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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先生就当她答应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孟，孟林先生，您是打算现在就作诗吗？”围观的人群中，一个看起来有点憨的文人突然问了一句。
孟灵湘把视线落在那文人身上，那文人的脸就涨红了起来。“在下只是，在下刚才在二楼也听到了您做的诗句，实在是仰慕得很，很期待您的大作。”
在二楼的众人，包括田先生在内，谁不期待能听到第四首极品佳作呢？
这个有些呆憨的文人，让孟灵湘想起了楼下的吴虎。并不是说这两个人又多像，其实他们一点都不像，像的只是他们身上的那股子憨傻的劲儿。
孟灵湘刚要说话，就听到楼下响起一个铃铛声。“宋文第先生，咏茶诗一手，上品；唐仲书先生，咏茶诗一首，上品；吴虎先生，咏茶诗一首，中品；赵楚生先生，咏茶诗一首，中品！”
观云楼赛诗会的规矩中，只要所做的诗句能达到中品，就能到达上一层搂。也就是说，宋文第他们四个都可以上来了。
孟灵湘挺替他们高兴的。
她旁边的楼梯看去，不一会儿就从楼梯拐角出看到了宋文第等四人的身影。
看到孟灵湘，四人一齐拱手。“惭愧惭愧……”
他们四个人中，有两个人做出了上品诗句，这从往常已经是一件足以让人注目，让楼外的观众欢呼的事情了。可惜今晚有孟灵湘的珠玉在前，这两首上品相比起来，就黯然失色了许多。
孟灵湘却是真的觉得高兴。他们五个人是一起来的，如今能一起上得二楼，这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
卷一 第一百零五章 发现（一）
宋文第几个对田先生拱手作揖，老头子捏着胡子看着他们，点着头道：“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旁观的众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几个人，后来还是那位憨傻的文人再次开口。“孟林先生……”
孟灵湘点点头，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还是先看看吧！”
二楼和一楼一样，墙壁上挂满了历届赛诗会上品以上的佳作，她还是想看看，以免和哪位先人撞了车，那可就闹笑话了。
她说要看，众人当然不会阻止，只是她走到哪里，就有一长串尾巴跟到哪里，这种情形实在是让孟灵湘哭笑不得。
“你们都跟着干什么？看诗的看诗，作诗的作诗去，别傻头傻脑地跟在后面！”田先生又可是绷着脸赶人。
赵楚生、唐仲书和吴虎三人笑了笑，带头散开，到四处看诗去了。只有宋文第依旧跟着孟灵湘身边，田先生瞪他，他却像没看到一样，做出一副专注看诗的样子，老头子也拿他没办法。
二楼不仅是四周的墙壁上挂着诗作，贴着墙壁围了一圈的桌子上还摆着美酒和精美的糕点。
孟灵湘在一楼可没看到这些东西，难得这是有资格上楼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如果真是这样，只能呆在一楼的人可就太亏了，叫了一两银子的入楼费，却连一杯茶水都没有。
距离从小饭馆出来也还没有一个时辰，孟灵湘本是不饿的，可看出那些精美的小点心，她还是有了吃东西的欲望。她喜欢甜食，对这些一口一个的小点心完全没有抗拒力。
宋文第见她盯着一盘豌豆黄两眼发光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取了个小碟子给她。“这豌豆黄是观云楼白案大师亲手制作的，据说就连皇上吃了也是赞不接口，你可以试试！”
孟灵湘在每一盘点下旁边都放着银镊子，觉得这就是古代的自助餐啊！
她觉得挺有意思的，接过宋文第递给她的小碟子，夹了一个两个她看着就挺好吃的点心，用银叉子叉着边看边吃。
和一楼的情况差不多，墙上的这些诗作看起来和前世她看到的很多都似是而非，并没有一首是她以前见到过的。
孟灵湘顿时放下心来，绕着四周逛了一圈。
等等，这是什么？
就在她放下小碟子要重新走向楼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只盈润如玉的小杯子和小杯子旁边盛在透明琉璃壶里的玫瑰色液体。
这是……“葡萄酒和夜光杯？”她望着宋文第和田先生求证。
宋文第和田先生愣了一下。“你认识这酒和这被子？”这两者都是番邦进贡给皇上贺寿的供品。杯子拢共也才九个，葡萄酒五樽。
皇甫家族在江湖中地位超然，有控制着盐运和漕运，在江南一带势力比朝廷还大，大齐几位皇帝想要除去却都不得其法，只能改变策略笼络之。是以把夜光杯赏了三只、葡萄酒赏了两尊给皇甫家，美其名曰为赛诗会助兴。
御赐之物，就这么大大咧咧摆放在这里，任人取用把玩，可见皇甫家对朝廷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
对于如此高调的皇甫家，孟灵湘除了在心里“呵呵”之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古往今来，不懂得韬光养晦的世家大族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她不相信皇甫家族的人会不知道。
明明知道还有如此，是在向皇权示。威吗？孟灵湘在心里摇头叹息。
她拿起那只小巧的夜光杯，对着窗外的月光仔细看。
她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人，自然知道这种月光杯不过是因为含有某种矿物质，能再白天吸收光线，夜晚再把光线散发出来而已。在她的那个时代，这种东西已经可以人工合成，没有什么出奇的。
可在古代，这种天然且足够雕琢出整个被子的矿石却是相当难得的，整个大齐不过也就只有九只而已。
她很好奇，真在这夜光杯里倒上葡萄美酒，在暗夜的深夜里，这杯子又会散发出怎样的炫目的光华？
脑海里突然想起著名的彭加木教授在罗布泊失踪多年后，他的夫人来到他当年失踪的地点给丈夫写下的那首王翰的《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她可以相信番邦进贡着九只夜光杯和葡萄美酒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更能知道番邦的臣服是用多少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她不敢想象的是那些在家中等待丈夫、儿子归来，却只能等到一份抚恤金的时候，倒是是怎样的痛断肝肠！
她的声音很小，能听到的人不过身边的寥寥。
田先生喃喃地把《凉州词》重复念了几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良久才点头大喝了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诗！”
说罢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壶酒，也不倒进被子里，直接对着壶嘴大灌了一口，用衣袖一擦嘴角边的酒渍，再次大喝一声。“好诗！”
他虽然老迈，但心中的豪情仍在，还感染了身边的宋文第。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文人也有样学样，捞过酒壶就猛灌好几口，酒液打湿了衣襟也毫不在意。
孟灵湘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陪着他们喝了一杯。
孟灵湘不善饮酒，在小饭馆里也只是喝了一小杯作陪而已。葡萄酒杯虽小，酒精度数也不高，可两种酒在她的身体里混合，很快就起了作用。
两个小书童把桌案搬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开始发热，眼角也有些微红了。
“孟林，把这首诗写下来！”田先生亲自亲自帮她磨墨，然后把蘸饱了墨汁是毛笔放在孟灵湘的手里。
孟灵湘看了一下四周，刚才还分散在二楼各处的人此次已经聚拢过来。虽然脸上涂了药物，暗夜的肤色遮挡住了她脸上的酡红，可微醺的她眼睛亮得惊人，每个与她视线接触的人心跳都不由得快了一些。
卷一 第一百零六章 发现（二）
“我知道在场的很多人中，自持身份，自认为是读书人而看不起目不识丁的武夫，觉得他们不过是凭着一身蛮力挣军功。可我请个各位想想，如果没有这些军人背井离乡在边关保家卫国，可有我们今日的平安喜乐？如果不是他们，永安九年牧族的铁骑早就踏遍我大齐的万里河山，这座观云楼，也许早就消失在战火之中了！如果这里只是一片断瓦残垣，哪还有什么赛诗会？”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提高音量，可四周实在是太过安静，安静地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传到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许多人低下头沉思，更有些人羞愧得脸都红了。
如果是平时，冷静的孟灵湘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的。她平时不敢喝酒，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一旦喝了酒，很多压在心里的话就会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激发她讲出这番话的，不仅仅是这首诗，还有那个在祠堂大火前绝望崩溃的身影——孟大将军。正是因为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他失去了嫡妻，唯一的嫡女也是个痴傻之人。
如果真正的孟灵湘是个正常人，也许现在还活着……
对于很多战死沙场的人来说，孟大将军或许是幸运的，因为他还能活着回来。可又有谁知道，很多时候活着意味着要一辈子背负失去亲人的伤痛。就如同那些失去丈夫、儿子、兄弟的人一样，他们将永远活在对亲人的思念之中，直到生命结束。
观云楼的二楼安静得出奇，守在楼梯口两旁的几个皇甫家的高手也红了眼眶。
武人拿出命去保家卫国，却还有受这些读书人的轻蔑和鄙夷，他妈的凭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读书少，识字少，不想这些文人似的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压死人吗？
现在听了孟灵湘这一番话，简直就是说出了他们的心生，能让这些读书人垂下他们自以为高傲的头颅，真他娘的太解气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这几个高手真想就此攀着孟灵湘的肩膀和她去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孟灵湘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之中，挥笔写下了《凉州词》。
这首诗的原本很快被小书童送了下去。今年这些小书童可算是跑断腿了，可他们跑的高兴啊！
几十年才出一首的极品诗作，今晚却如同井喷似的涌出那么多。等到他们老了以后，能回忆起曾经自己捧着这些极品诗作，在众人赞叹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的走过，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小书童这次依旧没有穿行到人群之中，只在围栏内远远站着，把“孟林先生”的《凉州词》大声念了三遍。另一个小书童则负责把刚才孟灵湘说的那番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末了，那小书童还说了一句。“孟林先生说了：在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不论是任何人，任何身份都应该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哪怕就是读书人，也可以做一位‘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真英雄。此乃真男儿也！”
人群中沸腾起来，所有人都被孟灵湘的这番话激发出了一片爱国的热血之心。
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小孩童握紧了自己的手，仰着脖子大叫：“娘亲，我长大了要是参军，保护您和爹爹不受牧族的人欺负。”
这是一个小孩子最赤诚的心愿。他要保护自己的家人，而唯有国家稳定，他的家人才能继续在这片乐土上繁衍生息，世世代代不受战火的侵扰。
旁边的人听了小孩子的话，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皇甫霆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噙着一丝笑，看着观远楼二楼的方向，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的同伴少有见他如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