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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背着身子蹲坐在地上,虽看不到,却没办法不听,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弄得她五脏六腑全翻了个儿,根本控制不住眼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好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小丫头身上,并没什么人留意到她。
青儿忽然觉得有人踢了后腰几脚,抬头一看却是彩儿,见她皱眉瞪了几眼,又偷偷递过来一方手绢。
好在小丫头的哭叫也适时止住,青儿忙悄悄擦了脸,调整了几下呼吸,慢慢平复了心情。
李大娘此时发了话:“行了,先不用走了!给云娘唱个曲儿,要是你造化被她看中,收下来,日后就发达了!弄好了也和几天前赎出去的十娘一样,穿金戴银,住高门大院去!十娘就是她一手教出来的,想出头就得凭本事,懂吗?”
这六岁的小丫头不知是真懂了,还是不想再走路,趴在地上一板一眼地唱起了小曲儿。
云娘听了点点头,又让她跟着哼了几个曲子,也全在调上,向李大娘笑道:“这丫头叫什么?以后就跟了我吧。”
“嗨,一个柴火妞能有什么好名字!你学问大,赏她一个响亮的,以后也好红!”
云娘笑笑:“这丫头长得怪水灵的,就叫灵儿吧。”
李大娘闻言咧嘴一笑:“你说行就行!放心,刚才固定在她脚里的碎瓷片,用不了三、五个月就能把多出来的骨头全磨下去。唉,谁让她乡下娘不会弄,还要受二遍罪!”
说罢又引云娘看了几个孩子,倒有一个长得虽不出众,却音色极美的小丫头也被云娘收下了,改名叫巧儿。
☆、第五十四章 枕边风
回去的路上,云娘和彩儿唧唧咕咕说个不停。
云娘很是兴奋,觉得亲自甄选的两个小丫头极有潜质。她跃跃欲试,恨不得从次日起就开堂授课。
青儿却满脑子都是刚才裹脚的情形,那一声声凄厉的喊叫萦绕不去,觉得心里堵了个大石头,脚步沉重地跟在二人后面。
才进门彩儿就向云娘递了个眼色,神秘兮兮地小声说:
“快看青儿,她被裹脚的场面吓坏了!呵呵,刚才还在屋里哭鼻子呢!”
云娘微微一愣,将青儿拉过来,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
“可怜见的!你现在骨头长硬了,再裹脚已经来不及。唉,不知你家人怎么如此大意……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样也不一定就嫁不了。你还这么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彩儿在旁边冷笑一下,捂着嘴笑着走开了。
青儿突然觉得很黑色幽默,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觉得满心的酸涩。
自己同情她们遭受非人的折磨和苦处,替她们惋惜畸形的骨骼;而云娘却反过来怜悯她的健康,担心她嫁不出去!
青儿苦笑一下,真想坦诚的告诉云娘,如果一定以牺牲健康、受非人的折磨为前提,她宁可终身不嫁!
同时,她很庆幸穿越在傻子身上,得到了一副健康的身体。
但她知道,云娘不会懂,也无法理解。
她突然觉得很孤独,原来穿越最大的痛苦是内心孤独,因为你和这个世界无法融合。
在裹脚这件事上,青儿无法妥协;在律比畜产上,也不行!
即便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没有人问她的意见,她无力回天,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实,但她至少还有自己的底线,宁愿就这么骄傲地守下去!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门帘一挑,孙员外由外边进来了。
云娘忙笑着迎上去:“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晚饭还没备下呢,要是着急,我这就叫彩儿去催。”
孙员外也不回话,只急切地把云娘往怀里一揽,没头没脑地亲了起来。
云娘挣了几挣,好容易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脸娇嗔地骂道:“急什么,还当着人呢!”
孙员外故意左右看看,嘻皮笑脸地问人在哪儿?
云娘满面羞红地捶了他几拳,打了个手势让青儿出去,又叫彩儿去打水、上茶。
孙员外却打发走了彩儿,把云娘裹得紧紧地,贱兮兮地笑道:
“我这些日子应名住在你这儿,却根本不得亲近,成日介守着个大男人,都想死我了!今儿好容易找个由头来会你,偏你还这么多的规矩,有什么规矩也等先喂饱了我再说!”
说着话将云娘环在身上,抱进了里屋……
一番云雨过后,孙员外餍足躺在床上,一边缠弄着云娘的青丝,一边问道:“你倒是说句话啊,那事行不行?”
原来他是为彩儿来的!
九文住在这里日子不短了,孙员外想帮他物色个姑娘,觉得彩儿知根知底,因此来和云娘打听。
云娘觉得九文很有背景,又挑剔成性,不可能看上彩儿。
彩儿才才十三岁,跟了他不过是一时之欢,没有指望赎身。
与其如此,不如守住清白,日后踏踏实实找个合适的男人跳出火坑,也免得日后遭人嫌弃。
想到这里,云娘撇撇嘴,把头发抢过来,撒娇道:
“彩儿我教了三年,好容易才用顺手了,你却来抢。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使唤丫头你也惦记着!”
“哎,说清楚,我可没惦记着!”孙员外把云娘揽进怀里,使劲亲了几口,“我心里只有你,谁也不惦记着。”
云娘娇哼一声,笑着往他怀里又偎了偎。
“和你说实话,就因为她一直跟着你,我才放心。我一早就和你说过,九公子是我的衣食父母,不能出丝毫状况。这种地方,别人的丫头我可不放心。这样,你想要什么我全买给你还不行?一会儿你拉个单子,我着人办去。”
“不是我舍不得,是你忘了,九公子不让彩儿进院伺候。他明明看不顺眼,你却偏偏找给他,就不怕恼了他?”
孙员外突然焦躁地坐起身,烦躁地说:“你又不懂!”
云娘见他恼了,攀上他的肩头,使性在他身上胡乱掐了几下,委屈地小声撒娇:
“人家一心为你,你还凶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孙员外摩挲着她的小蛮腰,皱眉道:
“那怎么办,他已经三个多月没近女人,近来脾气越来越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除了彩儿知根底,其他女人我可不敢引荐,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娘见他松了口儿,心知彩儿保住了,娇笑道:
“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这种事也至于烦恼,他若不喜欢只管换就是了,这里有的是女人。”
“换?没那么简单!说实话,长相、才艺倒在其次,紧要的是必须可靠!要是出了事,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去娘闻言索性顺水推舟,试探着说:
“既这么着,我倒劝你别管,不做不错!由着别人献殷勤去。”
“嗯?你是说……”
云娘用手指戳着他的大脑门,笑骂道:“笨死!十娘现在出去了,她的丫环司琴……”
“人怎么样?可靠吗?”
“切,这可轮不到你我作保。”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点儿不放心。你不知道,九公子他……唉,她要靠谱,我由着贾公去充这个好人,但不论谁引荐的,出了事我都脱不了干系。”
云娘见他说的郑重,也认真的说:
“那孩子来了也有五六年了,我冷眼看着倒还懂规矩,虽说言语刻薄些,为人又拔尖,却并没有什么邪的歪的。”
孙员外点点头:“那就好!我听你的,这件事我不掺和。”
说罢又亲热温存了一会,忽然一拍脑头说:
“唉呀,差点忘了,九公子明天去狩猎,要我们带上女眷。我想你和十娘也好久没见,就应下来了。”
云娘闻言大喜,却突然想到还有许多筹备的事情,气得脆脆地在他肚子上打了两巴掌,骂道:
“讨厌,现在才说!连吃带喝,再加上使的、用的,人家可要准备好久呢!”
孙员外哈哈大笑,咬着她的耳朵促狭地笑道:“晚上的事已经提前办了,你安心筹备就是了。”
云娘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招呼彩儿进来帮忙。
☆、第五十五章 一马双跨
次日一早,九文一行奔城郊狩猎。
说来只玩一个白天,人数也不过十来人,车马却浩浩荡荡排了整整一条巷子。
七匹高头大马,押了四辆马车,看架势倒像是搬家的。
女眷们为了说话方便,只挤在一辆马车里,另三辆车则运了些吃食和日常用具。
因所有的东西都是云娘一手筹备,彩儿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带了青儿一起来帮忙。
十娘没带丫环,反叫上司琴。
青儿见十娘赎身后似乎又变回初见时的样子,娇憨甜美,明艳动人,脸上漾着幸福的光芒,不由暗暗称奇,以花样青春伴将死之人,居然还这么开心!
十娘离开果果楼不过半个月,却憋了一肚子的话。
她从记事起便在烟花之地,从未经历过平常人家的生活。如今和贾公单住,要管七八个丫环、婆子,又要主持宅里一应大小内务,她那里懂得这些!
好在贾公对她疼爱纵容,又念她年纪小,遇有不周到的地方只睁一眼闭一眼,一笑而过。
他虽不在意,十娘却很焦虑,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缠着要和云娘聚聚,贾公却不愿她再和风月场中的女子往来,总是不肯。
好在这次九文发话,贾公无奈只得携了十娘出行,十娘喜出望外,早攒了一大堆持家的问题要来讨教。
另一边,云娘又何尝没有一箩筐的疑问。
孙员外的半年之期业已过半,他年纪虽大些,却手出大方,尤其是他没有怪癖,性情温和,是难得的金主。
只是他为人精明,行事诡秘,这几个月来并未探出他的根底,难免悬心。
因此,云娘也有心抓住这次机会,从十娘这里探听孙员外的底细。
二人一拍即合,一路上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青儿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加上马车又颠又闷,没一会已经昏昏欲睡,索性歪在角落瞌睡起来。
一路上马车颇为颠簸,这些女人又娇养惯的,哪里受得了。
待到马队停下休息时,纷纷下车透风,也顺手把青儿叫了下来。
青儿下车长长地伸了懒腰,见郊外天高地阔,绿意盎然,已满满是初夏的气息,突然逸兴云飞,想起那句诗: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一头扎在城市里,还不曾见过此间的山水,今日一见果然美不胜收,乐不思蜀。
再看身旁休息的马匹,想着他们刚才纵马疾驰,无拘无束的样子,不由心生羡艳。她也曾骑过七、八次马,虽谈不上什么技术,却很怀念马背上那种自由自在的快感。
想着想着,不觉地向一匹黑色的骏马凑了过去。这匹马身高腿长,神骏非常,通身缎子一样的黑色,油光锃亮,没有一根杂毛,好不威风!
看它的眼神似乎很友好,不知不觉伸手想去摸一下,手却在空中被抓住了,背后传来九文懒懒的声音:
“胆子不小,居然敢碰我的丫头!它脾气可烈着呢!”
青儿回身正撞上九文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俯身小声问道:“你想骑马?”
青儿本能的点了一下头,又马上坚定地摇了几下否认。
九文仰天大笑,接着双手一用力,青儿只觉得一阵眩晕,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发现自已坐在马背上,接着身后一动九文也跃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