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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见过得那么多人里,她是第一个。女儿为什么会认她为义女?曾有过疑问,但真相已经入土。目光垂落,看到那枚再眼熟不过的宝石花——
“没有话要问我吗?”童夫人捉住秋千绳。
“问都海尤新是受夫人示意,故意背着我说坏话却又让我听见?还是问我为什么要回您那句拿你想我拿的东西?”采蘩刻意站得离秋千远一点。那是童芷的喜欢,童夫人的珍忆。
童夫人轻轻一推,无人的秋千空荡了起来,慈母的爱那般忧伤,到采蘩面前却已随风,“你果然看出来了。”
“实在太凑巧,我刚进书房,就有人开始在我耳朵边抱怨。只是我不懂,夫人为何如此安排?”告诉她,将会不留情地刁难自己吗?
“这是隐题。想看看你会不会告状。”童夫人一语道破,“如果小人语就能让你觉得万般委屈为难,要我替你做主的话,那你即便三题都通,我将会收回本由芷娘经营的盐铁矿山。这并不是和芷娘陪嫁到姬家去的,而是她成年后的生辰礼,由她掌管,每年赚利归她,但属童氏所有。”
“盐铁矿?”即便性子冷淡,采蘩也惊了,四房,不,童芷到底有多富?
“不多,两座盐山一座铁矿,却足以盖过明面上陪嫁的三倍。”童夫人说得可有可无,“然而,我并不想将它们白白给了姬氏,只能给我女儿和她的孩子们。”
“姬老夫人不见得贪心,但姬氏还有三房,人心隔肚皮,实在很难说,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诱惑。”采蘩一点就通。
童夫人眼中的欣赏一闪而过,“掌管盐铁,小妇人扭捏可不行,娇气更不行,这是隐题的真正用意。”
“谢夫人赞我不扭捏不娇气。”采蘩笑而谢过。
童夫人想说她可没夸,看着那笑就没出口,“你观察细微,就该知道我对你为何拿了慈念的答案并不满意。”
“夫人想采蘩不但手里拿到了它,心里也拿到了它。采蘩做不到,也不想欺骗夫人,所以才那么回答。”
采蘩的话让童夫人六神一震,“为何做不到?”
“因为采蘩自认无法做到像您女儿一样开善堂做善事,仁慈怜悯天下苍生。”尽管自己正是让这份慈念救了,“什么都有的人,慈念是回报上苍的眷顾。采蘩什么都没有,父母双亡,一贫如洗,活下来已属不易,慈念太奢侈。且我以为,慈,心弱也。心弱,而被恶人欺。当你遍体鳞伤,谁会赞颂你的性本高洁,只不过多伸一脚来踩你罢了。”
童夫人再度讶异,“我以为你只是家门落魄,不至到让人欺侮的地步。”
采蘩不好说实话,只能模棱两可,“夫人,我爹连姓氏都不要了。没有姓氏,就与奴无异,任何人都比你高一等。欺人的主会欺侮我,被欺的仆也会欺侮我,因我已在泥沼中,再低不能。”
童夫人叹息,“想不到你的身世居然如此可怜,怪不得你虽冷漠,却有一股不服软的劲。我再问,如果两日后那女娃不来,你如何打算?”
“搬离姬府,找个小院住下,想办法养活自己,然后再作打算。”采蘩对谁还没有说这样的决定,但面对绵里藏针的童夫人,她说了。不说怕徒生疑窦。
“不离开康都?”童夫人似乎看穿采蘩的用意,“钥儿却一直怕你一走了之,还有雅雅。”
“不离开康都。”本来无牵挂,现在难走远。
童夫人笑了,“原来钥儿白操心。不过真的不拿吗?我给你的见面礼。慈念可以磨成比任何坚强个性都锋利的武器,希望有一天你能领会。”
“也许。”采蘩心中微动,“此时,我只能拿走一缕,用来保护钥弟和雅雅长大成人。”
童夫人背过身去,头微侧轻仰,看了盘天的树冠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走吧。”
原来,谁在等考验的结果,谁傻。
第80章 姗姗来迟的债
两日后,如许多人所料,女娃没来。
等了一日,童老爷宣布结果,“采蘩过三题而通一题,因此芷娘十间铺子的账本暂由姬老太爷和姬老夫人代管,直至钥儿成年。”
白纸黑字,更详细的内容如下:
冯斡,尤新,都海仍交账给姬府四房,经钥儿学习后,再转交。代管可以由两位长辈选姬府中其他人实际执行,就账内所示,自行处理赚利,但铺子日常仍由大掌事和掌事们实际操作,代管人不得干预。毕竟,钥儿是正经继承者,这十间铺子的主人。若是账本有问题,代管人可与大掌事们商议,以大掌事一致意见为准。”
也就是说,众所周知的童氏十间陪嫁铺子,不用采蘩管。而姬氏谁代管都只是看账本和分配铺子的盈利,其它的也管不着。要是对账本有意见,可以提,但三大掌事如果一致觉着没问题,提也白提。
姬老夫人很精明,但她也很迫切。对她来说,能得到十间铺子的纯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她没有异议。说到底,钥儿是她的亲孙子,管铺子是的童家人,无论如何不会故意弄垮铺子。这样还更好,姬氏不经商的高贵仍能维持,也跟侵占儿媳妇嫁妆沾不上边。她只是没想到,采蘩竟然失去了资格。那么智慧不凡的表现,最终结果却差强人意,这也算是没运气吧。
姬钥开始闹了一番意气,第二天早上就平静了。
事情好像这么过去。采蘩仍住莲园,但她的身份已经十分纯粹。就是姬钥和雅雅的义姐。姬家人对她越来越和善,姬老夫人甚至拨银子让人在墨月堂整修了一处漂亮园子,专给采蘩住,等于默许她名正言顺住下。
童老爷和童夫人的行程又推半个月。常接雅雅过去玩。雅雅每回必要采蘩陪着,一去就留几日。
但姬老夫人不说话,那些出不了门的姬小姐也不敢有异议。只好眼红羡慕,再归结于采蘩不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
姬钥倒是提了两次给采蘩冠姬姓的事,均被长辈们以忙为借口打发,然后再也没提。
三月初一这日,采蘩和雅雅再受童夫人之邀去新杭会游湖。轿子刚到童颜居外,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
“求求你,让我们见老爷夫人一面。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只想给他们送点家里的自种菜。”
雅雅这个年纪对什么都好奇,抓窗帘子往外探,对上一双亮灿灿的眸子,回头就和采蘩报,“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还有一个比我小的娃娃。”
采蘩将雅雅抱稳了才往外看,“哦,是她。”还是来了。
“姐姐,她们为什么要见外公外婆?”雅雅又趴上窗,圆睁着自己的大眼,跟那双眸子比大小。
“那个小姑娘欠了外公外婆的钱,但外公外婆不要她还了,还给钱帮她,所以她来说谢谢。”采蘩这般解释。
其实第三道题。不是她没通过,而是童夫人找上女娃娃免了赊账。既然免了,别说两日,两年也等不到。而她虽然没掌管到那十间铺子,但现在正跟童夫人学习如何看账打算盘,以便接手盐铁矿山和数家大工坊。这些都是不为姬氏所知的产业。也是真正赚大钱的。
“姐姐,让她们进去,好不好?”小小的姬雅继承了母亲的心。
采蘩喊停轿,“你的决定,就自己去跟门房大叔说。”
姬雅有采蘩撑腰,什么都不怕,小腿蹬蹬跑过去,就对门房仆从说放人过去。
而那个女娃一看见她,就拉着刚才说话的妇人,“娘,娘,就是那个姐姐,她赊了纸给筝儿。”
妇人立刻转头来看,满脸感激,一手牵着三四岁大的女娃,一手拉筝儿,来到采蘩面前就跪,“毛氏谢小姐帮圆了拙夫的心愿,大恩大德,此生不忘。”
采蘩留意到母女三人发间簪素花,看来她们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终究,蚕茧纸救不了一条命,银子也一样。老天要收谁的命,不会管他们对别人有多重要。
“算不上帮,一桩买卖,你女儿买纸,我卖纸。真要谢,就谢童夫人,她替筝儿消了账。”而她,没做什么。
“筝儿她爹以前是画师,后来生了重病,家里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能在蚕茧纸上作画是他毕生的心愿,眼看他的病再难好,我就很想给他买了。但……但……饿了我不要紧,还有两个小的,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来花,哪里还有余钱?多亏了小姐肯赊帐,筝儿她爹走的时候,很安宁,是笑着离世的。还有童老爷童夫人,要不是他们给的银两,连副棺材板我们也买不起,也不用卖女儿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生死不知的。”毛氏觉着谢采蘩和谢童老爷童夫人是一样的,一看就是同一道门里的人。
“姐姐,爹画了一幅很漂亮的全家福。爹说,他虽然以后都不能照顾我们了,但这幅画会保佑我们,给家里带来好运的。”筝儿磕头再抬起脸,笑得那么纯真。
采蘩扶她起来,“你和你娘,还有小妹,只要有你爹的保佑,一定能活得平平安安。”
雅雅跑回来,小脸却不高兴,“姐姐,外公外婆出门了,所以门房大叔才不让她们进去。”
采蘩便对毛氏说道,“主人不在家,并非有意为难你们。你们来过的事我会跟老爷夫人说,今日就回去吧。你一人带俩孩子,恐怕不容易,别耽误干活过日子。”
但雅雅拉拉采蘩的衣袖,指着筝儿道,“姐姐,能让这个小姐姐陪雅雅一起玩会儿吗?”
采蘩有些诧异,蹲下身来问,“雅雅。你喜欢筝儿吗?”
雅雅点头,小脸笑,“她比我才高了一点点,雅雅可以不用抬头跟她说话。而且她好像会说好多好多话。雅雅喜欢玩的东西,她一定喜欢玩,雅雅就有伴了。而且。雅雅饿了,她应该也会饿,一起吃饭多热闹。”
照顾姬雅的,都是一群大人,最小的就是姬钥,也十二岁了,和小七岁的妹妹没有太多话可说。
采蘩第一次意识到。被众星捧月一般呵护长大的雅雅原来一直寂寞。而失去了爹娘的爱,让她其实比筝儿还可怜。筝儿至少还有娘亲。
“小姐,就让筝儿陪小小姐玩吧。我家就住在新杭会外不远,筝儿知道怎么回家。我还要帮人洗衣裳,不好耽搁工夫。”毛氏见状忙道。
“娘。那妹妹……谁照顾?”筝儿看看姬雅,又看看自家小妹,有点难以取舍。
“没事,我让山子娘帮忙看一下琴儿。你好好陪小小姐玩,别粗手粗脚惹出祸来。她们都是咱家的恩人,知道吗?”毛氏嘱咐完,拉着小女儿就走。
琴儿见姐姐不走,就耍别扭也不肯走。
“琴儿也留下吧。”采蘩作回主,“筝儿娘你去忙你的。等吃过晚饭,我就把筝儿琴儿送回家去。这样可好?”
毛氏有点犹豫,“琴儿还不懂事,不像筝儿从不用我操心,我怕她给你们添麻烦。”
“小孩子过家家,一道玩耍。一道吃喝,这里面都不缺,有什么麻烦。你要不放心,那就等你干完活自己来接回去。”就当给雅雅找两个年龄差不多的伴吧。
雅雅大眼睛眨啊眨,瞧着毛氏。
毛氏本就是来报恩的,见姬雅这副期盼的神情,哪里再会说不,连忙应了。
童度夫妇和颜辉回来时,就看到三个女娃娃满花园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