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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明天还要来的，你们都给我惦记着点。”
白棠始终不言语，等到了门口，却见着四婶婶应氏过来。
真巧了，应氏手里头抱着个软垫，她连个丫环都不带。
以前这里人挤人的时候，应氏没过来，如今却还惦记着。
见到白棠出来，应氏冲她点点头，在灵堂前说话不方便，两个人擦着肩就过去了。
“真没想到，四夫人会来。”
“看她的样子，每天都会来。”
“四夫人，人是很好，不过那些丫环婆子背后都说她出身低，根本看不起她。”
白棠笑了笑道：“她这人也不在乎。”
“四夫人要是听到大姑娘的话，肯定会欢喜的。”
等白棠回到老夫人那边，老夫人的鼻子挺灵。
“阿棠，你去灵堂那边了？”
“是，祖母闻着香火味了。”
“就你一个人去了吧。”
“叔叔婶婶们都忙。”
“你不用替他们说话，人走茶凉，这会儿还有我在，他们已经都这样了，等我走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祖母长命百岁的，怎么去想这么远的事情。”
白棠见不得老夫人长吁短叹的，这是唯一真心对她的人，她一定要使劲哄了欢欢喜喜的才好。
老夫人的一双眼看什么都通透，拉过白棠的手，摸摸她的手背。
“长命百岁有什么好的，怪累人的。”
“可以看着我出嫁，生孩子，等我想回娘家的时候，有祖母撑腰，吃香喝辣，谁也不敢给我看脸色。”
老夫人先是一怔，随即大声笑起来，一只手指着白棠的鼻子尖，对身边的桔梗说道。
“你听听，你听听这孩子的志气多大多远，让我这个老太婆替她撑腰，她就吃香喝辣，什么都不愁了。”
“大姑娘的话，也没有说错，老夫人疼她，比什么都强。”
白棠心里头默默补充了一句，娘家有山有水有点田，那真是嫁到哪儿都不用愁了。
“祖母才不老，我都没长大呢，祖母不许说自己是老太婆。”
白棠索性拿出一派小女儿娇憨气，老夫人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欢喜的不肯松手。
“阿棠都说到这份上，那么祖母也不瞒着你，你的陪嫁，我都替你准备打点好了，你只管放心，回头挑个合心合意的，我不求你嫁进大富大贵的门，有个贴心的，对你好的就成。”
老夫人是吃尽了老爷子在世时，刻板的家规。
但凡当年松一松口，就不会有后头的惨剧。
陪上最心爱的儿子，已经是最大的教训。
阿棠是没爹没娘的孩子，祖母再疼，年岁摆在那儿，又能多疼她几年，回头还是孤苦。
老夫人生怕她吃亏，要是换成阿芍，她才懒得多这几句嘴。
反正有老二和老二媳妇去管教，要管教成啥样，她两眼一闭，不见为净。
白棠听了老夫人的话，不吭气了。
“怎么了，还是你想嫁个高官厚禄的，那也不是不行，祖母替你留意。”
白棠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坏，才来这里的时候。
白岩和徐氏对她极好的，虽然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不是那一家亲生的，可是一句重话没有，弟弟妹妹有的，她也一件不缺。
后来，回到本家，老夫人对她如掌上宝。
一来是补偿她多年流落在外，二来是真的祖孙血脉。
人人见了她都说像极了亲爹白旗万。
但是再照照镜子，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和老夫人都是一个轮廓里描画出来的。
“祖母，我不急着嫁人，我想在家里头多陪你几年。”
白棠心里头已经有了人。
只是阿澈的身份特殊，两个人踩着那一条线，谁都没有往前更进一步。
如果乐观点，那么她可以等着水到渠成。
如果悲观点，或许哪一天阿澈就领了皇上的圣旨回天都城成亲，和她再没有瓜葛。
白棠不敢往深了想，怕多想了，脑仁疼。
白府上下，操心的事情够多，够费脑子了。
她只想着阿澈对她的好，就足够了。
所以说出暂时不想嫁人的话，也是真心的。
“怎么能不嫁人，回头满了及笄，就替你留意。”
白棠还有件心事没说呢，正好赶着机会了。
“薛婆婆说，父亲生前给我定过一门亲事？”
老夫人一口给回绝了。
“没有的事情，要是真的定了亲，能这么些年，都不上门来，白府在荀陵郡根基百多年，你父亲离家后，用的还是本名，没这个道理的。”
“可是薛婆婆说……”
“她年纪比我还大，老糊涂了，别听她的。”
“祖母几天前才说，都要听她的。”
老夫人直瞪着她：“该听的时候听，不该听的时候，当成耳边风。”
这一手，教的好。
白棠顿时心领神会了。
老夫人明明请了薛婆婆回来，却只字不提规矩到底学得如何。
等白棠要走的时候，被老夫人给喊住了。
☆、285。第285章 ：眉眼盈盈处
“你才回来那几天，我让桔梗选了点首饰送出去，重新打理了一下今天一早送回来了，你先看看。”
老夫人的手一指，桔梗已经捧着个首饰盒子出来，上好的檀香木，做了个精致的活扣。
“大姑娘，从这里打开。”桔梗摆弄一下，白棠就看明白了。
“这几件的宝石颜色都艳，还是我出嫁那会儿的陪嫁，早晚都留给你们的，不如趁早了。”
老夫人像是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万福斋的师傅来过了，来的是哪一个？”
“是田娘子。”
“是她。”老夫人嘴角有点玩味的笑容，“手艺倒是好的。”
白棠总觉得，还有半句话含着没往底下说。
一转眼，她看着盒子里的，呆住了。
盒子里，一片姹紫嫣红的。
指头大小的宝石，少说也有二十来颗，镶嵌在金饰里，照的眼睛都花了。
虽然，老夫人前后也送了她不少首饰，这一次才是动真格的。
白棠知道，阿澈送的紫玉簪肯定名贵。
但是抵不住眼前金晃晃的一片。
她都快要见钱眼开了。
“怎么了，既然给你了，快收起来。“
老夫人见她一脸发呆，笑着捏捏她的脸颊。
“再过几天就是大姑娘了，还像个孩子。”
等白棠缓过点气，老夫人又继续说道。
“你平时做的菜，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祖母，我就是想让你尝口鲜，不是为了这些。”
“不是为了这些才更好，好好学规矩，那一天给我长脸就好。”
白棠抱着首饰盒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她从白圩村出来，生怕照应不过来，还随身带了一百两银子。
如今，老夫人赏给她的，已经是这辈子都吃不完的。
没有钱的时候，真心犯愁。
等钱太多的时候，她更为难。
得了巨额的奖赏，一下子压力就大了。
“大姑娘，今天把沏茶的功夫先给学了。”
薛婆婆看着严厉，耐心却特别好。
白棠平日见丫环沏茶，平淡无奇，等整套的茶具到了自己手中，才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
薛婆婆亲自演示了一次：“大姑娘都看清楚了？”
“一定要这么复杂。”
“这天来观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大姑娘在她们面前时是晚辈，自然是要敬茶的。”
薛婆婆板着脸道：“敬茶只是第一步。”
白棠已经能够预见到，及笄礼那一天，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当然，大姑娘不出丝毫差错，甚至比别家的姑子做得更好，老夫人一定欢喜。”
好吧，就当是彩衣娱亲，报答一下老夫人了。
“观礼的名单，是三夫人拟定的，表面上看波澜不惊。”
薛婆婆接下来的话很重要，白棠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
“或许，期间有些意外，这个，谁都说不好。”
话里头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白棠听明白了。
意外随时会出现，她要有应对的法子。
“薛婆婆，白府中快要及笄的不止我一人。”
难不成，她们也会为难白芍？
“大姑娘平日里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二姑娘的爹娘都在身边，来观礼的名单，二夫人自己会准备的。”
好吧，孤儿没有发言权，孤儿活该被人欺负。
白棠狠了心，反复将沏茶的手势，练习了一次又一次。
沸水烫到两次手指，她都不太在意。
又不是没吃过苦，又不是没受过累。
身体还是一个身体，脑袋上的头衔变了，这人还真的能变娇贵了？
白棠是不信邪的，菖蒲进来问她要不要用饭，都给她赶出去了。
薛婆婆趁着她低头专心的时候，嘴角露出一点笑容。
等白棠一抬头，马上又绷紧了脸皮。
“大姑娘，热茶必须与茶盏持平，双手端起，不能撒出半分。”
白棠听着她说话，手腕使了点巧劲。
她一开始就是没习惯，一个人手握银针，都可以不慌不忙，刺在身体要害。
区区一杯热茶，又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就别当手里的是茶杯。
拿捏住了技巧，白棠的手臂不僵硬了，手势放得开，沏茶的神韵透出来。
天黑的时候，薛婆婆终于点点头道：“大姑娘的悟性很好，比别人都学得快些。”
“薛婆婆先去休息，我想再练会儿。”
毕竟老人家了，陪着几个时辰，喝一肚子水，也够操劳的。
“大姑娘也不要太累了。”
白棠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壶中重新盛满清水。
炉火很旺，壶中的水，很快就煮开了。
她用银匙装了茶叶，刚要放进紫砂壶中。
“今晚月明星稀，正适合月下浅酌，不知能不能请我喝上一杯？”
白棠手一抖，茶叶差点撒了一桌。
一转眼，窗外站着的人，目若朗星，正是苏子澈。
整个人像小鸟一样飞扑过去：“阿澈！“
苏子澈肯放下手头的事情，不过是心里头想她了。
才分开多久，他从来不去计算这些，心已经飞出去，他也不用太拘着自己。
毕竟，这里已经是荀陵郡，而不是无数双眼看着他的天都城。
用他写给太皇太后书信中的一句话，如果离开上千里外，还要如宫中一般，做人就太苦了。
苏子澈能够想到母后看过信后，肯定要叹气了。
本来，这些话，他可以埋在心里头不说的。
大概是感染了小白糖的性子，有一说一，别把自己憋伤了才好。
连阿陆都没有随行，苏子澈来的时候，那个老仆妇在屋中，他不方便现身。
静静的看了会儿，明明两个人只隔了一扇窗。
他却觉得心中相思的味道更重，这种感觉很奇妙。
只要伸伸手，就可以抱住眼前人。
苏子澈却又看了良久，看着她用玉瓢盛水。
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样子。
这样专注的小白糖，看起来更吸引人了。
她的反应比他想的更热情，一双眼中是满满的惊喜。
阿澈两个字，最开始是他强迫她喊的。
他喜欢听她用娇软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
她不愿意，他就想方设法诱着她开这个口。
她求助的时候，想要他收手的时候，想要他退一步的时候，还有气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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