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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清澈,泠泠悦耳,严浓云好奇地望了望自己的姨父,又瞥眼看向自己的姨母,鼓了鼓腮帮子说道:“摄政王侧君不必多礼,说起来你还是朕的姨父,论辈分,朕差了你一截,在寻常百姓家,该是朕给你行礼才是。”
夏烨煊没想到皇帝是如此好脾气的,虽然才十二岁上的年纪,可态度温和,眉目间都是善意。诗青提到过,这皇上是她亲人之中唯一在乎的,要保护的。这样一想,便让他不期然想起自己的妹妹,本想和她多一份亲近,可现在殿内立着许多大臣,话还是得用官腔说。
“皇上恪谨守礼,温和谦度,臣君不敢当。”
严浓云仍旧是笑,点头道:“侧王君举止有礼,怎么会当不起?”说着便转向诗青道:“朕还未祝福二位,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一生幸福。”
“谢皇上。”
一番你来我往的祝贺道谢,倒也挨到了晚宴的时候。
严浓云坐在上座,下首便是诗青和夏烨煊,再依次往下多为先帝异父姐妹和朝中重臣。席间觥筹交错,推杯劝盏,乐音不断来回缭绕,美貌的男侍穿梭其间,时而夹杂着大臣们的几句夸耀之声。
“大荣陛下,我北狄腾亿王子既已认摄政王为义姐,婚事也已定下,以后便仰仗摄政王多加照拂。”
“不敢当,奴晓大人放心,腾亿既已为我弟,本王和王君自然视之如亲弟,断不会让腾亿有丝毫委屈可受。”诗青站起身敬酒,夏烨煊也应景站了起来。奴晓大人似笑非笑地觑了眼夏烨煊,目光里有着薄怒和轻视,只与诗青碰了酒便退回了位子,看得诗青心中怒火直燃。
“腾亿王子到——”
正当夏烨煊觉得尴尬的时候,一个英姿飒爽的人影忽然出现。他一身红衣,手执一根长鞭,看上去颇有精神。小麦色的肌肤闪现着健康的光泽,一头小辫子都扎了起来,俏皮却也不失大气。
“腾亿参见皇上,愿皇上福寿安康。”
腾亿王子极快地行了礼,比起几个月前倒是多了庄重和礼数。后站到诗青面前再度行礼,说话却有了些怕意。
“给义姐请安,义姐千岁。”
“起。”诗青本对腾亿王子没什么太多的印象,认为义弟也不过是大势所趋,想起自己府中并没有更多的男儿,夏烨煊一个人大概会苦闷,又因为腾亿王子许配给了忆夏,今后或许还有很多相处的机会,给夏烨煊找个伴儿也好。想着声音也就放柔了。
“义弟不必多礼,今日义姐我携了你姐夫进宫谢恩,本是家礼,正巧你们可正是碰面认识认识。出嫁前义弟还要在义姐府中待上段日子,还不与你姐夫多熟络熟络?”
夏烨煊明白诗青是在引荐他二人认识,忙出声笑道:“腾亿是吧,我姓夏,名烨煊。”
腾亿王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眼前装扮朴素却不失礼仪的夏烨煊,眼力极好地认出他便是自己在那时撞破了摄政王的“好事”时在摄政王身边的那个男子。
“姐夫……”
腾亿觑着诗青的脸色极轻地叫了声,夏烨煊点头笑着应了,他的心才放下了一大半。
这边认亲戚认得不尴不尬,那边北狄使臣奴晓大人又开始叽歪上了。
“大荣陛下,我腾亿王子自幼在草原长大,不懂大荣的规矩,几次三番有得罪摄政王的地方,今日希望能赔罪。”说着伸手一招,出来大约七八个舞者打扮的北狄男子,奴晓大人道:“大荣陛下,我腾亿王子愿以舞谢罪。”
腾亿王子听后,垂了眉眼退下,手上鞭子一换,竟弄了条丝带,以细木杆缠着,手执木杆轻轻一带,丝带飘飞,草原男儿忽然就多了种柔弱的美。
此时喜庆的大荣乐音渐渐停下,北狄乐师开始奏起了略显慷慨雄浑的北狄之音。腾亿王子领舞,一袭红衣飘动,健美的舞姿羡煞了在场的男儿们。
“这‘红丝舞’乃是我北狄腾亿王子的拿手绝活,在北狄无人可及。”奴晓大人沾沾自喜地道:“到了大荣来,奴晓也未曾见过比得过我腾亿王子舞姿的男子。”
其余大臣纷纷附议,都在称赞腾亿王子舞姿了得。
确实是极美,他舞丝带就如舞鞭子一般,行云流水而不拖沓,说是妩媚,却又有一种清爽的美在其间。红衣飘飘实乃魅惑,他却没有那股妖气,各种美混杂着,给人一种无言的感受。
诗青喝了口酒静静看着,心里也赞叹了几句。忆夏如今供职吏部,官居显位,在座上竟是看得痴了。
“这舞不错。”诗青轻声赞叹了一句,夹了菜到夏烨煊碗里,却见他动也未动,直直看着场中舞蹈的腾亿王子。诗青轻搂住他的肩,唤道:“煊儿?”
“嗯?”
夏烨煊这才回神,望着诗青,忽然问道:“诗青,你会不会后悔?”?
☆、第066章 献曲
? 诗青闻言微愣,手上力道忽然加重。
“煊儿,你又胡思乱想了。”该是北狄王子这一出红丝舞让他又产生了自卑之心,联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还有北狄与大荣和亲的过往,忽然有了喟叹。“他舞姿出众又如何,如今是忆夏的未过门的夫郎,是你妻主我的义弟,有什么后不后悔的。”
“可是他原本是北狄属意要献给你的,他长得不俗,又有才艺傍身……”
“再怎样好也只是他,你是你,和他有什么好比较的。”诗青打断他的话,将人揽在怀里轻点了下他的翘鼻:“如今国人皆知你是我的王君,而他婚配忆夏,我与他不过一层义姐义弟的关系。再说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不成?我可是一诺千金的,你别坏我名声啊。”
夏烨煊忽的笑了声,意识到这儿还有众多皇亲国戚,大臣及其家眷,立马止住了笑,可还是禁不住脸颊泛红。
“好,好!”
有大臣自席中站起,击掌拍道:“腾亿王子不愧是北狄明珠,我等从未欣赏过此等奥妙舞姿啊,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愿北狄与我大荣永世交好,互通互惠,国祚绵长,平安吉祥啊!”
“恭祝大荣北狄世代交好!”
“恭祝大荣北狄世代交好!”
众人举杯同饮,殿中气氛热闹非凡。夏烨煊对这样的宫廷晚宴不甚熟悉,好在前两日是休息好了的,这会儿也没那么困,不过因为喝了点儿酒,还是感到了些许晕眩。
乐音不断,歌舞子穿梭其间,看上去是一片平和,但其中风云暗涌却也正悄然发生。
“摄政王年轻有为,大权在握,翩翩女儿,真是我大荣男儿心目中的妻主啊!”一大臣借着酒兴站起,冲着诗青道:“此番摄政王纳侧王君,可是让天下无数男儿伤透了心,我家幺子年方十七,性格温婉贤良,礼仪闺范学得上好,仰慕摄政王已久,今日臣携了他前来一睹摄政王风采。筱儿,来……”
从其身后站出一个长相中等偏上,通身气质却稍显清冷的蓝衣男子。只见他上前叩拜,望向诗青时竟有一丝羞怯。“允筱见过摄政王、摄政王君,愿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哈哈哈……”其母允大人拊掌而笑:“筱儿柔顺谦和,在家中一向得他父亲宠爱。我这个做母亲的厚着老脸恳求陛下,成全我儿一番痴心,让他给摄政王做个伴。”
此言一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今日本是皇帝家宴,旨在令摄政王侧君进宫谢恩,不过因为腾亿王子认姐之事,少不得也来走一遍过场,所以北狄人也就来了。大荣北狄之事关乎二国,大臣们自然也不能缺席,因此才演变成如今济济一堂的浩大场面。
诗青微微皱眉,正欲开口,下首一官员又站了起来,一番之乎者也的废话过后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摄政王乃我大荣中流砥柱,既已纳侧君,那正君之位空悬也不是件好事。允大人乃两朝元老,家教颇严,其子必然是极好的男儿典范。”
“李大人这话说得委实不妥。”另一官员站起道:“想摄政王二十有五的年岁,身边怎会缺男人伺候?摄政王新婚燕尔,与侧君感情甚笃,你这般说话是要给新侧君添堵吧?”
“王大人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李某心怀不轨!”
“心里有没有鬼李大人自当明白,不用王某多说。”
“你!”
“哎哎,二位!”允大人忙笑着出来打圆场:“这本是允某一番私心,闹得二位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允大人是何意?”王大人激愤开口:“这般场面这等筵席,岂容你这般儿戏,相当于赶鸭子上架逼着摄政王要娶你儿子不成?!”
“王大人!”李大人亦出口斥责:“允大人爱子心切有何过错?自古女子三夫四郎,天经地义,古有兄弟二人共侍一妻的佳话,允大人之子难道还不足以匹配摄政王不成!”
“够了!”
诗青愤然出声,却在大殿一刻寂静的时候松了语气:“今日是本王携王君入宫谢恩还礼、介绍义弟于众人的日子,那些事情就不必说了。允大人。”说着转向那毛遂自荐自己儿子的允大人道:“你一番爱子之心,本王明白,不过……”说着望了望那右相顾大人,声音清晰地说:“允大人,本王侧君好歹也是顾大人的义孙。即使允大人想与顾大人成就姻亲关系,可也要给顾大人留两分面子啊。”
允大人一惊,下意识看向早已不问世事的右相,却见她端了杯子朝她一举,慢慢啜饮了杯中物,而自己额角几乎开始冒冷汗了。
允大人与左相交好,但左相案中因为她也有检举揭发,且她并没有参与其间,所以才逃过一劫,仍受到朝廷重用。选在今日引荐儿子的意图昭然若揭——若是儿子真的如愿进了摄政王府,一则靠着儿子的关系,摄政王多少会礼遇她几分,二则自己成了摄政王的老丈人,在同僚中更为混得开些,说不准还有人前来巴结,三则可全了儿子的念想,何乐不为?
至于夏烨煊,她压根没放在眼里,在她的认知中,夏烨煊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卑贱男子,怎能与自己的儿子相提并论?她早已忘了夏烨煊是被右相认为义孙的。
“摄政王说、说的是……”
允大人忙拱手作礼:“是臣思虑不周,思虑不周……”
说着便退了下去,岂料她那儿子允筱却仍站着,双眼明亮地望着诗青,突然出口道:“摄政王,允筱对您神交已久,今日机会难得,不知摄政王可否允许允筱为您弹奏一曲,敬您一杯酒?”
诗青正要拒绝,上座的严浓云却拍手道:“好啊好啊,你要弹曲子,弹得好的话,朕有赏!”
众大臣纷纷附和,诗青不能当场驳回皇帝的“金口玉言”,也就只能任由琴师端上了琴,听那允筱开始演奏一曲琴音。
夏烨煊从允大人开口起便低垂下了头,双手握在一起极为用力。诗青坐在他身边,可是他不敢挽住身边的女子大声宣布:“这是我的妻主,只是我的妻主!”他只能静静待在一边,等待着诗青的决定——接受,亦或者,不接受。
早知道今日会遇到刁难,他设想过无数的情况,包括那些大家公子对他的恶言相讥,包括朝中大臣对他的品头论足,可他没想到别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就那般坦然自若地与诗青说要把儿子送给她。
偏生那个要被送到摄政王府的男子是那般灵透的一个人,还会奏那么好听的曲子!
夏烨煊缓缓看向自己生有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