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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守培的三轮车链条声由远及近,他跑回了屋里,再也没说过马戏团的事。
西守培只是随口一说,那两个小孩也只是听过就忘,只有他当了真。
在最后一天的时候,正好有户离马戏团驻扎地很近的人家要西守培去收东西,西守培带着他去了。他隔得远远地看见了马戏团上方不断闪现的飞车,各种艳丽花哨的摆设,还有门口竖着的牌子上的老虎与蟒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也不是那么让人想看,反而有点令他厌恶。
准备走的时候西守培突然问他,要不要去里面转一转。他摇了摇头,坐到了车上,摆出了想走的架势。西守培把一把散乱的零钱塞到车前的破布包里,在路过马戏团门口的时候,从里面掏出了一张五毛的给西野买了几张小孩都喜欢玩的卡片,还送了一颗糖。
他捏着那一小沓卡片,回到家放进了床头的小抽屉里,也没再拿出来玩过。
一切都没意思。
之前是。
今天也是。
之后也是。
西野一点五十出了宿舍,门口延伸出去的雪地已经被踩得一片泥泞,漆黑的冰水浸湿了旁边的白雪的边缘,结成了肮脏的冰沙,他的脚踩上去,把它们彻底和黑水混成一体。
宿舍楼离西门很近,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拐出大门,左右两侧是一条隔断的小道,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松柏,即使是冬天仍旧繁茂,这会上面盖了雪,更是显得沉甸甸的,快把小路压实。
齐屿就站在一棵树下,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衬得一张脸愈发莹白,看见西野,露出一个笑:“来了?”
西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屿,眼神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点了下头不再去看他。西野觉得十分不对劲,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他说不上来,也没办法叫停。
一根树枝上的雪被风吹掉了几团,砸在雪地上的杳无踪迹再看不出来了,砸进西野的后脖颈的却没那么容易消停,也砸碎了二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齐屿笑起来,过来想替西野拿脖颈里的雪。西野的身子僵了僵,在温热的指尖触到皮肤的一刻打了一个激灵。凉意会让人颤栗,温热对于一个浸透了凉意的人来说,也会烫到针扎般疼痛。
他躲开齐屿的手,拉开外套的衣链抖了抖,一半抖掉了,另一半要么从衣领里面进到脊背处化了,要么直接化在了脖颈处。
齐屿毫不在乎他的抗拒,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他的动作,似乎觉得蛮有趣。西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点窘迫。
齐屿移开了视线,说了一声走吧,便迈开脚步沿着小路往前走去,西野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茂密的树,漫天的雪,周围的喧闹全然被遮挡开来,静谧得能听到雪花落在衣服上的声音,细细小小的。
这条路今天还没被多少人走过,只有一两行脚印,也已经被覆盖得差不多了。齐屿踏出一道清晰的痕迹,西野走着走着发现他的脚步不经意间竟然和齐屿重合了。他往旁边走了点,重新走出一条新痕迹。
直到这条长长的小路都快走到尽头了,齐屿也没说停。
西野停下了脚步:“就在这里不行吗?”
“这么冷的天我们两个难道穿着羽绒服在雪里滚?”
今天确实不是一个适合约架的天气,但其实这还能不能算打架,西野已经不知道了,他没有经历过这样奇怪的事情。
“走吧,快到了。”
从那条小路出来,再往前走一些,过一个十字路口,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齐屿走进了一家体育馆。西野没有来过这里,也不再问了,只是任由齐屿带着自己往里走,进了一个空旷的练习室,一进门就看见了里面百无聊赖的任奔奔。
任奔奔见他们进来,脸上立马是吃了屎一般的一言难尽,用力地剜了西野两眼。
房间里开了空调,很暖和,齐屿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质地柔软的墨蓝色羊绒衫,让他整个人都仿佛一块温润的玉,又溢着琉璃光彩。
他把一杯热饮塞到西野手里:“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只是最普通的茶,拿着暖暖手。”
西野没来得及避开,热饮被塞到手里,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温。齐屿蹲在地上整理护具,然后扔给了西野一套:“戴上看看合适吗?”
西野把没开封的茶饮和护具都放在了旁边光滑的地板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抗拒。他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也不想用。一场普普通通由报复引起的架而已,不该带着平和与无数的准备与妥帖。
齐屿蹲着抬头看他:“怎么?你还真以为要见血地打一架啊?”他微微偏头,带着一点狡黠与调笑。
“不都是朋友了吗,切磋着玩玩罢了。”
西野抿着唇不发一言,手用力收紧,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齐屿的体贴并不让他舒服,反而感觉很难堪。
第11章 动手
西野并没能拧开门,他的手刚放上门把,忽然从身后覆上来一具身体,手被强硬地按住,转不动分毫。
西野在手上使了全力也没有挣开,想翻转过身体却被半压在门上,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齐屿身上的巨大压迫力,与无法抵抗的强悍力量。
“生气了?我只是想……”
齐屿的解释声在耳边响起,影影绰绰听不清晰,即使侥幸进到耳中的几个字西野也无法理解了,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片空白蔓延到顺着每一条神经、每一根血管蔓延到眼球里,湮没了整个视野,像那个房间里关不掉的白炽灯,刺目得心脏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西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出手,空出的左手向后肘击过去,和一片坚实的胸膛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齐屿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有些意外,讶色转瞬即逝。
他受了那颇重的一击也没什么反应,连一丝疼痛的表情也没有,只是在西野的第二次袭击到来时微微后撤抵挡,西野趁这一个空隙挣脱了被禁锢的境地,出拳直冲齐屿的脸而去。
齐屿的眼睛微微眯起,西野的这一拳下了十成十的狠劲,是真的被激怒了。
他偏侧下头,压低身子躲过,趁势捞住西野的腰往地上摔去,背上立马按上两只手,把他同样往下拉去,俩人摔在地上,又各自利索地站起来再次缠成一团。
任奔奔咬着吸管,坐在角落里,有点震惊场面是怎么发展起来的。这西野莫不是个疯子吧,说翻脸就翻脸,比他还要大哥。
他看着西野朝向他这边的空门,搓了搓手有点跃跃欲试,想趁乱摸鱼上去踢两脚解一解气。他的身子刚起了一半,齐屿的眼神就在缠斗的间隙扫了过来,就一眼,任奔奔的屁股已经再次挨上了凳子。
不想在这了,不想看见齐屿那贱人了!吸管被任奔奔咬得劈开。
齐屿手上其实一直留着劲,但他有点惊讶西野的状态,像一只愤怒又恐惧的小兽,所有的忍耐与沉默终于到了头,一旦倾泻便没了控制的理智,炸起了浑身的毛,用尽全力又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完全不顾及自己会不会受伤。
齐屿一边抵挡着,一边顺应着他的攻击,倒也算得上一场酣畅淋漓的架,只是他不得不分出一些心神来顾着西野别伤到自己。
“咚!”
一声巨响。
西野的动作太过用力,在一脚侧踹过去后,身子失去平衡,头直接磕在了地板上。齐屿伸手过去想为他挡一下,也没来得及。他立马跟着蹲下去,捞起西野的头轻轻揉着:“没事吧?”
西野刚摔下的时候还下意识抚了抚被摔得闷痛眩晕的地方,等齐屿的手过来了,他却好似完全忘了疼痛,动作仍旧很大,用力地想挣开。齐屿这会儿被他不听话的动作弄得也有了点火气,手上不再留力,牢牢锢住他的身体,不让他乱动。
挣不开,挣不开,光,还有什么……
西野的眼睛烧红一片,唇死死抿着,整个人紧绷到极致。在耳侧轻轻揉弄的手被他大力拽过来,在牙齿即将触及皮肤的时候,一道狭长的浅肉色疤痕从白色中显现出来,越来越明显,渐渐地视线中是一只完整的手掌了。
那是齐屿的手,曾经为他受过伤,刚刚还在为他缓解疼痛的手。
齐屿的眼睛里晦暗一片,任凭西野拿着自己的手,看着他整个人渐渐从狂怒的状态中平静下来。他示意任奔奔先出去,早就不想多呆的任奔奔咬着劈开的吸管震惊地飘出了门。
门锁关上发出咔嗒一声响,西野的身子颤了一下,齐屿把他扶坐起来,手却没从他身上离开。
“还疼不疼?”
西野抬起眼看他,眼里有之前过于激动逼出来的一点点水光,残余着情绪释放之后的茫然,与宣泄后的疲累。不止是眼神,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疲倦。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没事了。”
齐屿的左手从他肩后绕过去,再次轻轻揉着他被磕到的那块地方。西野的头发都被汗浸透了,发丝潮乎乎地打着细绺。齐屿眉间轻轻皱起来,手下摸到一块凸起,应该是被磕出了包。
西野没再躲,任他动作着,手还抓着齐屿的右手,眼中的情绪慢慢退去,跟面无表情的脸达成一致。但显然,他那常年裹在身周的坚冰利壳还未来得及完全重塑。
静了半晌,他忽然顺着齐屿揉他脑袋的动作往前靠了靠,额头碰到了齐屿的肩膀。
那看起来就像一个拥抱。齐屿手下的动作顿住了。
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打湿了眼睫流进眼睛里,又从里面流出来,好像就成了眼泪,只是带来一片火辣辣的疼与涩。
“齐屿……”
“嗯。”
齐屿觉得肩膀上的人好像是笑了一下,但他没有见过西野的笑,不知道那是什么模样。
他第一次见到西野时便对他感到好奇,直觉地嗅到一丝故事与秘密的气息,让他想扒开西野那人为裹上的表层窥探一番内里。
但实际上,他向来不是爱打探别人隐私的人,尤其对八卦闲谈一类敬而远之,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对一个人隐藏的东西感兴趣。
当看到西野的资料的时候,他有点失望,不过如此,还是那些平常人的平常事,每天都在这世上各个角落里上演,有什么意思呢?有多少人愿意给予关注呢?
但那天伴着车窗外飞快移动的城市光影,他看着在那绚丽背景中闭着眼靠在车窗上的西野,那份欲望再次隐隐浮现。或者说,对别人的生活感兴趣的自己比西野本身更加让他觉得怪异。他好奇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句诗——“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你。”
看,多奇怪。
空调温度打得太高,汗水源源不断地从毛孔里面渗出来,齐屿感觉自己的脖颈被蹭出了一片湿润。
肩上的人好像睡着了,呼吸清浅,只能感觉到一片湿意。齐屿的手放在西野背上,轻轻抚着有些凸起的肩胛骨。窗外的雪簌簌而下,屋内是一片融融暖意,窗里窗外的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寂,岁月无边。
他笑起来,抱怨似的加了些力道,拍了下西野的肩膀:“反复无常就是你了吧,那时候不都答应当朋友了吗?”
西野撤回了身子,齐屿看过去,发现他只是整个人有一点狼狈,脸色微微发白,其他都还正常。
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