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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挖坑下套
汪紫宸将初十的那支簪摆在书案,托着腮定定地瞅着。
白灿灿的银簪与乌黑锃亮的桌面冲撞出一种属于历史的味道,阴沉木经历千年甚至万年,才能成就今天的永垂不朽;而这支簪,虽然不见得有悠远的岁月沉淀,但也承载着一段往事,被有些人心心念念了多年,在某种意义上,它们有着相同的一面。
汪紫宸向来自负,为自己拥有一双慧眼而骄傲,她能发现阴沉木的美,更顾惜它的珍贵……还有,在人海茫茫中似是为簪也寻到了主人……
可此时,她又没那么自信了,原来,真有全世界都知道,就她还蒙在鼓里事儿!
那天……
东方青指向的并不是初十,而是初十头上的簪。
事情发生得很快,快到谁都没反应过来时,东方青已经一跃而起抽走了初十髻间的银簪,然后……像鬼上身一样,站得直挺挺,那根本不是人能达到的一种笔直……他扯开衣襟,把簪子一下插入胸口,足足有一寸深,血立时喷如涌泉,趁众人在错愕,东方青又拔出还扎在天突穴的金针,飞快地就是在胸口一阵乱刺……
秋霭想上前去救,虽然依这种流法,无能为力的面儿大,但身为医者,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施以援手,可秋霭才一动,就被夏霏拦了,丫头又往东方青身上瞧了眼,叹了口气,“别……他这是在‘兑命’……”说着又冲急切的王爷和才缓上来的太妃解释道,“灰色既已遍布曈仁,想必是看不见什么了,东方大人却能准备地拿到银簪,依奴婢之见,它应该是件法器……换句话说,东方大人这是在破咒或是阵!”
大伙虽都将信将疑,可仔细一瞅,纵使那些针刺得有深有浅,还是可以清楚看出那“断实实断实实”的卦相,又看东方青大红的官衣已经被血沁成了黑红色,再没了救的意义,也只能期望夏霏所言不假了。
似乎是过了很久,其实也没多长时间,主要是在那么个场合,边上有人在嗞嗞冒血,自然焦虑得连吸息都显得冗长了……
烈日当空,却很突兀地响起一声霹雳……之后,东方青几个抽搐就软了身子,好在夏霏离得近,用肩膀接住了,见秋霭还在直眉楞眼,大叫,“快来搭把手!”
这一叫才总算是把大伙的魂给喊了回来,帮忙的,准备东西的,伺候着主子们挪地方别碍事的,宫娥们全都忙了起来。
沾了满手血的夏霏都顾不上擦一擦就走到矮榻前,这时汪紫宸也凑了过去,打算听听细情。
夏霏先是施了一礼,“王爷,在八卦中兑为泽,位正西……想必您要找的人就在那儿。”
泽……正西,兑在五行上又属阴金,金同为西,难道说是在西面的一个女人?沈延汇突然面色一凛,“莫非你是在说……仙婆婆?”
一丝浅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意过后,夏霏摇摇头,“奴婢只知道,若刚刚的雷系阵破的声音,那依照东方大人的伤情来看……”说着夏霏往床那边瞄了瞄,光上半身就已经下了少说有五十根银针,而且还没停手的打算,再依照秋霭凝聚在印堂的忧虑,不难得出命悬一线的结论,成功的人都伤成这样了,那失败的岂不……“是与不是,看看就知道了,阵法反噬的伤,在内脏,掩饰不来的。”
沈延汇向来雷厉风行,再无二话,黑着脸就领人去逮……不,是去刚刚提到的仙婆婆那刺探虚实。
秋霭的救治还在继续,汪太妃坐榻上闭着眼睛揉额角,汪紫宸在边上急得抓耳挠腮,好像有什么事大伙都知道,就她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太差劲了……深深地瞟了夏霏一眼,虽没说什么,但幽怨之气不言而喻:她需要一个解释,哪怕只有大纲也好,不然……后果很严重!
夏霏则是回以无奈的摇头苦笑,丫头也不知道?!汪紫宸就更纳闷了。转了一会眼珠,来了主意,蹲到姑姑腿边,“秋霭的医术您应该是清楚的,这儿就交给她吧,我陪您先去歇歇……”
汪太妃是真乏了,就由汪紫宸搀着回了寝宫。
倚着殿柱看沐黛给老太太拆发髻,汪紫宸就是一阵感叹,小皇帝正青春年少,竟还不如个迟暮的老妇经得起事儿,瞧见鼻子滴的那点儿血就被人扛出去了,这要是看到东方青自残似的往动脉上戳,不得惊了?
没一会儿,汪太妃就净过脸,躺上床,汪紫宸陪在一旁。
汪太妃身子虽累,可精神高度紧张后却一丝睡意都没有,姑侄两个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姑姑,仙婆婆是谁?”
“啊?”汪太妃根本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明显一愣,随后又了然地笑笑,“这宫里要有不知道仙婆婆的我还真不信,不过,是你的话就有可能了,”汪太妃摸摸汪紫宸的头,又接着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她停了很久,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推算时间,“仙婆婆是哲宗皇帝的中宫……昭明皇后的陪嫁丫头,到当今圣上,已历经了五朝……算下来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岁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仙婆婆仙婆婆地叫上了。”
五朝元老……害个言官干什么?而且还用布阵下咒这么不入流的法子?
“哲宗早逝,年仅八岁的庄宗登基,昭明皇后为安定大局,临朝监国,照料幼主的责任就落到了仙婆婆的身上,庄宗皇帝亲政后,曾有嘉赞‘夫人于朕,可谓宿与星官’,还册封了一品诰命夫人,可惜天妒英才,庄宗皇帝不足弱冠竟也仙去,之后又送走了昭明皇后,自那,仙婆婆就看破红尘,打算遁入空门,见仙婆婆去意已决,高宗皇帝便恩准她在皇城出家,并于金水门内的湖心岛修了座‘水上庵’,几十年里,就再没出过岛……这回啊,应该是夏霏猜错了。”
是嘛?汪紫宸有些狐疑,“高宗皇帝是多大岁数驾崩的?”
“也是三十多岁的好时候。”汪太妃叹了口气。
沈家男人为什么都这么短命?是有遗传病还是人为的?虽然很好奇这个问题,但还有更要紧的,“姑姑,王爷在找人吗?”这话出口,汪紫宸心头就是一动,晕!姑姑和东方青之间并不是有私情,怕是在与沈延汇、沈严放一起查什么事!这个乌龙摆得……
汪太妃并没回答,而是红了圈,汪紫宸一看就明白了,一准还是为了那没来得及出世的皇子……
之后,沈延汇果真在水上庵找到了已经昏厥的仙婆婆,虽然还有气息,但所有太医都众口一致地认为回天乏力,这可气坏了沈延汇,追了几十年,好容易有点眉目,就让她一死了断?要如何告慰枉死的那些人?
又急又躁的双俸王大闹了太医院几回,扬言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药材,那口气儿不能断,人要是死了,太医院再加上御药房,有一口算一口都得去抵命。所有人还当王爷这是在担心仙婆婆的安危,谁都没料到,他这是在等东方青好起来后再想办法套出那些龌龊事的始末。
整整一个月,眼瞅到了年根,东方青才勉强可以坐起来,虽然病情还是不容乐观,但交流已经没大碍了,这本身就是好消息,于是汪紫宸将初十的簪拿在手里,决定亲自去问问盘亘心头已久的事儿,因为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东配殿里,沈严放正拿着本古书在跟东方青讨论,汪紫宸就倚着门框打量东方青,他的体质应该是很好的,血几乎流干了,一个月的时间精气神儿就回来了,而且那花岗岩一样的灰色也已经退去,眼珠虽还有些混沌不明,但已经恢复了那种坚定到没有任何波动的深遂。
不知站了多久,沈严放发现了门口的她,稍稍一愣后,他说,“朕先回去想想……”说话就站了起来,准备告辞,这可把汪紫宸诧异坏了,啥时开始小皇帝变得这么有眼力价儿了?
二人错身的时候,沈严放刻意停住了,连眨眼睛带扬下巴,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事儿,但汪紫宸是一点没整明白,她那些善解人意的细胞还在重组中,没接收到信号。
直到把沈严放目送出门,汪紫宸都还处在震惊,好容易强打起精神,一回头,东方青挂似笑非笑的鬼样子差点让她跳脚骂街,那是什么表情?活像个老神棍,分明在说:啥事都装在我心情,别想瞒我!
忿忿地一屁股坐在床头的绣墩,连碗茶都没有,这更让汪紫宸的怨念叠加,东方青继续漾着淡淡的笑,“我本不该出现在这儿,你知道的。”言下之意就是为了不暴露,失礼莫怪。
汪紫宸横他一眼,上回的印象多好!挺拔又雄壮……可今儿,嘻皮笑脸整个就一副痞子相!想着,怒由心生,好容易找到个值得琢磨的男人,竟是如此禁不起推敲!
气归气,汪紫宸脸上可一点没带出来,跟高家别的没学会,装乖可是信手拈来,她笑得比他还有诚意,“今天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探病……”
汪紫宸故意拉长了音儿等他接话茬儿,好挖坑准备下套儿,可他并没如她的意,而是继续带着一切了然于心的淡定继续笑倪着她,汪紫宸微纵眉头,旋即散开,就势倾身往他缠满布条的心口看了看,“伤情如何了,双木真人!”后头四个字儿,尤其铿锵。
“住口!”东方青立时变了脸色,这在预料之中。
他吼的住口而不是否认,这也早就猜到了……唯一措手不及的是,随着这句低吼而来的,还有一口漆黑如墨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这口黑血真把汪紫宸吓到了,慌得她拿了帕子就想替他去擦,东方青默默地抻走手绢,半敛着眸,用吐纳调节不怎么听使唤的气脉。
汪紫宸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停地抠指甲,她所有的肆意妄为都是以不伤人性命为基准,可刚刚却害东方青吐了黑血……汪紫宸之所以计较个“黑”字,因为在记忆里,喷过黑血之后,好像就应该接着上坟哭祭了,若他真有个好歹……汪紫宸都不敢再往下想。
过了好半天,汪紫宸一个姿势坐得屁股都麻了,东方青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她不见了刚刚带有调皮的那份黠慧,而是苍白了一张脸,反倒是先安慰上了,“这是内伤,与你无关的。”
明知这话不假,可汪紫宸还是心里不踏实,“要不我去叫秋霭过来看看?”
东方青摇摇头,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
“道门……”
他挺侃侃而谈的,事关修行就吝啬了起来,害汪紫宸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说的是啥,她紧了紧一直握在左手的簪,心有戚然,“还能说吗?不会再……”
“不会,你说……”
汪紫宸将已经温吞了的簪递上去,东方青开始时没太注意,待拿到眼前仔细一看,竟跟烫着似的,险些脱手,“你……这……这怎么在你手上?”
汪紫宸抿抿发干的唇,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坚持了原有的想法,“我要先知道你的事,之后再决定说不说‘她’的事。”汪紫宸并不是好挖别人的隐私,当然……也很想知道这位半仙曲折的人生经历,但让她守着先听后说的原则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要先确定高氏是不是过往云烟后才会将那段痴缠的女儿心事奉上,不然,高氏岂不太可怜了?
东方青是关己则乱,没能体会出汪紫宸的苦心,而是冷了表情,“我不做交换。”话说得强硬十分,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