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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垠达听罢下意识地就去用手捂头,心里对她口中的“伺候”一说生出了些许抵触,可男儿的颜面又不能不要,只得挺着肩背应下,“老子还能怕你?!”
读出了他的口不对心,汪紫宸也没戳破,指着躲在王惟原身后用怯巴巴的目光打量屋中人,还时不时对着杜垠达手里的白馒头咽口水的娃娃,说道:“宋嫂那也快启锅了,你让她给孩子做点热的。”
杜垠达一直觉得跟这个恶女共处一室不自在,若不是怕丢了气势脸面早就摔门而去了,这会见有了台阶自然不会放过,还没等她话说完,就将小娃娃往肩头一放,跟道黑旋风似的就卷出了门,汪紫宸盯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兴起了丝犹豫,这么一副饿死鬼的架式,真留在身边,会不会因为别人多给个馒头就背叛了啊?
扭脸,王惟原也是哭笑不得。
汪紫宸觉得很有必要理明白前因后果,于是问:“你是怎么跟这冤家搭上的关系?”
王惟原又有些窘迫,吱唔道:“那天到百味楼的时候见他……受了伤被扔在犄角……就心软带回家,您在我遭难时扶了一把,这恩情我自是不能独享,想着要是能助了谁权当替您积福行善了……没成想,他竟是冒犯了您的人,可……一时又不好撵他走,毕竟伤还没好利索……”
汪紫宸摆摆手阻他继续啰嗦,“你能让他听话吗?”
王惟原微微一怔,以为她这是在责问,遂将身子又深躬了几分,“他非说要报什么活命之恩……您放心,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劝,等再过几天一定让他走……”
“不必了,留着吧。”这个杜垠达一看就是个滚刀肉,杀打不怕,但就怕谁对他好,三句嘘寒问暖没准就能换来两肋插刀,总之是个头脑简单的主儿。若他能把王惟原当成恩人,也许还真有点用处,冲杜垠达那拿馒头夹咸菜当零嘴的饭量应该是有膀子力气的,再不济他身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刺青也能吓唬住一部分宵小之徒,哪怕给王惟原挡个拳头啥的也是好的,还是那句话,她不在乎谁多吃多拿点东西,但总归得有所回馈才是她所计较的。
不过……突然想到,这么个一根筋的人怎么会想到跑来百味楼闹事?他不是应该很注重所谓“道”上的规矩吗?这话汪紫宸自是不可能去问,遂旁敲侧击给了王惟原,想让他去弄弄清楚。
岂料王惟原早就问过了,“杜大哥在直隶吃三家宝局,上个月他去拿银子,被个二掌柜奚落了几句,说什么他自诩有了名号,也只会欺负些平民百姓,若真有本事就应该到京城的百味楼走走,能在那弄到银子才称得上人物……”
看来是有人挑唆,直隶么……汪紫宸只觉得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
“您……”
对上他不解的眸光,汪紫宸微微摇头,“不说这个了,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帐目拿来我看看……”
五大本厚厚的薄子和帐册最后那许久不见的盈余都未能在汪紫宸的脸上投射出星点波澜,此时,她的心中,那一丝的怀疑正被慢慢放大,似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公公
一路心事重重回到高家,申时的梆子声已响过,阳光明晃晃的撒下一片毒辣,汪紫宸却身在炽烈中犹自不觉,她步履略显迟缓,但脚下一刻未停……
眼瞅着过了角门就到了前堂,夏霏实在看不下去,只得出声提醒,“姑娘……再往前面就是老爷的书房了。”
愣愣的对上夏霏有些担扰的眸子,汪紫宸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强扯着唇角一笑,“嗯,就是要去见高老爷的。”
说罢不等丫头反应,径直前行。并不是她有多急,而是生怕再对视下去被夏霏看出言不由衷……没错,她是因为想事情走错了路,其实转身折回也没什么,但少不得又被当成身子出了问题的信号,索性就将错就错了,左右帐目上见了成效迟早要知会高老爷的,这趟走得也不算突兀。
转过廊子,守在书房檐下的小厮见到她们跟见了鬼似的连连吸气,若不是被夏霏惋了两眼都不知道会不会抽上几回,一番手忙脚乱的请罪问安后才抖着音儿喊禀报。
这是大家宅中的规矩,不论是什么身份,进家主书房前必经的程序,紫宸敛着眼睑等着招见。
里面答话的是把有几分熟悉的声线,并不是高老爷,就在汪紫宸揣摩到底是谁的时候,门一下由内而开。
一个四十来岁,长衫短须的男子葱郁而站,是高家大管家……他略略躬身行礼,汪紫宸颔首掠过,权作答礼,抬步跨过门槛,可鞋尖还未踩实青砖地面就顿住了,那是一副什么景象?
高老爷坐在书案之后,手执白色丝绢,正一点一点小心地擦拭着一盆绿色植物,这也许不算希奇,可他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对着心爱的姑娘,想要诉说又害怕唐突的含嗔带怯……这四个字的评语惊得汪紫宸自己一个激灵,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她敢肯定,高夫人连同那三位姨夫人都不曾得到过如此热烈的注目……他果真不是人!凡尘中的一切勾不起半点欲念,几株在汪紫宸眼中跟韭菜无异的杂草却能为他添上几分人间烟火。
高管家的眼在看着汪紫宸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就开始发直,一见这位贵主儿要跌倒,忙抢两步想去扶,可又持着规矩,在几乎触到她衣袖时收了手,好在紧跟着的夏霏手疾眼快,轻托住了汪紫宸的臂肘,才免去了她失态的危险。
高老爷淡淡扫她一眼,没说什么,也许她于他来说只是个无所紧要的人,汪紫宸暗中如是想,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可一转念,高夫人她们几个日夜相伴的女人在高老爷眼中也不见得比自己多了什么,于是又开始平衡了。
背遂不自觉挺直了几分,轻拍了下被夏霏环在臂弯间的几本册子,朗声说道:“法子我找到了,想与您念念……”
高老爷的长眉似是微微颤过,随后放下手中的绢帕,转身到盆架,边撩水净手,边回了个鼻音,“嗯。”
不知道为什么,一与高老爷面对面汪紫宸总会下意识的集中所有精神,但对方却表现出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姿态,这让她很难接受,左右事关高家的当铺,最在意的那个人也不应该是她,思及此,汪紫宸反倒是不再急于开口,慢慢品着小厮俸上的茶,等高老爷收拾得当,再开始恳谈。
拭干手间的水渍,有小厮上前掸了身上的浮土,又看着管家亲自将那盆花草抱到了墙边的花几上,高老爷这才拿过茶碗浅呷一口,“什么法子?”
汪紫宸给夏霏递了个眼神,丫头遂把五本线匝薄子摆到了高老爷手边,汪紫宸深深看了它们一眼,“这是连月来两个伙计下去北城收东西的细明,虽说有几笔打了眼,但总体算下来应该是条路子。”
高老爷翻看几页,最后留在某处,指头在墨迹上轻轻地点了下,头也没抬地说:“高记是坐商,这么做岂不丢了身份?”
汪紫宸一口茶差点呛进鼻孔里,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高老爷,虽然他连个侧目都没有,依然狠狠地瞪着……她这个混迹于英伦,往来于各个上市公司间的独立财务顾问,接受一切苛刻甚至无理的要求,但有人质疑专业可不行!而且还是以“面子”这么似是而非的理由……
她立时情绪澎湃,“我查过当铺的帐目,光景是在这六七年间慢慢差起来的,五尺台柜卖的是等人上门不假,但用在物阜民丰之时未免有些墨守陈规……两个三柜的伙计,除去阴天下雨和去铺子里帮忙,真正进北城只有二十七天,却能收上来三百多件东西……北城苦读的学子与没落子弟居多,不到万不得以拿着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进当铺等同于掀他们脸皮……”
说到这儿,汪紫宸微滞,想等着看高老爷发窘,无奈他却是还跟个死人似的僵直着面皮,无趣地啧下嘴,继续道:“耕种劳作或是做小买卖的人家自是拉得下脸面进当铺,可这些年收成好手上自是会有几个闲钱,谁还会当东西?要想当铺重获新颜怕是只有另辟蹊径了,至于高家的体面……打开门做生意无非是迎来送往,行商坐商之说有那么重要吗?”
话汪紫宸是说得掷地有声,可心里还是很没底,不敢保证这番言辞会打动以坐商自居的高老爷,能接受跟个货郎似的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的新形象。手躲进袖间不自觉紧成拳头,有着对结局未知的紧张,亦有对自己过分自大的检醒。
此时此刻,汪紫宸明白了一件早应该认清却没怎么上心的事儿!日子过得太自以为是了,认为只要找到了办法,哪怕不能立时被采纳,凭借她的口才还是能说服对方的,可是却忽略了一件事……他们之间隔阂的不仅仅是时间空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时代!这里明显是封建社会,礼制等级笼罩下的一片天地……
所以今天,无论高老爷的决定为何,汪紫宸都会平静地接受,算是他替她补上了这迟来一课的回报……温温的茶滑进唇齿间带着浅浅的苦涩,就像汪紫宸此时的心境。
就在汪紫宸以为自己的点子将要被否定时,沉默许久的高老爷将手中的帐本合实,放回原处,“凭两个三柜的伙计……”
品出他话中的转机,汪紫宸心中一动,忙接口道:“从铺子里带伙计只是想试试北城这池水的深浅……若真要实施,至少得由二掌柜的牵头才是。”
高老爷眸光轻眯,似是若有所思,“你有几分把握成事?”
汪紫宸微微犯愣,怎么喘气儿的工夫话头就指向了自己?时间虽过于苍促她没办法细细理顺,但是也嗅出了一丝不寻常……高家的家业凭什么她来做但书?累死累活得不来半句好话不说,还要背负着心怀叵测的恶名,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汪紫宸可不会干!
拿定主意,汪紫宸将脊梁塌下去,无形中弱了气势,更是在颔首浅笑的同时收起了眉梢眼角的神采,须臾间就完成了从精明到和婉的蜕变,“您这是哪里的话?能想到这法子全属偶然,得了您的认可自是好的……到当铺里看看无非是我使性子之举,全托您的包涵任我胡闹,前些日子入宫时姑姑已训诫了我,那日的约定我认输就是了,您不必再计挂。”
哦?高老爷很是意外,特意将平日里松挎挎的眼皮睁开了几分,那天她的寸步不让还历历在目,今天眼看着就能达成所愿了却服了软儿,这到底是要唱出什么戏?媳妇从神情到面容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陡然而变他当然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令人费解的是她的初衷到底是什么,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几分好奇。
她既然摆明了推却就不能强求,高老爷也不再计较,略略点下了头,“罢了……”
呼,好险!差点就被这老头儿套上当牛当马使唤……汪紫宸暗暗抚着胸口吐舌头,可……那小小的得意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差点被眼角扫到的一幕闪到舌头……那,那那……虽然稍纵即逝,可她却执着的伸手指着,以确定她分明的确在那双泛浊的眼珠中读出一抹笑意。
这个认知令汪紫宸大受打击,他怎么可以笑?一直当他是雕塑般敬畏膜拜着,现在却坍塌在面前,这情何以堪?所以指过去的指尖中除了惊诧外更多的是责问,那个不是人的高行哪去了?!
被抓了个现形,高老爷有些发窘,不是多少年练就的气定神闲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