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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香山枫会上作过诗的丁子昱。
因当时冯霁雯出面为他解过围,得知他是英廉府上的教书先生,故她很有印象。
而女子的身份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是哪个。
是那个在香山别苑里给她出了主意陷害冯霁雯、却又在事情败露之后脱身开溜的汪黎珠同府的姐妹!
叫什么名字她不记得了,但好像是汪府上庶出的三姑娘。
她今年也是要选秀的。怎么在此与男子私会?
小门第教出来的女儿,果然都是这么的不堪么。
章佳吉毓面露不齿之色。
二人的谈话声一字不漏的传进她的耳朵里。
“正如汪姑娘所言,许多事情,非是人自身所能够控制得了的……在下亦不是轻率轻浮之人。可这些时日以来,已将自己的心意——”
“丁先生不必说了。”汪黎芸出言打断他的话。
片刻后,转身面向湖面道:“我今年,是要选秀的。”
她没有那个勇气。
更不愿连累他。
有些感觉来的固然珍贵难得,却也不能不管不顾。
所以,还是不要戳破为好。
“我知道。”丁子昱苦笑了一声。与她一同望向夜色笼罩中平静幽深的湖面,沉默了良久。
别说是她一个为门第所束缚,处处身不由己的弱女子了。纵然是他,也没有那个放弃一切,背离世俗眼光的勇气。
人活在世,总要为现实而考虑的。
这同够不够喜欢,没有太多关系。
“我并无要留给汪姑娘任何压力与负担的意思。”丁子昱再度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守意味:“但有一诺,我愿以天地为鉴,今日承予汪姑娘——”
汪黎芸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他的侧脸。
夜色中,年轻人一向温文儒雅的面容上此刻竟有着几分固执的神色。
“汪姑娘若入宫为贵主,我祈愿汪姑娘余生顺遂,再不搅扰。”他无比认真地道:“可若汪姑娘落选出宫,待我明年科举之后,必当登门求亲,三书六礼光明正大地聘娶汪姑娘为妻。”
汪黎芸一时间怔住。
光明正大。
她所求。不也正是一个光明正大吗?
“……”
见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汪黎芸轻轻扬起唇角,眼中却含着点点泪光。
她点了头。
也算是,一个允诺。
……
假山后的章佳吉毓却莫名咬紧了牙关。
本以为是一对不知羞耻的男女私会。却未曾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她恨极了。
自己得不到的,眼见着别人得到,她恨极了。
凭什么别人的喜欢是天经地义,可以将心意剖白,堂堂正正地说给对方听。而她却要隐隐藏藏,像怀揣着这世间最肮脏的秘密一般见不得光!
永远见不得光!
她永远没有办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甚至,不敢让他得知自己真正的心意。
章佳吉毓紧紧咬着牙,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着,十指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皮肉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四下再也听不到一丝动静。
章佳吉毓微微抬起头来,眸中种种神色已尽数敛去,仅仅余下了一抹决然之色。
纵然得不到自己所爱,那她至少也要得到最好的一切!
她要将她失去的加倍找回来。她要将所有看不起她、贬低过她的人都狠狠踩在脚下……!
全部!
……
次日,来了英廉府做客的紫云带来了昨日灯会上的一些有趣的见闻。
说罢了有趣的事,她又说了几件在她看来‘甚为无趣’之事。
“昨日灯会上,有一家出的灯谜难猜至极,最后被金二小姐给猜中了,啧,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形,说是掌声雷动都不为过,夸赞的话就跟不要银子似得往外倒……尤其是那个福康安,瞧着她那双眼睛就跟发光似得。可比那一排排花灯还要灼眼睛呢。”
紫云一番夸张的描述罢,却是满脸不屑地道:“我若不是那晚在景仁宫宴上亲耳听着了她是如何剽窃的,只怕也要真心实意地奉她一句京城第一才女了。”
有才没才且不谈,可那样的人品。就足以让她否定一个人了。
冯霁雯听罢不过付之一笑。
与她无关的事情,她向来不会过多地去在意。
紫云也未再多提金溶月,而是问起了冯霁雯可找好梳头的长辈了。
紫云口中这个‘梳头的长辈’,指得自然是出嫁当日的梳发人。
冯霁雯家中没有女性长辈,她本想让太妃帮自己梳发送嫁,可太妃未有同意。只称她并非福寿双全之人,膝下亦无子孙,是不吉利的。
虽然冯霁雯压根儿也没想过这回出嫁能生一堆孩子什么的……但为了全这个规矩,也不好再勉强。
于是,问题就来了。
京中有些名望的夫人们,碍于她的名声不好,根本没人愿意揽下这个‘不光彩’的活计。
以至于成亲在即,梳发人迟迟还未定下来。
依照冯霁雯的看法,不一定非得找什么有名望的,且找个寻常人家福寿双全的妇人帮着梳上两下儿意思意思就得了。可冯英廉却不这样想,孙女儿的亲事从上到下,他一样儿都不想凑活着来。
他必须得找个能给孙女脸上添光的梳发人。
而不是等到日后,还会有人拿什么‘瞧瞧,她当年出嫁之时连个像样儿的梳发人都找不着,这人品这人缘儿得有多差啊’诸如此类的话来给他孙女添堵。
还别说,在老爷子的坚持之下,最后还真找着了一位愿意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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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出嫁(上)
傅恒夫人。
年轻时曾有着满清第一美人的美誉。
嫁给位高权重的傅恒之后,育有四子两女,夫妻感情和睦,为京中夫妇楷模,一品诰命夫人头衔在身,确实是个极有福德之人。
若请得她来梳发,无疑是一桩极有面子的事情。
而冯英廉找到的全福夫人,还真就是这位傅恒夫人。
冯霁雯得知后,很有几分诧异。
一来她跟福康安那些掰扯不清的过往还未来得及被人淡忘,作为母亲的傅恒夫人想来并不愿意同她有什么交集;二来她甚至只在袁枚夫人的生辰宴见过这位傅恒夫人一面,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根本称不上认识。
于是,她就怀疑自家祖父是否为了给她长面子,而在暗下使了什么‘手段’,才使得傅恒夫人勉强点了头答应为她梳发。
冯英廉听完孙女含蓄的询问之后,一阵伤怀。
他没想到在孩子眼中,自己竟会是这种祖父。
虽然话说回来,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
但这回,还真不是他主动找的傅恒府。
“早朝时听春和公提起的此事,乃是他主动询问的我梳发之人可定好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与孙女详细地解释道:“说是傅恒夫人昨日与袁夫人还有王夫人小聚之时,谈起了此事,王夫人同袁夫人都有意替你梳发,只是这二位夫人膝下无子……怕坏了你日后的福气,这才推举了傅恒夫人。”
冯霁雯愕然问道:“袁夫人与王夫人?”
袁夫人指的应当是袁枚先生的夫人,这倒没什么好吃惊的,到底祖父与袁先生为知交,袁夫人肯给个面子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王夫人,又是哪位?
她便向冯英廉问了一句。
“内阁学士王杰王大人的内眷。”
冯霁雯陡然想起那日在袁夫人的生辰宴上,那位在她动手打了章佳吉毓一巴掌后,出言为她解围的夫人。
这位后来同她说了几句话的夫人姓方,正是王杰之妻。
她没想到当日不过几句交谈。这位夫人竟有为她梳发之意。
甚至还和袁夫人一起,说服了傅恒夫人。
冯霁雯心下感恩,将这位夫人牢牢记下。
不管怎么说,梳发人一事。总算是落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两日,冯霁雯依旧足不出户,在秦嫫和祖父的安排之下,准备着出嫁事宜,反复练习着成亲当日的诸多繁琐规矩章程。
偶尔偷得片刻闲暇。也不怎么去练字儿了,而是便抱着净雪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荡一荡秋千,享受着在英廉府中最后的安逸时光。
出嫁前一天。
紫云至早上过来,待到太阳落山才回去,陪了冯霁雯一整日。
大半时间是坐在內间的炕床上说笑着,逗猫儿玩,没谈什么正事,只是最后紫云临走前却忽然握了冯霁雯的手,对她道:“纵然嫁了人。日后也一定不能少了来往,好不好?”
冯霁雯握着她的手笑答道:“那是自然——我没什么朋友,日后就指着你一个来跟我说话解闷儿呢。”
如今在外人眼中,她这一嫁算是下半生都毁了,对她避之还不及,如紫云这般真心实意不介意她夫家好坏的闺蜜,要往哪里找去?
投缘这种事情,本就极难得。
“那可说定了。”紫云再三握了她的手,又得了冯霁雯一阵点头,复才带着丫鬟离开了英廉府。
晚饭冯霁雯是与祖父和舒志一同用的。
饭桌上。冯英廉兴致大发地喝了几杯酒。
为防明日误事,并未真的吃醉,却也有了几分迷糊。
微醺后的冯英廉看起来倒不如前些日子来的那么高兴乐呵了,反倒略有些伤感起来。还提了些冯霁雯幼时之事。
虽说孙女的亲事是他一手促成的,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真到了这一日,总归还是舍不得的。
冯霁雯心底不由也有些酸涩。
可她这种酸涩还未来得及经过过多发酵,便见倚在圈椅中的老爷子眼皮打起了架,口中的话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近来忙里忙外累着了。眼下吃了点儿酒,难免犯困……
冯舒志复杂地看了祖父一眼。
冯霁雯则对下人吩咐道:“扶老太爷回去擦擦脸歇着吧,夜里记得留意着些,身边别少了端茶递水的。”
下人应下,扶着困的不行的冯英廉离了饭厅,留下两姐弟坐在原处面面相觑。
冯霁雯本做好了出嫁前夕会被老爷子唠叨一晚上,传授各种人生道理的准备,却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好好的人说醉就醉。
冯霁雯叹了口气。
时辰尚早,她正思忖着要不要回棠院找点时间做打发打发时间,却听一侧的冯舒志忽然问道:“长姐,你的腰伤痊愈了吗?”
冯霁雯闻言笑着答道:“已然无碍了,不必担心。”
偶尔还有点疼,但已不影响正常走路睡觉。
冯舒志闻言放心了些,口气却有几分愧疚,他低了低头说道:“那日去马场,我不该跟着永蕃他们跑那么远的。”
冯霁雯出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