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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回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想法挺可笑。
宅子里很静,静得有些诡异,只有他房间里的烛火亮着。屏退了左右后,青山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了蜷缩在床上的笑春风。他皱了皱眉,走上前,轻唤了两声,没得到任何回应,又尝试着推搡了几下,依旧被冷落了。
他微倾身,细细打量后才发现这女人不是没心没肺地睡死了,而是昏死。白皙脖间甚至还残留着淤青,看来下手的人很不懂得善待他的东西。
再环顾屋子,没有该给他解释的司云宿,只有一封信静静躺在桌上烛台边。
兴许是多年主仆逐渐形成的共识,这次下山,青山没有再为上回的事怪责云宿,但也并不代表就此遗忘。她于是再也不多话,甚至是不说话,如有必要,也都刻意用写的。华阳说他不了解女人,这属于闹别扭的行为,青山不置可否,他只需要够了解笑春风就好……
了解?云宿信中的内容,让青山觉得需要重新去定义“了解”这两个字!
——想要回到明月光身边兑现莫名其妙的承诺。
——由始至终她嘴里一直充斥着三个字,请别兴奋,不是“司青山”,是“明月光”!
——华阳说春风姑娘晕倒的模样很像死鲤鱼,他爱看。
——最重要的一点,人不是我弄晕的。
“都过来!”记述着笑春风条条罪状的宣纸被捏皱丢弃在了一旁,青山撩袍跨步,用力拉开虚掩的房门,脸色冷佞,凝重的低吼声在夜色中蔓延开。
才刚被遣开的随从们还来不及走远,又齐齐冲了回来。不愧是玉衡派训练有素的精英小分队,在这注定不宁静的夜晚,个个都神经紧绷草木皆兵。哪怕少主咳嗽一下,都能让他们拔剑戒备。
“进去,把我床上那个女人弄醒。”
“啊?”这是群众们一致的反映,如果再借给他们每人一个胆的话,他们一定会把心声勇敢吼出来——少主!闺房之事不需要让随从一同参与吧?!
“不管用什么方法,立刻弄醒她!”
当虎啸般的声音从少主的丹田迸发而出时,随从们意识到这事怠慢不得。
“少主,真的是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嗯。”回答既简洁又坚定。
既然少主的意念坚如磐石,那他们也没什么好再质疑的了。
于是,各种道具纷纷登场,水盆、夹棍、暗器、刀、剑、枪……让人有种置身于兵器展销大会现场的错觉。
司青山双手交错于胸前,置身事外地站在床边,睥睨着床上女人,脑中不断想象着她是如何吵闹着想要回到明月光身边的,自然那些她和明月光间看似恩爱缠绵的画面也不时地涌现。
这一幕幕无疑起到了火上浇油的动作,以至于他可以冷眼旁观着自己手下把冰凉的水泼向春风。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打了个哆嗦,被冻得有些煞白的唇蠕了下,“青山……”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她嘴间跃出,却重重地袭向了司青山,让他瞳色一紧,再也维持不住淡漠,手一伸,狠狠地拍向那个举着空水盆的随从,“你不懂什么叫意思意思么?|奇*_*书^_^网|滚去把水缸里的水全喝完!”
“少主……”满腔哀怨的控诉被无情地忽略了。
事实证明,人家小两口的事,身为外人就该明哲保身、隔岸观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当宴散后浮华被洗去,死气沉沉的皇宫里寻不见衣香鬓影,有的只是一堆残羹冷炙。
有道近乎歇斯底里的身影穿梭在各殿之中,忙着收拾残局的宫女太监们也只敢侧目观望。那是今夜宴上刚被拜为丞相的明月光,就连皇上都默许了他在皇宫里肆意乱闯的行为,还有谁敢阻拦?
不怕死的人总是有的,即使位高权重,也总有能制衡的人。
“滚开。”眸色中冷然的气息凝滞,他停住脚步,默觑着拦在身前的人,沙哑着声音喝吼。
含着肃然煞气的声音让宫女们都吓得缩了缩脖子,恐怕普天之下,敢这样同公主讲话的也之后明月光了,就连皇上都对让着这公同甘共苦的妹妹。
“你疯了是不是?还打算找到什么时候,就算你放把火烧了皇宫都逼不出笑春风了,她走了,跟着司青山的人走了!”公主并没有为他以下犯上的行为动怒,反倒是被他疯狂寻找笑春风的行为震住了。
一身傲气的明月光,何曾会为了个女人如此?
“……”他陷入沉默,无力反驳,眸色又黯然了几分。
他甚至想过这是一场玩笑,春风或许就躲在某个角落,憋笑看着他犯傻。可结果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空空如也。公主的话,让明月光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是真的走了,在见到司青山后,自然是走得愈发义无反顾了。
“回去吧。”见他稍有软化,公主也放柔了声音轻劝。
“你应该知道这么做会让我恨你。”明月光仰首,淡看向天际,唯有一轮残月,如同这残局一般苍凉。刹那想起了很多事,他弯唇自嘲地嗤笑出声,今生来此究竟为何?就为了再被她伤一次吗?
“我无所谓。但你必须清楚,笑春风不适合你。她看不懂纷争和尔虞我诈,只想伴着相爱的人守着那一方两人的天下,可以有情饮水饱,你给得了吗?你想要权倾天下,让万人仰赖,名垂千史,她能给吗?”公主很安静,既然敢配合青山送笑春风出宫,她便早就料想过各种后果。
自然也是有恃无恐地料准了明月光终究不敢把她怎样。
字字句句的质问宛如千斤重,敲得明月光无言以对。他给得了吗?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次放手,已经昭显出了答案。
“她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转首,他不动声色地嗟叹,在承受着挫败的同时,还存有那么一丝侥幸,她不是很信守诺言吗?不是答应过他无论做了什么决定,都会亲口告诉他吗?
“没有。”
公主的回答斩断了明月光最后的希冀,既然已齐手把他推上了绝路,那就一起万劫不复吧。眼帘落下,掩住了他瞳间的阴戾,“我要不到的东西,那就不需要幸福了。”
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被褥有香香的气味,传说在这样美妙的环境中醒来,心情会一整天都很好。
笑春风身体力行验证了这个传说是假的,假的!
当一觉睡醒看见一堆人围在身边,被用像在动物园看猩猩似的眼光打量着,这些人里或熟悉或陌生,却都一致地频频感叹着“神奇啊神奇”,要人心情怎么好啊?!
很快,笑春风发现这不过只是开端。
看看她现在的遭遇,简直不足以用“凄惨”来形容。
“你煮得饭实在很难看啊。”
某个翘着二郎腿高坐在中堂人师椅上的大伯呷了口茶,挤出一脸嫌弃的表清,斜睨着身后的笑春风。
这不怒自威的老爷派头让笑春风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地嘟起唇,表现出逆来顺受的可怜姿态。
“喂,你这算什么意思,想要用表情告诉别人是我在欺负你吗?”
“……这位大伯兄台,基本上……就算我不说不表现……群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他根本就是在欺负她嘛!一大早领着一群人冲进宅子了,还在华遥的带领下组团参观她的睡姿,如果这些都不算欺负的话.那、那逼着她起床砍柴挑水煮饭洗茅坑沏茶捶背,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讲话归讲话,手不要停!肩膀这里捶重点,你没吃饭啊。”那位大伯很悠闲,就算群众目睹了一切.他还是不放弃蹂躏笑春风。——
“我、我是真的没吃饭啊。”他压根就没给她时间吃!
“好了,不用捶了,唱个小曲让我乐呵乐呵。”
大伯,这不是青楼!怒吼声被笑春风锁在了喉间,转而飘出唇间的是凄凄哀哀的歌声,“小白菜,泪汪汪,从小没有爹和娘……”
她唱得很身心投入,孕育而出的悲凉还颇为动人。
只是那位大伯很状况外,自顾自地皱眉品着笑春风刚才沏的茶,每吞一口,眉头就锁得更深,终于他再也维持不住端庄了,“这茶真他娘的难喝!”
“呃,大伯兄台,有得喝就不错了……”喝进肚子里还不是一个样,那么挑剔做什么啊。
“胡闹,媳妇茶怎么能如此随意!”
“那有什么区别,媳妇茶还不就是茶嘛……”她停下动作,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个不明身份的陌生老头奴隶,反驳的活脱口而出,格外流畅:等意识到不对劲时,才戛然止住:瞳孔翕张,“哈!媳、妇、茶?”
“嗯。”他粗声粗气地应了声。对于自家儿了的眼光甚为费解,千里走单骑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就算她勉强算是入得厅堂,但那神奇的睡相、后知后觉的反应,外加做家事时笨手笨脚的样子,都深深印入了他的记忆里,难以磨灭!
“怎么可能?华阳不是说驿风山庄的人绝对不会找到这么:况且明月光哪来的爹:你冒充的吧。”
“怎么不可能?你翅膀长硬了会顶嘴了呀。”刚喝完媳妇茶的大伯没有捕捉到春风话里的重点,他是谁的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概念里媳妇就该侍奉公婆,怎么能够这样没大没小地叫嚣。
“……”她哪来的翅膀,又不是鸟人。
“她本来就是个鸟人。”青山铿锵有力的话语从屋外传来,成功地吸引了屋内两人的往意力。
闻声后,春风像被拨动了开关般,立即来了精神。
见青山和华遥并肩跨入中堂后,那位仍旧身份不明的大伯被春风抛在了脑后,她只顾着兴冲冲地奔向门边,丝毫都没察觉到自己刚说了很欠扁的话,而那些话只字不差地落入了青山耳中。
“你们回来啦。”她奉上盈盈笑脸,殷勤燕语。
甜腻娇憨的小女人姿态,让人只有一个想法……“你闯祸了?”
华遥的有感而发让春风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她本身不就是个祸么?”青山衔着一丝嗤讽笑意,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看似温柔,实则连拖带拉地硬将她拽到了神秘老伯面前,“能叫你媳妇只有明月光的爹?”
“啊?”很明显,对于太过婉转的点拨,春风是很难顿悟的。
“那我爹对你来说算什么?旧清人的爹?也就是路人老头?”——
一连串带着讥诮之意的问题被齐齐抛出,在铺天盖地的茫然后,春风捕捉到了重点,惊愕地瞪大眼,“你,爹?!”
“叫爹。”他表情温和,耐着性子纠正她称谓上的渺小差错。
“等一下,不准叫!”不需要等春风反映,华遥便抢先把她解了尴尬,“这算是在欺负我爹死得早吗?”
“年轻人不要那么计较,你跟我们家青山天天黏一块,好得跟一奶同胞似的,我是他爹也就是你爹。不用客气,叫声爹听听。”关于这个媳妇要不要叫他“爹”,老伯似乎毫不在乎,反倒很热衷于收个干儿子,做些零成本前景又不错的投资是必要的。
对于这个提议,青山耸肩不发表意见,在拉走笑春风的同时,只有一句忠告他觉得非说不可,“爹可以共享,我女人你别想。”
“司青山你这个孽子!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我平时花那么多银子养你们是为了什么,去给我把那个女人做了!”为人父的某人意识到自己在儿子眼中的地位己岌岌可危,占有欲开始发酵飙升,演变成了一场家庭暴力伦理剧。
然而有了那晚某个随从喝完一缸水的传说在前,众人都学乖了,无论主公如何咆哮,无论少主怎么忤逆,那都是人家的家事!
面对自家张牙舞八看似是在护犊实则是在发疯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