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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六七十岁的老人激动成这个模样，孟灵湘在心里暗暗担心他的血管会不会支持不住。
田先生拿着孟灵湘写的鬼画符一般、墨汁淋漓的宣纸，仰天大笑着喊了几次“极品，极品佳作！”
另外一个老儒虽然也听到了宋文第念出来的诗句，可到底还没真正看见了，抻着脖子伸着手想要从田先生手里拿过来看一下。无奈后者紧抓着不放，他又怕硬抢会把宣纸撕坏，只能围着田先生着急得干瞪眼。
有小书童打扮的十二三岁小小少年过来过来问孟灵湘：“请问先生名讳以及您这篇佳作的名字。”
田先生此时终于稍稍平静了些，重新把宣纸放在书案上，激动得有些忘记礼仪地过来拉孟灵湘的胳膊。“对对对，这样的佳作怎么能没有名字。快把名字写上去。”
四周又是一阵赞叹声，就连宋文第、赵楚生等人也眼含羡慕鼓励地看着孟灵湘。
宋文第对孟灵湘拱手：“恭喜孟贤弟了。观云楼已经好几年没佳作问世了。被评为叫做的诗作会被装裱起来，永久悬挂在观云楼楼顶，只比圣旨略低一下的位置呢！”
能与圣旨在一处，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难怪孟灵湘收获了那么多羡慕甚至是嫉妒的目光。
“快快快，把此佳作的名字写上。观云楼有现成的装裱工匠，只等你把你的名字和佳作的名字写上，老夫这就让人装裱起来！”田先生看起来比孟灵湘还有着急。
他能不急吗？他六十岁开始在观云楼坐镇评点诗作，知道现在七十岁，整整十年了，堪称佳作的诗句是一首都没有啊！好不容易碰到了一首，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写出来的，他真是与有荣焉啊！
田先生甚至等不及孟灵湘拿笔，亲自拿起笔架上的笔放到她的手上之前顿了一下，然后按照她的习惯蘸了簪墨汁，才放在她手里。“写吧！”
孟灵湘不觉得有什么，旁边的宋文第却有些哭笑不得。田先生这是激动得糊涂了吧！明知道毛笔里尚有墨汁还有蘸，可见他对孟灵湘这个做出极品佳作的人有多看重了，明知道是错的，还要迁就，简直就是有些纵容了。
他第一次知道以严厉板正闻名江南的田老先生也有如此“温暖”的时候，不由得看着孟灵湘笑了笑。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也变得如此温暖、温柔！
孟灵湘接过笔，犹豫了一下，在开头的“茶”字周围画了个圈。这个圈画的并不圆，七扭八歪的，因为毛笔上蘸的墨汁太多还在边缘哪里溢出一些小毛刺。
看着实在是像小孩子随手画的一个圈圈，让人哭笑不得。
田先生看着那个被毛圈圈圈起来“茶”字在那里运气。“你这个小子，你这个小子。怎能对佳作如此！实在是太不庄重！”
孟灵湘被训斥得摸鼻子。“要不，我再重新誊抄一次？”
田先生大手一挥。“不用了！再写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就这首吧！哦，对了，还有你的名字呢？小子，你写自己的名字总应该好看些吧？”
孟灵湘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事实证明，她写自己的名字更写别的字都差不多，一样的难看！
不过总算还能看得出来她写了些什么。
“孟林先生一楼极品佳作——《茶》！”一看清孟灵湘的名字，又负责宣传和炒热气氛的小书童就吊着嗓子朝外面跑去，边跑便喊：“孟林先生一楼极品佳作——《茶》！”
“孟林先生一楼极品佳作——《茶》！”
……
在观云楼外等待着新一届灯魁产生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极品佳作啊！多少年没有听到极品佳作了！”一个乡绅模样的中年胖男人感慨。
站在他旁边的平民老头捏着胡子点头。“谁说不是呢！老头子上一次听说有极品佳作，还是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呢！”
乡绅转头看他。“您老高寿啊？”
“好说！”老头比了个手势。“七十有六了！”
“哎呀，看不出来啊！”
两人就这样攀谈了起来。
旁边的人见怪不怪。每年的赛诗会都是如此，参加赛诗会和等候在外面期待着新一届灯魁产生的人都没有身份之别，在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可以尽情地与陌生人交谈。明年在遇上，大家拱手一礼，道一声：“好久不见！”有可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今晚，大家之论文章，不区身份。又因为观云楼派人专门负责炒热场外的气氛，是以观远楼外的气氛空前的好。
楼外的人赞叹着，翘首以盼等待着“极品佳作”的誊抄本传出来，可以一观有才之士是墨宝。可楼内负责誊抄佳作的、笔力深厚的文士却是犯了难。
这誊抄，可不仅仅是把佳作的内容照抄出来而已，还要惟妙惟肖地模仿上面的笔迹。这文士一看孟灵湘的“墨宝”脑袋都大了一圈，真还没见过哪个能作出此等佳作的人会把字写成这样的。
文士以往对自己会自信，因为不管那种笔体，写得多好看的字他都能模仿得七八分像，哪怕神不似，起码能形似。可着墨汁淋漓，乌漆麻黑的笔体，他要怎么模仿啊？
文士在心里大呼要命。纠结了半天才极力模仿孟灵湘的笔迹誊抄了一份出来，让候在一旁的小书童传出去，让楼外等候的人仰观一番。
楼外等候许久的众人终于看到了佳作的墨宝，咋一看没有一个不是大吃一惊的。有人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也是墨宝？我家赶上私塾的小子写的字都比上面的好看！”
卷一 第一百零二章 上楼（一）
“谁说不是呢？”
“不会是弄错了吧？”
“能把字写得怎么丑的人，会做出什么佳作啊？真是，观云楼这不是排遣我们的吧？”
……
一时间议论纷纷，嗤笑的有之、不屑的有之、疑惑的有之……就是没有人相信这张只得了孟灵湘七八分神韵的宣纸上会是什么传世佳作。
站在人群里的以为紫衣贵公子也笑了起来。“观云楼今年搞什么鬼？这样的字也敢拿出来显眼。”
“也许真的是什么佳作也说不定呢？观云楼举办的是赛诗会，又不是比谁的字写的好看。字写得丑怎么了？肚子里有墨水不就行了？”站在贵公子身边的以为跟他差不多高，带着帷帽遮挡住容貌，做女装打扮的人用绵软的声音说了一句。
贵公子挑了挑眉。“你这是再说你自己？还是物伤其类？”
这贵公子长得阳光俊朗，嘴巴却毒得很。
绵软声音的主人气得磨牙。“皇甫霆，你别太过分！我写的字有那么丑吗？”
“差不多，半斤八两！”皇甫霆丝毫不把同伴的气恼看在眼里，摸着下巴笑了笑。“且看看丑成这样的字是如何得到那些酸老头‘佳作’的评定的！”
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很多人都强忍着忽略那连稚龄孩童都不如的字体，仔细看看“极品佳作”的内容是什么。
“茶。香叶，嫩芽……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有人低声把上面的诗句念了出来。
但凡看得懂的人无不在短时间愣神之后，赞叹不已。“这，这是一首塔诗啊！”
“不愧是佳作！”
“传世佳作啊！老头子这把岁数能见到这样的佳作，不枉此生了！”
“厉害！文采出众！”
……
对于诗文内容的赞叹很快掩盖了对孟灵湘笔迹的嘲笑和鄙夷。
皇甫霆看着展开宣纸在众人围观中昂首挺胸走过去的小书童，脸上嘲弄的表情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同伴说道：“诗的确做得不错，但这也不能掩盖此人字写得很丑的事实。”
他的同伴轻笑。“字写的不好可以练，这样的文采可不是能练出来的！不信你试试看！”
皇甫霆斜着眼睛看他。“这身打扮，你是不是还想多穿几天？”
同伴缩了缩脖子，小小声嘟囔了一句。“切，除了以这个压人，你还会什么？”
“我还会揍人！不信你试试看？”皇甫霆对他晃着拳头，笑得一口白压在灯火照射下亮的晃眼。
同伴立刻不说话了。
小书童举着誊抄出来的极品佳作在观云楼外围绕了一圈，收到了无数从鄙夷到惊讶，再到赞美的目光，仰着头正准备回去。又有一个小书童举着同样墨汁淋漓、乌漆麻黑的宣纸出来
只听这个小书童大声说道：“孟林先生作的第二首极品佳作，请诸位仰观！”
怎么还有一首？往常不是只做一首吗？这位孟林先生这么又做了一首？还同样是佳品，真是太厉害了吧！
大家都伸着脖子上宣纸上看，这才规规整整地写着一首五言诗。
“《茶香》。紫芽连白蕊，初向岭头生。自看家人摘，寻常触露行。”站在前面的人立刻把宣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
观云楼内，孟灵湘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钱文兴。“你说像我这种字都写不好的人觉得做不出极品佳作，刚才那首一定不是我写的。问了让你心服，我又作了一首，你现在可服了？若是不服，我这里还有！”
众人哗然！
这位看起来不起眼的孟林先生，肚子里到底装着多少极品佳作啊？一首两首就已经够惊人的了，怎么还有？
还让不让他们这些连二楼都上不去的人活了？
已经有人悄悄跟人打听：“知道这位孟林先生是从哪里来的吗？有这样的文采，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被问到的人当然不知道。别是是他们，就是与孟灵湘结伴前来的宋文第、赵楚生、唐仲书和吴虎都不知道。可这并不影响他们用赞叹的目光看向孟灵湘，更不影响知道他们是孟灵湘的同伴而落在他们身上的羡慕的目光。
“还，还有？”看了孟灵湘第二首诗后激动得几欲癫狂的田先生这会子更不淡定了。他扒开人群、突出重围地来到孟灵湘的身边，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快，快快，再作一首，再作一首！”
他活到这把岁数，还是年轻的时候见过一次极品诗作。那就是那一次激发了他努力读书、刻苦研读的决心，给了他日后奋进的动力，这才取得今天在文坛上的地位，成为一名著名的大儒。
他老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出现极品佳作的时候他还在不在了。
倘若今日能多看到几首佳作，就是让他以后的日子里都不吃肉，就是让他过了今天晚上就死去，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田先生这人严厉板正不错，可他的内心里还保留着当初那颗努力奋发读书时候的那颗赤子之心。此刻看到孟灵湘，哪里还记得自己身份，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拉着孟灵湘的手不放，好像她不满足自己的要求，他便不放手似的。
孟灵湘有些哭笑不得，脸上淡定的笑容隐隐有些抽搐。因为这老先生抓得她的胳膊太疼了，真看不出来这干瘪老头子还有这把子力气啊！
还好另外那位老儒虽然激动也还保有几分理智，一看孟灵湘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被田先生抓疼了。
他排除万难挤了过去，拉住田老先生。“田老弟，你快放手！你使那么大力气，还让不让孟林先生日后写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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