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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可能是因为要退位了,所以才越来越啰嗦,每个月写落落长一封信来说教还嫌不够,每隔数年逢年过节的还特意把他召回京城来面训一番。
身为男儿就一定要娶妻生子么?如他一般风流倜傥赛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的真名士,若真世俗滴成了亲生了娃,这满朝的少年郎得多伤心啊……
咳,是的,当今最闲云最野鹤最离经最叛道的靖南王爷,他无爱娇之心,只有龙阳之好。虽然他自认无伤大雅,本朝也确实民风开放,喜好男风之事非不能容于世俗。但断袖断得如此高调如此张扬如此不羁如此无拘的,仅此一人。
只是他的长相……与传统意义上的断袖男相去甚远。他不是不英俊也不是不潇洒,甚至他的长相较之另一位驻京的兄长汝南王更甚一筹,只是那一脸粗犷的络腮胡(请参考“猛张飞版络腮胡”),在洛城人士心目中,那真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啊……
所以他那惊天动地的容貌,只有皇室中人有幸瞻仰过,当然那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那时,他还没发育,没来得及长胡子。
皇帝于深宫中抚额长叹,数十年如白驹过隙,他已经快忘记小弟本来的模样了。
作为一个福泽深厚的皇帝,后妃们和谐相处,儿子们兄友弟恭,女儿们娇俏可爱,自家兄弟也是一个比一个支持他的朝政,日子本来过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除了一点,他最小的弟弟,当今靖南王,立志断袖到寿终正寝。断袖就断袖呗,好歹也做做样子生个儿子传传香火啊,咳,虽然他家的香火够多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太后那“你都不管管你弟弟”的哀怨眼神,身为一个孝顺儿子的某皇帝就很苦闷。
母后哇,阿楠他是我弟弟,可也是您儿子啊。您都管不动,朕又能如何呢?要不是您当年那么不计代价地宠他溺他,他会变成如今这幅连皇帝兄长也不放在眼中的死样子吗?
皇帝抑郁了一阵子,突然发现原本还在面前乖乖听训的小弟又不见了!!
“靖南王呢?”皇帝发难,可恶,又让他给跑了!
“回陛下,靖南王他,他刚刚偷溜了……”小太监回答的战战兢兢,汗都滴到地上湿成一片了,却不敢伸手擦,心里暗暗叫苦,这叫什么事儿啊,人家兄弟俩掐,每次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底层小众。
“大胆,他走你们不知道拦着吗?”皇帝牙齿都快咬碎了。那小子滑溜得像条泥鳅似的,好不容易趁过节全家团圆的时候逮着他训一次,这下溜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逮着了!
“陛下饶命!”小太监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他拦?他敢么!他当时拦了,皇上是能训得全身舒坦了,事后他这小虾米还不得掉几层皮?靖南王虽说不会对他用大刑,可他捉弄人的本事那是放眼全天下也无几人能敌啊……所以,宁肯忤逆皇上,不可得罪靖南王,这是他们这群可怜小人物的皇宫生存潜规则,一定要坚定遵守!
“行了行了,起来吧。他去哪儿了?”皇帝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自己都管不住的人,这些太监又岂能管住?
“奴才听靖南王好像说了句,今儿过节,街上指定热闹,出门儿的……俊小子肯定很多。”小太监迟疑了片刻,还是完整地说了出来。
“这个……死小子。”
“两斤,你说那是什么?”靖南王兴奋地指着正前方,大声地叫道,规模相当可观的胡子一抖一抖。
“禀五爷,那是舞龙杂耍,每年上元节必备曲目。还有,属下名叫梁晋。”梁晋一脸黑线地答话。
“啊……舞龙少年……”咏叹调起。他好些年没回京城,原来已经多了这么好玩儿的东西啊。
“王爷您认识哪个?”他就知道王爷关心的重点永远异于常人。
“本王神交已久,不行吗?”
“……”沉默是个好书质,两斤,哦不,梁晋对自家王爷的脾性,向来不置一词。
“走,跟本王上前会会。”
而此时,东方萌跟着舞龙队伍身后长长的人群,已行至皇宫门口。
这几年上元庆典的舞龙技,最精彩的部分要沿着太极门一路前往重华门表演的,皇宫沿线的主干道一定要走完,借以让帝妃们得以分享民间喜乐,也是老百姓们向天子表达臣服和敬意的一种方式。
东方萌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因为在人群中钻来拱去地找人,发丝有些零乱,衣衫也蹭了些尘土。眼泪含在眼眶中,他脸上的凄色与周围人的喜色明显呈两极分化。
“鸿鸿……”他轻轻喃道,吸了吸鼻子,又不死心地往人群里钻去。不小心被人推了几下,他的泪终是掉了下来,却并不曾停下脚步。
“对不起,哎,是不是撞疼你了?”撞到人的年轻书生赶上前来道歉,见东方萌泪眼朦胧,不由愧疚之心大起。
东方萌紧张地看了来人一眼,微微有些退缩,最终心里的渴望战胜了恐惧,他几经抿唇,终于开口向陌生人问道:“看到鸿鸿了吗?”
“鸿鸿?是你的家人吗?”书生皱眉问道,见东方萌又瑟缩了一下,心想这少年如此弱不经风,稚拙可怜,该不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鸿鸿,妻子。”东方萌又掉下一滴泪,小声地说道。怕这人没听见,又壮着胆子大声说了一遍,大眼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希望他能告诉自己鸿鸿的所在。
不是吧?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竟已经娶妻了?年轻书生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思虑已经严重偏题了,一脸愕然地看着东方萌。
东方萌见这人半天都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左右望了望,发现自己已落在后面,人群渐渐远去。来不及待此人回话,他转身又追着人潮而去。
“哎,你怎么走了啊?”书生看着东方萌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结果见东方萌又一头撞在了别人身上。那人看起来孔武有力,东方萌一个没站稳,被反弹后摔倒在地。
书生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那少年看起来如此孱弱,相撞之人身着锦缎一身贵气,看起来就不好惹,若无人相助,他一定会吃大亏的。自己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岂能见死不救?
侠义之心顿起,年轻人闭了闭眼,冲上前去。
“哎,住手,有话好好……那个……说……”本以为那少年就要挨拳头了,不料眼前的情况竟完全不似他想像的那般。
“你没事吧?摔疼了没?”那权贵之人柔声问道,还伸出手来要扶少年起来。
那长着一脸络腮胡的孔武大汉,正是刚出宫门的靖南王。与东方萌一个照面之下,他那颗“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之心,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悸动。
这是多么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啊,这是多么清澈透明的一双眼啊……
他之前多年的孤苦寂寞,莫不是都为了此刻的相见?(咳,确定是孤苦寂寞么……)
登高望远
“你怎么样,能自己起来么?”见东方萌一言不发,靖南王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甚至纾尊降贵弯下身来亲自要拉他起来。
东方萌避开那只大手,一轱辘爬起身来就往人群里钻。没有燕鸿在身边,这些人都让他觉得危险。尤其这个一脸毛的人……
他还要去找鸿鸿。
“诶,你别跑啊……”靖南王拔腿就追。
东方萌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但是前有人墙后有追兵,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于是被追上来是必然的结果。靖南王一把拉住东方萌的手,努力让自己的面目看起来和蔼可亲:“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那年轻书生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闻言大翻白眼,看此人长相如此奇怪,还敢说自己是好人?!坏人通常都说自己是好人的!
东方萌一边努力想挣开靖南王的手一边慌乱地四下张望,眼睛滑过前方舞龙队的少年腰间扎的红腰围时,突然想起来以前他在庄子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偏僻的地方玩儿,燕鸿费了很大的劲找到他之后,对他千叮万嘱的一句话:“要是以后鸿鸿找不到萌萌了,萌萌记得穿上鲜艳的衣服,站到高高的地方,这样鸿鸿一眼就能看到了!”
他找了她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么就换她来找他吧。每一次,她不是都找到他了么?
福至心灵,他渐渐停止反抗,愣愣地注视着靖南王身上披的红色大麾,眼神之专注,渴望之强烈,让靖南王想也没想就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你冷吗?来,披上。”
言语间甚是温和疼惜。
梁晋在一旁都来不及阻止。这王爷啥时候能改改毛病啊?这御赐之物也是能这么容易败掉的吗?!还有,这少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梁晋皱着眉头仔细想啊想,越急越想不起来,可是看自家王爷这副春心荡漾的德行,不行,不能让王爷继续惹祸了!
东方萌眨了眨泪眼,抓紧身上的大麾,却是不再看靖南王一眼,转身面对高高的宫墙,仰头打量着,这面墙……应该足够高吧?
靖南王也不以为忤,笑眯眯地看着东方萌的动作,心思却是转动得飞快。这少年盯着宫墙做什么?难道……他想进宫?!
咳,想进宫找他不是正好?何必要翻墙呢……
“你想进宫么?其实不用翻墙的,跟我走就行了。”靖南王清了清嗓子,力求低调地展现自己非凡的权势。
年轻书生听了脸直抽抽,心道,看你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跟你走就完了!不过,能自由出入宫门,想来不是皇亲就是国戚,这个这个,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过啊……
年轻书生最后决定一个人静静地离开。走了两步他又放不下心来,犹豫地回头张望,见那大胡子权贵对着少年动手动脚,终是下定决心发动群众的力量来保护这位弱质少年。
于是快步上前拉了几个人嘀咕了一阵,对着东方萌等人的方向指了又指,那些人听得一脸怀疑,却是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不远处观望,打算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东方萌一心想着要怎么爬上宫墙,靖南王说的话他根本就没入耳。脖子仰得高高的,眼神专注而坚定。
靖南王等了半天也没见面前的清俊少年有何反应,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自己的魅力在京城不管用了吗?咳咳了两声,少年仍是充耳不闻。
靖南王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遇到困难绝不轻易放弃,山不来就我,我就山也可。于是他上前拉了东方萌就往宫门处走:“别看了,本王……那个我带你进去吧。”
梁晋跟着自家主子往前走,脑子里仍在拼命回想这少年曾在哪里见过,眉毛几乎拧成团,一时没分心注意到自家王爷干了什么。
东方萌呆呆地被靖南王拉着走了几步,思绪还停留在如何翻越宫墙上面没能回来。观望的人群因见传闻中的坏人拉着瘦弱少年要走而有些骚动和义愤,虽然惧于皇亲国戚的威名而不敢上前来质问,却是慢慢地往二人的方向靠拢。
随着人群的移动,之前被聚集在宫门口的人群挡着的东西渐渐显现在了东方萌眼前。那是一对威武雄壮的石狮子,足有宫门的一半那么高,而宫门处的围墙相对比较矮,若先爬上石狮子再想办法攀上宫墙,倒不是不可行。
东方萌盯着石狮子看了半晌,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让一直盯着他看得很忘我的靖南王又是一阵迷醉。怎么连笑容都这么可爱呢……
随即东方萌便挣脱了靖南王的手,快快乐乐地往石狮子处奔去,靖南王一个没注意被他挣脱,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奔去的方向,待看到他开始手脚并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