他送到家里,齐安东还看剧本。门一响,他一回头,就看到陈衍傻乎乎地往里走。
“出什么事了?”他皱眉,明明自己都交代好了。
陈衍摇摇头,忍不住问:“倪正青……他真的跟狄辉他爸……”
“噢,”齐安东了悟地点头,又不满地说,“他跟你说这个干嘛。”
“他们怎么会……”
“怎么会?这是娱乐圈啊,衍子,又不是教会。现在连教会都不怎么干净了,你还指望这儿多见得光?”
可是这扯得也太远了,陈衍想。齐安东不愿意接着说,长臂一舒搂着他的腰带过来:“你看我相貌堂堂年轻力壮,你是不是特幸运?”
陈衍刚想说他不要脸,话没出口肚子就叫了一声。
他把话头吞下去,不好意思地对齐安东说:“饿了。”
齐安东满腔柔情化了灰,不甘心地咬咬牙:“你没跟他们去吃饭啊。”
“啊?”陈衍一脸无知,“没人喊我啊,一结束我就上车了,是不是错过了?”
还不是看你没名气,故意的。齐安东心知肚明,却不告诉他。
“那我让刘复再买点饭送来。”
“都半夜了,算了吧。”陈衍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二十三。
“冰箱里也没吃的了。”齐安东打开冰箱门瞅了一眼,摊摊手。
“饿着吧,明早钟嫂就带菜来了。”
这一年外卖业还没那么发达。
“不行,你胃不好。”齐安东摇摇头,拖着他就往门口走,“正好你刚回来,不用换衣服了。”
“你干嘛?”陈衍看着他换鞋,莫名其妙,这附近也没餐厅,现在还能上哪?
“跟我来就行了。”齐安东笑得春光灿烂。
第22章 22
齐安东带着陈衍到保安室后边,那儿停着辆车,两轮的,是辆自行车。车没锁,他熟练地把车推出来跨上去,看陈衍还木木地站在那,跟他说:“你上来啊。”
“这不行吧,”陈衍面露犹豫,“你随便把别人车骑走了,人回家怎么办?”
“这班到早上六点,没那么急,”齐安东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这车本来就是我买的。”
他猫着腰,眼里亮晶晶地对他勾手指:“快过来啊。”
陈衍跨上后座,还没坐稳,车就呼啦一下漂出去了。他身子随着惯性向后一歪,半个屁股都掉到座椅外边,连忙伸手去抓齐安东的腰,挠得他哎呦一声惨叫。
“坐稳了诶!”齐安东哈哈大笑,像黄包车夫一样吆喝一声,脚下发力,蹬得越来越快。
这车性能不错,车胎转得风火轮似的,春风一声声怪叫往耳里灌,吹得肉痛。陈衍眯起眼,眼里像进了万花筒,世界一片模糊。
现在他不用担心明天铺天盖地都是“齐安东深夜在大马路上飚自行车”的新闻了,这速度快的孙悟空都看不清车上是谁。
他也再听不清旁的言语,狂风一阵一阵净往他脑袋鼓动,吹得人心旌荡漾。他很久没这么爽快过了,忽然直起身,踩着踏板站起来。
高速行进的车失去了平衡,齐安东吓得手忙脚乱,怒斥一声:“你整什么呢!”
他一回头,眼睛对上的是陈衍的胸口,又一抬眼,看见陈衍站在风里张着手臂,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活像个小济公。
齐安东噗嗤一声笑出来。
陈衍放开嗓子在北京凌晨无人的街道上嘶吼,声音越来越大,调子越来越高。他叫着叫着眼角就湿了,成功的希望和绝望折磨了他太久。
在隔绝一切的尖叫和风声里,他隐约听到齐安东在说话、在笑。
他一定又在骂我了,他想。
然后他弯下腰,捧着齐安东的脸,把头低到他面前。他汗湿的额头和凌乱的短发遮住了齐安东的视线。
“你干什么?”齐安东皱着眉想呵斥他,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陈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映着他的倒影,就像他眼里映着陈衍的。
他的头继续低下去,湿润的唇瓣擦过齐安东的眉心和鼻梁,吻住他的嘴。齐安东的手蓦然攥紧,车铃发出刺耳的响声。
再这么按下去这条街的狗都要被吵醒了,齐安东想。于是他放开了把手,双手覆在陈衍手背。
他们像两条游向彼此的鱼,逐渐接近,吻在一起,接着错开,在铃声的婉转余音里齐齐从车上摔落在地。
他们在路旁的草坪上打了几个滚,终于舒展开身体,四肢大张地仰面躺住了。
“你这又是发什么疯?”齐安东问。
陈衍不看他,只盯着天上遥远的月亮。
“喜欢你呗。”他笑。
齐安东骑遍小半个区,满街找烧烤店。
店里人不能太多,不然会引起麻烦,地儿不能太脏,怕吃坏肚子。找到陈衍怀疑天都快亮了他才相中一家,老板也不在乎走进来的是谁,闷头点了单就把他们撂在座位上。
烧烤孜然撒得多,没加辣椒粉。陈衍吃不了辣,齐安东要护嗓子不能吃辣。但不辣的烧烤也滴着红油,吃着吃着就面红耳赤了。
齐安东啃着黄瓜给陈衍讲他小时候的事儿,说他们兄弟几个去别人院子里偷黄瓜,掰的黄瓜全揣怀里,揣满兜,跑累了掏出一根就往裤子上擦。那时候穷,穿的牛仔裤硬得搓衣板似的,黄瓜往上一擦就掉皮,比刨子还方便,擦掉一圈皮了就塞嘴里。
“跑得浑身是汗的时候吃一口,又水嫩又脆,一嚼满口都是清甜味。”
他讲得绘声绘色,陈衍忍不住从他手里截了半根黄瓜,一咬,又咸又辣,比他吹得差远了,受了骗似的从嘴里呸的一声吐出来。
齐安东看着他哈哈大笑:“你不知道穷的时候吃什么都是珍馐美味啊,这也能馋。”
陈衍抄起筷子就把他的土豆片戳得千疮百孔。
回家之后累得谁都懒得动了,勉勉强强洗了澡,齐安东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晚安宝贝儿。”
陈衍迷糊着,不高兴地想他又开始叫我宝贝儿了。
齐安东刚结束公关,又接了个代言,颁奖之后《归途》就要上映了,他还得保持曝光率,上点儿节目,一年到头几乎就没有不忙的时候。陈衍问过他有没有假期,他叼着领带含混地说:“看你想不想有了。”
陈衍则在家里改剧本,改得天昏地暗,直到韩天纵一个短信过来问他出门没有,他才恍然想起今天似乎是跟人约了局。
他紧赶慢赶终于没迟到太久,KTV里昏暗的光线下韩天纵把他拉过去,给他一个个介绍沙发上的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陈衍总觉得KTV这地方弥漫着腐败糜烂的气息,光线暧昧,小小的封闭空间里充斥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以及一些专属于KTV的劣质香气,还有震耳欲聋通常五音不全的歌曲。
不过现在拿着麦的这个还不错,声音清亮,调子准,而且不吵,至少他还能听清韩天纵说的话。
他和沙发上三三两两倒作一团的人握了手,这首清新含蓄的歌也正好结束。前面的人放下话筒,转身朝他们走过来。
那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长得不错,人看着干净舒服。
“李启风,也是编剧,”韩天纵介绍到,“这是我师哥,陈衍。”
陈衍心里巨震,李启风这三个字如雷贯耳。
上辈子狄辉拿他的剧本去讨好个官二代,那人似乎就叫“李启风”。更准确地说,这个名字是他上辈子悲剧的开端,是把他推向死亡的第一件事。
他那时在给段如锦筹手术的钱,狄辉说放弃署名可以拿更多的稿费,他就答应了,把剧本给了李启风。后来狄辉说要补偿他,全力推他的下一个剧本拿奖,借这个由头又把他骗去和周航吃饭。
可笑的是最后入围的根本没有他的新剧本,倒是有上一个,那时已经属于李启风的《罪歌》,最后还真就获了奖。
这么小个圈子,总不至于是第二个李启风,十有八/九就是同一个人。可惜他上辈子心神不定,受打击太大,连颁奖都不敢看,也不认识李启风的脸。
陈衍迅速稳住了心神。他对狄辉在彻骨的恨意之外还有无限恐惧,所以见到他的第一面差点儿失控,但对这个人他只有恨,他一点儿也不怕他,即便他有个高高在上的父亲。
他自如地伸出手,露出格外真诚的笑容:“你好。”
李启风似乎毫无戒心,也开心地和他握手:“你好你好,总听天纵提起你,这次能见到本人我很荣幸。”
陈衍和他说了一会话,韩天纵催他点歌,他连连摆手:“这就不必了吧,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唱一个呗,大家都唱了。”韩天纵推他。
他想了想,他和天纵认识这么多年,确实没一起去过KTV,难怪他催自己点歌……陈衍知道推辞不过,点了首《落花流水》。
“师哥你还会唱粤语歌啊。”韩天纵笑着坐到他边上。
“略会,略会。”
陈衍心里正紧张,也没空搭理他,敷衍了两声,前奏一过,眼一闭,牙一咬,就开了嗓子。
他一张口就像按了静音键,包间一时鸦雀无声,过了不多一会大家又像刻意掩饰尴尬一样,更大声地说起了话。
陈衍红着脸把前半段唱了,清清嗓子,咳了一声:“切了吧?”
韩天纵猛然回头:“啊,好,好好……”
之后谁都没再让他点歌了,韩天纵讪笑着给他拿了瓶酒:“师哥,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你……”
陈衍还没说什么,李启风却又凑过来:“那歌不好唱,真的,听着简单,其实特别难唱出调来,一般会唱歌的人也不点。”
陈衍诧异地看着他,李启风说得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样,要不是他知道自己五音不全,他都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