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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躬身跟在其侧,闻言答道:“这个主子没说,姑娘且稍作歇息,等一等吧。”
这一等,直是等到了一个时辰之后,临近正午时分,方有下人来禀,说是十一爷过来了。
金溶月这才摘下头顶幂篱,自椅上起身相迎。
一身段蓝圆领锦袍,腰束玄色绣金线卧龙带,头戴一顶六统一合边儿镶黄玉坠红缨帽、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十一阿哥永瑆带着两名随从负手跨入堂中。
“十一阿哥吉祥。”金溶月垂首福了一礼。
“这儿又没旁人,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永瑆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金溶月本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然而想到自己尚且有求于他,便没了避开的动作。
永瑆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往前他这个表妹虽也不抗拒二人之间的往来,也默认了他的许诺,可在他面前无时无刻皆是不忘端着一副才女的架子,冷傲的样子好比是冬日里的腊梅,仅可观赏,却不容人随意碰触。
像今日这般未避开他的手,无疑是头一遭。
一股难言的得意感自永瑆心底升起,他笑着借势一把揽过金溶月的肩,道:“一早我去跟额娘请安的时候,她留我下来说了会儿话,这才耽搁住了,来的晚了些,月儿表妹该等得急了吧?”
金溶月扫了一眼他搭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敛去眼中的不自在与排斥感,道:“昨日十一阿哥让人回信时只说今日在此相见,并未约定具体时辰,是我来的过早了些。”
“表妹还是这么地善解人意。”永瑆状似欣慰地喟叹了一声,见她欲回原处落座,揽着她的肩转了个方向,“好些时日没见着表妹了,咱们去內间说话罢?”
金溶月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永瑆满脸喜色地拥着她往內间走去。
阿碧眉间闪过一抹不赞同,下意识地欲跟进去,却被十一阿哥身后的随从给伸手拦在了外堂。
她也唯有暗自皱紧了眉在心里头干着急。
內间之中光线不比外堂来的充足明亮,两扇镂空雕花大窗也未来得及支开,仅有一层薄薄的日光透着窗纸照进来。
“表妹,咱们坐着说话。”
永瑆揽着金溶月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右手顺着她的肩往下滑,搂住了那纤细的腰肢便要将人往怀里带,金溶月脸色一红,微用了些力气将身子扳正,不至于靠在他怀中,口气有几分失落地道:“看来十一爷是半点没将月儿的事情放在心上。”
永瑆闻言脸上笑意一滞,忙地道:“这你可就冤枉表哥了!你刚出事儿,我便凑巧得了皇阿玛的差使陪着老佛爷还有九格儿去广济寺祈福去了,这一呆就是四五日,直到昨个儿才回的宫——那寺庙里尽是些成日只懂念经的秃驴,我委实是半点消息也没能听着!刚一回宫知道了个大概,听下人说你让人传了信儿到这别苑中来,这不就赶忙地约你今日来此相见了吗?”
他说的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末了又拿左手拍了拍胸脯,道:“倘若我提早知道这事儿,哪里能容你受这么大委屈!”
金溶月不知信是没信他的话,只半垂着眼睛,低低道:“如今再说这些也晚了……我眼下已成了别人口中耍弄心机,构陷他人的阴毒小人,近日来,连门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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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相拦(月票×470加
“谁敢这么说!”永瑆佯怒了一句,继而又放低了声音好言安慰道:“此事我也有了解,你受了伤,怎还能倒过来怪你呢?这是那些人愚昧无知,往日嫉妒你惯了,好不容易找着了借题发挥的机会,趁机来打压你呢!但话说回来,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且过些时日便没人记得了。你尽管放宽了心,别净往坏处想。瞧瞧这几日没见,你都消瘦成什么样子了?表哥看了是真觉得心疼啊……”
说话间,放在金溶月腰间的右手又是一阵不安分。
“表哥当真心疼我?”
“那还有假?”永瑆满脸认真。
“那表哥可愿帮我一个忙?”
金溶月微微转过了身子面向他,一双微微上挑的潋滟美目中含着请求之意。
这眼神换作谁只怕也不忍拒绝。
永瑆瞧得心底一阵发软,嗅着少女身上近在咫尺的幽幽体香,一股无名燥热烧得他喉咙都有些发干,忍不住紧了紧贴在她腰后的手臂,一面有些魂不附体地道:“什么忙,你只管说。”
这也不能怪他定力差,只能说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美人儿忽然放下了身段儿,贴在臂弯里一句一个表哥的喊着,加之又是梦中肖想已久之人,一时之间实在不好控制此刻过于澎湃的内心。
“表哥曾跟我说过,姑母早年曾替表哥培植了一支专用来搜集文武百官背景底细的暗卫。”金溶月声音格外柔和地道:“我想跟表哥借来一用。”
她很懂得把握如今求永瑆办事的度。
故而并未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以免他因顾虑嘉贵妃那边而生出拒绝之意。
他如今对绝大部分事情的决策权都还被嘉贵妃握在手里,但这点小事,想必还是能够做得了主的。
“表妹借他们作何?”永瑆怔了一下,问道:“你想要查谁的底细?”
“冯霁雯——”
金溶月未有隐瞒。
她要借他的人来查,即便想瞒也瞒不住。
“查她?”永瑆仿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一般,“哈”了一声,道:“冯英廉家的孙女儿,那可算是咱们北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了!你想知道什么,在闺秀圈儿里那么随口一问,还怕有什么问不出来的吗?”
冯霁雯有什么好查的!
金溶月却满口认真地道:“这么一个小忙,表哥都不愿帮我?”
她想查的,自然是表面上所不为人知的东西。
这世上谁都怀有着或多或少的秘密。
她这几日来已然想的十分清楚了,之前她之所以在冯霁雯身上吃亏,显是因为她对冯霁雯的了解太过表面了。
她要知道冯霁雯的全部底细和弱点。
比起一无所知的硬碰硬,这才是最冷静理智的做法。
“我哪里会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查个人罢了,你想查谁尽管查,表哥没二话儿!”永瑆一脸依从地道。
金溶月垂下眼,“多谢表哥。”
“跟我还道什么谢不谢的……”永瑆压低了嗓音,拉着她往怀里拽,刚要细细品受佳人在怀的感觉,金溶月却抵着他的胸膛错开了距离,含笑说道:“今日出门之时,与母亲说好了要在午时之前赶回去,若不能及时赶回,只怕要叫她担心了。”
永瑆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这算什么?
他这边儿才刚点头答应帮忙,她却抬脚就要走了。
这跟过河拆桥有什么区分。
心里不高兴,他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是道:“既然如此,那就尽早回去吧,也省得舅母挂心。”
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两日。
就好比是桌儿上最好的那道菜,总要多等些时辰才能端上来任人品尝。
对于金溶月,他暂时还是有些耐心的。
永瑆笑着将人送了出去。
金溶月重新戴上幂篱,乘车离去。
然而马车刚离了定府楼街,刚拐进左侧的马状元胡同里,却忽然被人给拦下了。
“怎么回事?”
马车中,金溶月皱眉冷声问道。
阿碧连忙将马车帘撩开一道细缝儿,往前方看去。
只见是一名骑着棕红色大马的锦衣少年拦住了她们马车的去路。
而这锦衣少年,也并不陌生。
“姑娘,是福三爷……”阿碧的口气略有些紧张。
福三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溶月闻言脸色也随之一变。
此处离十一阿哥的别苑仅仅隔了一条街而已,福康安会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
车夫显然也认出了福康安,故而也不敢出言要求他让开路来,唯等着马车里的主子发话。
迟迟不见车内有动静传来,福康安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马车了,一时将马往前又驱了驱,出声问道:“敢问车内坐着的可是金二小姐?”
车夫既不敢答是,也不敢答不是,脸色为难到了极点。
福康安见状不由皱了皱眉。
“姑娘……”阿碧看着金溶月,有些着急。
金溶月抓了抓衣角,犹豫了一番过后,最终是道:“问他缘何拦车。”
马车上虽没有金家的府旗,但也是她常坐的,福康安事后若有意查明她今日是否出了门,可谓是轻而易举之事,故而此时若是避开,反倒更会令他生疑。
再者,他不一定就知道她去了何处。
听她给了准话,阿碧遂也不作犹豫,揣着忐忑下了马车。
福康安认得她,确定了车里的人是金溶月无疑,英气勃勃的眉眼间顿时就生了喜悦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一日不想着要见她一面,可偏生额娘看得紧,加之金溶月闭门不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听阿碧上前行礼后,委婉地询问他为何拦住她们的去路,福康安遂才意识到自己举动欠妥,当即自马背之上跃下,来至了马车前,隔着帘子冲金溶月作了一礼。
“方才无礼突兀拦住贵府马车去路,不知可令金二小姐受惊了?”少年人难掩语气中的温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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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太过分了’
“无妨。”
金溶月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带着福康安熟悉的清冷问道:“不知福三公子怎会在此?”
她如此一问为的是求一个明白,以确定福康安是否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然而落在福康安耳中,却是对他少之又少的关注。
往前在外面遇到,向来都是他说一句金二小姐答一句,而从未有主动问及过他的事情。
故而虽然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却也令福康安感到一阵欣喜。
他忙答道:“今日随同额娘前来广化寺上香,额娘在寺中恰好遇到了愉郡王妃,王妃邀了额娘去郡王府小叙,我闲来无事,便在这附近转了转。”说到此处,笑道:“不料竟恰巧看见了金二小姐的马车。”
定府楼街走到头儿再过一条清水胡同便是愉郡王府。
如此说来,当真只是偶遇而已。
金溶月心下舒了一口气。
福康安此时又问了一句:“不知金二小姐怎也会来此?”
此处离金府甚远,起初看到马车他还当是自己眼花了。
这么久没出门儿的金二小姐来正黄旗的辖地作何?
“也是来广化寺上了炷香。”金溶月答的十分坦然平静。
福康安没有不信的道理,有的只是庆幸。
庆幸没在广化寺里遇到金溶月。
若不然让额娘瞧见了,为了防他,只怕根本不会给他片刻自由。
“那倒是巧了。”福康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