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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明信转过头来,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他才发现,眼前这位娉娉袅袅的少女,原来就是,当年那个求他帮忙折梅枝的小丫头。
他清秀的脸上也扬起会心的笑容。
平日里跟汪峭旭,常有书信来往,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堂妹,跟好友已然订亲。只是不知为何,堂叔不等女儿出嫁了,再辞官回乡。更没想到,妙如这次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他拱手还了一礼,脸上尽是温润的表情:“妹妹如今都成大姑娘了,哥哥都认不出来了。”
妙如腼腆地一笑,回应道:“成大姑娘也是信哥哥的妹子,明婧姐姐还好吧?!”
“她啊!端午时还回家来过,看望过母亲和祖母。若知道你也跟着回来了,她肯定会高兴的。”提起出嫁一年多的妹妹,钟明信的语气中,带着难舍的亲昵。
“呀啊!都出嫁了?婆家远不远?她多久回来一趟?”妙如颇有些失落,原以为回到钟家老宅,还有几个闺中姐妹可以走动走动,也不算太孤单,没想到已然物是人非。
“不远,就在临近镇子里。她的翁姑为人和善。常到咱们钟家互相走动,肯定有机会再见到她的……”语气中透着轻松和愉悦,让人一听就能感知到,对妹妹的婆家,他很是满意。
听到她嫁了户好人家,妙如心里甚感欣慰。
钟明信把妙如几个送到离岸不远的马车上,又转身去寻堂叔钟澄。
后者正在那边,跟两位大人说话。
看到女儿跟她堂兄其乐融融的样子,钟澄的唇角边绽开了一抹浅笑。
那两位穿官服的男子,是本地的知县和学政。
钟杨两家在京城里发生的一切。早被有心人传到了江南。淮安本地的官员,听说探花郎要辞官回乡办学,均是喜不自禁。
毕竟,自己辖区出的举人进士多,也算一项政绩不是?!
不过,钟澄如今不是官身,也无意再重返官场。回京前本地的官员,曾去信邀请他到府学里执教,被他婉拒了。今日来的这两位,专程到码头迎接他。就是想再争取一番。
与他们告辞后,钟澄登上马车,领着一家人,又回到了阔别五六年的钟氏老宅。
自从钟谢氏创办的汩润书院,搬到云隐山上后,钟宅东北角的槐香院,又空了出来。
为了族中走科举的子弟,平日多得侄孙提携和点拨。老族长极力挽留五房的一家。回祖宅居住。
钟澄想到,如今刚回来,府宅和学馆,都还要花时间筹划安排,就接受了叔祖的盛情。
到了槐香院,妙如算是轻车熟路。和宋氏一道。把家人都安置住了下来。
一切还是按六年前的样子,把正屋让给了杨氏母子三人。东厢让宋氏带着明偲住了进去。西厢仍由妙如带着三妹婵如居住。
全家人安置妥当后,钟澄把妻妾儿女们召集了起来。
“从今天起,咱们就暂住在钟府老宅里了。周围都是几房的兄弟族人。望能跟他们和睦相处,不要惹事。内务还是暂让莉娘打理,家中产业庶务,由我自个接手。等学馆开了后,再做安排。”作为一家之主。钟澄简单地安排了今后的生活,又对几个儿女吩咐道:“仪儿、妤儿和婵儿的学业,为父亲自来教。妙儿要常跟几房的伯母、婶婶走动走动,平日里多带着两个妹妹,和她们学学管家和交往。”
一切安排就绪后。长房的大太太派人来,邀请五房一家,到忠信堂那边。说是备了酒宴,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杨氏尚在孝期,自是不会去参加,她带着两个孩子留了下来。
钟澄领着宋氏和儿女们,来到了忠信堂的院子里。
钟府长房的妯娌们,早就听闻了五房在京里这几年的事迹。
说是皇帝赐给钟澄一名秀女,专门为五房传宗接代的。又听说那位秀女所诞之子请满月酒时,宫中还派下了赏赐。若是钟澄在京城继续为官,说不定哪天,那女子还会封诰。
因此,大家伙十分好奇,想见见那位传说中,容色出众的秀女侧室。
当妙如和宋姨娘,带着弟弟妹妹,走进摆宴的花厅时,屋里的女眷,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都惊得不能动弹了。
大太太周氏最先回过神来,拉着她儿媳三奶奶站起身,跟五房的女眷打起招呼。
“妙姐儿出落得真是越发标致了,这位想必是宋姨娘吧?!”
妙如忙上前向各位长辈行礼请安,连带把宋氏介绍给大家。
若是一般的妾室,自不会这般引见给妯娌的。
如今杨氏在家居丧,之前又发生了累夫入狱的风波。她自是不好出来,带宋氏认本家亲戚。好在钟家老宅里的女眷,都早已心知肚明。妙如这样一来,倒也没人嫌五房不合规矩。
金乌西沉时分,天际就升起一道晚霞。带条状的暮霭,从那氤氲的远方,烧起了五彩缤纷的色彩。不一会太阳就落下去,天空变成玫瑰紫,进而变成黛青,然后联成一片苍茫暮色。
京城中的镇国公府,当走进西北角的鸣园时,罗燧看见儿子拿着弓箭,对准前方瞄准。
“嗖”的一声,箭矢穿透耙心,只留下羽尾在上头晃动。
老将军满腹惆怅,喟叹道:“若是你祖父还在,定以凌霄为傲。不愧是咱们罗家的好儿郎!”
“爹爹,您来了?!”罗擎云放下长弓,拱手向父亲行礼。
罗燧点了点头,对着儿子的肖似发妻的眼眸,心里不由得感叹万千。
沉思半晌,才转过头去,朝着不远处的凉亭指了指:“咱们爷俩到那里坐坐。”
少年低眉垂首地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两人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当父亲的先开口:“就这般不愿意在京中呆着?莫非只有西北那地方能建功?!”
罗擎云抬起头,望向不远醉音湖的水面,眼中空茫:“十一岁时,您把儿子扔进军营锻炼,不就是早已打算,让我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吗?”
罗燧一怔,旋即脸上露出怏怏之色:“云儿,此次凶险,你娘当初好不容易生下……若有什么闪失,你让爹爹以后怎么在地底下见你娘亲?不若让茗儿,在陛下跟前求求情,换个人吧?!”
“爹爹不是常说,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这样会影响士气的。”罗擎云有些不太情愿。
要知道,这次机会是他私底下,特意找太子殿下求来的,岂能随便放弃?!
“你是副将,影响不到什么的!”罗燧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讪然。
“用什么由头换人呢?我既非爹爹您的独子,又不是年龄尚幼,没上过战场……这条路,儿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不然会被人笑话是懦夫,临阵脱逃。天下人今后会如何看待咱们罗家军?”罗家小将振振有词。
“那你也得把亲成了再去!圆了房总算给祖宗一个交待……”老将军见说服不了,直接用下军令的语气,对儿子吩咐道。
“罗家传宗接代的任务,也不是只靠我一个。您不是还有个嫡子吗?”罗擎云坚决不让步。
“那不一样!看你七弟那个样子,是吃得了苦的人吗?哪有半分咱们罗家男儿的英姿,不提也罢……”罗燧低下头来,寻思着该用什么法子逼他就范。
“歹竹出不了好笋!儿子就因这个,才抗拒娶曹家出来的女子。若非这样,几年后,咱们罗府就成他们兄妹的天下了。儿子若不幸回不来了,七弟正好接替世子位;若我回来了,世子夫人也是姓曹的。算盘倒是打得山响,怎么都不吃亏……”他越说越激动,眼里的愤然得好似要喷出火来,“儿子有时真怀疑,我们姐弟到底是不是您亲骨肉?!”
“放肆!这是作为人子,该对尊长说的话吗?”罗燧勃然大怒,厉声训斥道,“爹爹也是为了这个家族,不得已而为之。谁也没料到,朝中局势竟发展得如此迅速!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
“儿子从小跟太子殿下一块长大,他的本事如何,儿子难道不知?听说爹爹还跟沈家谈过两姓联姻的事?”罗擎云抛出个惊雷。
“你如何得知的?”果然,一听到这话,罗燧骤然变色。
“儿子自有渠道收集各方的情报,且还是从您最忌惮的人那里传出的。若是儿子处在您这位置上,为了镇国公府今后的安危着想。就要去找个家世清白,清贵家族出来的女子当儿媳。最好无父无兄在朝中任职,这样身世的世子夫人,才会让大殿下放心。”罗擎云终于,把藏在心中已久的想法,全数告诉了父亲。
第一百五十七章安排
五房一家回槐香院的第二日,钟谢氏就从书院赶回来了。
一回到趣园还没怎么歇息,就派了小丫鬟,请妙如即刻到她那去叙话。
还没分离多久,马上又见面了。两人均觉得有些意想不到,重逢后两人相视一笑。
“你这傻丫头,为何不劝着点你爹爹?既然都洗清罪名了,为何还要辞官?两三年后你嫁到汪家,若没娘家的官家身份撑着,看你在贵妇圈子里,怎么打开得局面?!”听了自她离京,钟澄父女身上发生的事情后,谢氏不禁连妙如也埋怨上了。
“爹爹早已无心官场了,再说杨家女婿的身份,像贴在他身上的标记。只要还在官场上走动,人家不是同情,就是避开,生怕沾惹上。这种处境,让他如何能安心在京中那种环境里呆下去?!”妙如无奈地解释道。
“难道长公主府,就没让你提前过门的想法?”谢氏终究还是不太放心,问起这事来。
知道二伯母是为她今后在婆家的地位和生活着想,妙如也不以为意,耐心解释道:“要求了,可妙儿并不赞成……”
谢氏一把拉她坐在堂屋里的软榻上,急切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是我不想影响旭表哥三年后的春闱。再说了,妙儿还没作好准备,心里有些发怵。这么早去当个高门大户里的媳妇,想来就不太容易。妙儿寻思着,跟在二伯母身边学学,再练上几年。”
谢氏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但愿不会再出什么变故才好……”
随后,她又笑着摇了摇头,“那好。跟伯母上山吧!正缺你这样的帮手。对了,慧觉大师前阵子,还念叨过你呢!这次回来了,准会被他逮着,念经打禅是跑不掉了!”
槐香院里,晚膳后的茶歇,五房一家子坐在花厅闲话家常。久不露面的杨氏,也出现在那里了。
“听说,你二伯母回来了,还把你叫去。可有说了什么?”向妙如问起此事,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提起这个话题,全家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尤其是宋氏,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妙如矮身福了一礼,答道:“回母亲的话,伯母问起咱们家返乡的原因。”
登时,杨氏的脸上涌现出不甚自在的赧色。
不过,她眼底余光,随即就瞥见了宋氏幸灾乐祸的神情。一咬牙。继续道:“就没说点别的?诸如邀你到女学里去学习什么的……”
妙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对方这话是何用意。不过,以她对杨氏性子的了解,能肯定的是,接下来必有后招。杨氏可向来都是无利不早起的人。
妙如有些犹豫,望了旁边的父亲一眼。
钟澄不置可否,也拿眼睛看着她,好似同样在等答案。
她本来打算。在私底下先问过父亲的意思,再跟其他人说的。毕竟刚回到这里,怕家中有些事情,需要她帮手的。
见众人都等着答案,她只得坦白:“邀请了,正要跟爹爹和母亲禀报这事呢!”
宋氏在一旁插话道:“老爷。这怕是不成!对外的那些事,都要仰仗大姑娘帮忙张罗呢!毕竟妾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