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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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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潜当真认真想了想,却是摇头道:“随便走走,哪里都行。”
    这,可就没准了。谭氏迟疑了下,想到女儿中午时间不多,便再次轻声道:“小妇人一家正准备前去还愿,大人可要同行?”
    “也好。”阿潜提步,竟就这么当先走了出去。
    一家子有些愕然,而后连忙跟上去。
    大雄宝殿内,金色佛像前,黄色经幡飘扬,各种法器成列,使得宝殿庄严,望之肃然起敬。
    谭氏在功德箱中投了铜钱,与敲着木鱼的僧人互行一礼,便拉着田蜜和田川在蒲团前跪下,双手合十,嘴里不断低语,一脸虔诚。
    田蜜不信神佛,可她一转头,便看到悲悯佛像前,自家娘亲光洁的面孔似乎有圣光流转,煞是高洁无垢,心中不免升出几分敬畏来,便也双手合十,望向那普渡众生的佛。
    “信女茵芙,得我佛庇佑,有幸逃出生天,与一双子女,安于市井。信女此生已足,唯愿我一双儿女安好,不求他们富贵荣华,只愿他们平安一生。”谭氏婉转如低唱,她双手交叠,俯身拜倒,“愿以我毕生悲苦换他们一世安康,我佛慈悲。”
    田蜜震愣在那里,直到田川悄悄拉了拉她衣袖,她才与田川一起,竭诚以拜。
    “信徒田川,也愿姐姐与娘亲此生安好、长乐无忧。”田川嗓音尚显稚嫩,饱满的天庭却重重落于地上,沉声道:“愿以我阳刚之躯,挡世间酸、苦、辣、咸,唯剩甜,求佛祖成全。”
    “信女……信女田蜜……”田蜜额头触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眨了眨湿润的长睫,紧抿了下唇,深吸一口气后,才艰涩开口:“信女田蜜,愿以再世灵魂起誓,此生,必竭尽所能,护母弟周详。”
    “阿弥陀佛。”僧人一声梵唱,于木鱼声中,为他们祷告。
    今日虽有绵绵细雨,但白日里,仍旧有光,天光斜照进宝殿大门,驱走黑暗,为万物渡上一层保护色,只余下斜角照不到的些许阴影。
    阿潜就站在大门旁边的阴影里,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一家子温情脉脉。他薄唇淡抿,清冷冷的眼中,闪动着几分莹光,以至于整张脸,都柔和了下来。
    良久之后,谭氏才由跪拜,改为跪坐,她从袖口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平安符,招手让姐弟两靠近。
    田川没有起身,就着蒲团,跪行至谭氏面前,轻声唤道:“娘。”
    田蜜有样学样,也就着蒲团,跪行至谭氏面前,盈盈望着她,唤道:“娘。”
    “这是娘亲手所绣,特求大师开过光的平安符。从今往后,你们需贴身带着,可驱灾避祸,保平安康泰。”谭氏边说着吉利的话,便亲手为他们带上,细长的红绳绕过脖颈,谭氏温软的呼吸的就在耳边,她柔和的嗓音一直化进心里。
    “嗯。”姐弟两乖乖点头,手摸着三角形上那由谭氏一针一线绣成的平安二字,眼中是十二万分的珍重。
    谭氏满意地看着儿女脖颈上的平安符,心满意足地笑了,满心熨帖中,她忽而想起还有一个人来。
    谭氏搜索了一圈,待看到阴影里伫立的少年时,再想不起什么大人不大人,只觉得这少年也不比自家孩子大多少,却太过孤冷孑然,不像她们一家,日子再难都有人做伴。这心啊,一下子便软了。
    她遂轻移莲步,行至阿潜身旁,执了一佛礼,道了声:“万法皆缘。”
    阿潜抬眸看着面前的妇人,见她眉目温软,神态安详,很是亲柔。不自觉地,便放下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大人,此乃小妇人闲时绣的平安符,您若是不嫌弃,收下可好?”谭氏将为自己准备的平安符递出,眉目平和,通身是对待晚辈的宽容,含笑望着他,似乎在鼓励他伸手。
    阿潜看着那洁白手掌上那一抹醒目的黄,久久不动。半响后,他才抬头,伸出光洁的手指,捻起它来,收进袖口,神色仍旧清冷,微微颔首,淡淡道:“多谢夫人。”
    阿潜紧了紧广袖中的平安符,细密的针线印入掌心,摩擦中,有些微暖。
    谭氏看了看殿外的天色,回头对田蜜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先去上工吧,若是迟了,东家怕有不快。”
    “嗯。”田蜜点点头,问阿潜:“你呢?要一起走不?”
    “嗯。”阿潜应了声,对谭氏敛身一礼,道:“夫人,告辞。”
    田蜜对伫立在殿门上的两人挥挥手,回头撑起雨伞,与阿潜一同离去。
    到了大街上,两人分道而行,阿潜自去督审司,田蜜自回得隆药坊。
    田蜜晃悠了老大一圈,才打酒归来,杨贤自是不满,可无论他念叨什么,田蜜都能屏蔽。

☆、第七十章 糟糕透了

这日下午,田蜜照旧做着自己的事,一直到下工,才停下来。她揉揉酸涩的眼睛,整理好案几上的东西,带上自己的布包,起身走人。
    杨贤就这么看着她若无其事的离开,在那儿干瞪眼。
    今日的天,黑得格外快。田蜜走到自己家门口,收起伞,在石阶上边跺脚,边抬起头来。只见天际一片乌黑,远处房屋尽数笼罩在一片雾气中,风冷地湿,鼻间隐约能嗅到些许霉味。
    “回来了啊,快进屋来。”谭氏接过她手中葱绿的油纸伞,边将一件厚点的衣裳披在她肩上,便催道:“热水娘已经烧好了,你快去沐浴,出来咱们就吃饭。”
    田蜜乖乖点头,等她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谭氏正好将饭菜摆上桌。
    “吃饭吧姐,吃完早点休息。”田川顺手盛了碗饭给两人,有点没精打采地道:“这天真是奇了怪了,都说夏季多暴雨,它怎地变成连绵的阴雨了呢?”
    田川话音刚落,突闻院外噼啪作响,拍门声夹杂着风雨声,来势凶凶。
    谁会在此时这么大力的拍门,却不出声叫人?
    一家三口对视了眼,疑色渐重。
    三人均站起身来,田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半身挡在谭氏身前,田川上前几步,站在房檐下,朗声问道:“谁人叫门?”
    仍旧无声,只有那两扇院门在雨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
    “这……”谭氏眉间染满轻愁,担忧地看向自己一双儿女。
    “没事的娘亲。”田蜜安抚拍拍她的手,掩下眼中思绪,柔声道:“咱们一没杀人放火,二没作奸犯科,标准的三好良民,不能有啥事针对我们。”
    说着,看了田川一眼。
    这院子就这么一道门,若真是有个什么事。他们手无寸铁,插翅也难飞,倒不如坦坦荡荡地一探究竟。
    田川点点头,鼓起勇气。刚要踏步,却见那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伙儿身披蓑笠、腰间佩刀的差役,飞快闯了进来。
    “官府办案。”为首那人直奔堂屋,眼神锐利地扫了几人一眼,一挥手,其他人皆散开,迅速在屋里翻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田川见他们直接将挡路的东西踢飞,粗暴地在他家东翻西翻,顿时恼怒地看向那领头之人。
    那人随意瞥他一眼。瞧见他那瘦小的身板,眼神中便含了几丝轻蔑,冷冷道:“牛头山的悍匪入了县城,我们奉命拿其归案。”
    他眼神一扫三人,目光便落到谭氏身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谭氏。口中却是向三人发问:“你们可曾见过一年轻男子,身长八尺有余,体态健硕,伸手了得?
    田蜜紧握住谭氏的手,缓行至她身前,遮住那人肆无忌惮的目光,眨着茫然的大眼睛。惶恐地猛摇脑袋,怯声道:“官爷,我们并不晓得。”
    这样模糊的描述,谁知道他问的是谁?
    那人点点头,用脚尖勾了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他看着田蜜。准确的说,是看着田蜜身后美若雨后梨花的谭氏,问道:“你们一家,就这三口人?”
    姐弟两对视一眼,顿生警惕。
    田川几步过来。站在那官兵身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他视线,从袖间塞了锭银子过去,低声道:“官爷幸苦了。”
    那人了然地笑了一笑,接了银子,瞟了谭氏一眼,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了。
    不一会儿,那四下里翻查的官兵便聚拢来,纷纷摇头道:“没有。”
    那领头人便点点头,他站起身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田川肩膀,眼角余光瞟瞄了眼谭氏,便招手,带着人迅速撤离。
    田川咬着牙,生生受了这几下,微一躬身,送他们离去。
    那些人一走,谭氏便上冲上前。她一下扯开田川衣领,见到其上红彤彤的痕迹后,捂着嘴,含着泪,却是一转身,便冲入了房间里。
    “娘……”田川皱着俊逸的眉头,担忧地看向谭氏。
    “我去看看。”田蜜伸手将田川的衣领再拉开一点,叮嘱道:“你去找酒擦一擦,好生处理一下。”
    田川刚待点头,却闻‘哐当’一声从谭氏房里传来。
    姐弟两一震,脸色同时一变,齐齐向房内冲去。
    “娘——”田川一打帘,便见地上锐利的瓷器上染着殷虹的鲜血,旁边,谭氏的手由自举着,洁白无瑕的脸上,一道深深的血痕触目惊心。
    “娘……”田蜜颤抖着手指,却不敢去碰那滚烫的鲜血,伸出去的手指一根根收拢,攥成紧紧的拳头。
    今日她才在佛前立誓,要保母弟安康,不过几个时辰,弟弟便受人拍打,娘亲被逼得自毁容颜。她的那些誓言,那些雄心壮志,竟像个彻彻底底的笑话般,可笑至极!
    “球球别哭。”谭氏此时,却像是松了口气般。她抹去眼角泪痕,竟扬起了轻柔笑意,边温柔地摩擦着女儿的脸颊,边柔声道:“球球别难过,娘亲都不难过。这张脸,本就是个祸端,其实早就该毁了,都是娘亲不好,迟迟下不去手,才一直拖累你们。”
    田蜜一手抓紧谭氏不住为她抹泪的手,一手覆上自己双眼,紧紧闭上眼睛。
    她哭了吗?她竟然哭了吗?便是前世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她也不曾掉过一滴泪。她一直以为,眼泪除了能证明自己的无能与懦弱,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么现在,她竟然承认自己无用了吗?
    ……怎么,可以。
    “娘,姐……”田川伫立在一旁,喉咙滚动了几下,将头扭到一边。
    “娘。”田蜜深吸口气,缓缓勾了勾唇角。她移开手掌,露出那双琥珀般澄澈莹润的眼睛,蹲下身来,用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柔声道:“娘,虽说不管你怎样。在球球心里,你都是最美的娘亲。可是呢,球球还是想看你美杀八方的样子,让他们羡慕死。”
    她倒出药粉来。边仔细为她上上,边继续柔声道:“至于祸端不祸端的,您切莫这么想。都说天生丽质,可见,这是老天爷的馈赠。您要是说不要就不要,他会不高兴的。到时候天宫一发怒,我们才真的惨咯。”
    谭氏果真急了,不由忧道:“那我这,岂不违背天意了?可是要遭天谴?”
    “哪有那么严重。”田蜜笑道:“咱们还可以补救嘛,这瓶药粉是乔宣留下的。很灵的,保你药到痕消,不留疤痕。”
    其实能不能不留疤,田蜜还真不能肯定,她当初伤口小。才好得那么快,她娘这伤口却深得狠,感觉有点悬。总归,先安抚下来再说吧,大不了到时再圆回来。
    替谭氏上好药,田蜜便让田川把打翻的瓷碗收起,她则哄着谭氏休息。
    田蜜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子。打眼见田川站在房檐下,不由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雨停了。”田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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