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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说道:“我曾经见过一对夫妻,妻子仗着自己娘家地位比夫家地位崇高,时时压自己的丈夫一头,将自己的丈夫管得死死的,不许他纳妾,不许他有通房丫鬟,更是将他们夫妻身边但凡相貌看得过去的丫鬟都给打发得远远的。丈夫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开始消极无声地反抗,让自己的弟弟作掩护,常常出去寻花问柳。”
筱雨这说的是包家的四爷和四少夫人。
“我还见过一对夫妻,本是丈夫调戏妻子在先,妻子娘家闹了起来,丈夫家为了维护自家声誉,让丈夫娶了妻子过门。妻子性子懦弱,为讨丈夫的欢心,主动帮着丈夫纳妾,丈夫说一她不敢说二,被妾室骑在头上,她都不曾有一句怨言。”
这说的是包家六爷和六少夫人。
筱雨顿了顿,看向微微皱着眉头的楚彧,对他道:“不是所有的夫妻都同你父母一般恩爱,不容第三人插足的。说一句不好听的,你别见怪,若是你父亲身体很好,又或者你母亲不是那么贤惠,全身心为你父亲打算,我想,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你父亲很难做到能从一而终。”
楚彧被筱雨这最后一番话深深震撼了。
他真的就不由自主地往筱雨假设的那个方向去想。
若是父亲身体很好,祖母当然会希望他能够为楚家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家族方才能兴盛。即便是母亲不愿意,想必也不可能阻止得了祖母的安排。
而若是母亲并不是那么贤惠,所有的心思也并不是都放在父亲身上,父亲回应母亲的感情,自然也就不会那么浓烈而长久。府里美貌的丫鬟又不是没有,一年一年母亲年老色驰,也难保父亲不会将心思放到其他丫鬟身上去。
“但是,男人喜欢了一个,可以娶进家门,又喜欢了一个,还可以纳妾。女人就不行。嫁了人就是一辈子,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筱雨接着说道:“即便是婚姻不幸,有女子提出和离的,再嫁便要犯愁,不嫁,朝廷又要干预,真正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丫头……”
楚彧忍不住打断筱雨,说道:“难道一直以来,你拖着没说亲,便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筱雨沉默了下来。
她想了很多。
从初来乍到的凄惶,到生活渐渐步上正轨的平淡,再到风云骤起,渐渐从平淡到了波涛汹涌,乃至到如今,她心里的想法也是一变再变。
曾经想过,婚姻之事,就那么将就了吧,总归要嫁的,嫁谁不是嫁?
所以她答应了和谢家的婚事。她想,至少谢明琛是她认识的人,彼此之间好歹有一层友谊在,即便是将来成为夫妻,有任何的问题,她都自信可以做到“相敬如冰”。
只是世事无常,仇暴杀做了催化他们缔结婚约的催化剂,宝晶公主却又成了破坏他们婚约的终结者。
嫁谁不是嫁?但这个人,从要让她有起码那么一点的心甘情愿。
仇暴杀不行,所以她逃了。
而如今她在生死门前转了一个来回,她忽然想通了。
“楚彧,我不想再将就了。”筱雨忽然怔怔地开口,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说的话却是无比清晰:“人生匆匆数十载,如白煦过隙,到死的时候,回忆起这一辈子的光阴,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来这人世走一遭,只有那么一回,为何要委屈自己?”
筱雨顿时便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看着楚彧,竟脱口问他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楚彧顿时一愣。
筱雨专注地盯着他,看着他的脸从白变红,又缓缓地变回正常的面色,终究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笑什么?”楚彧难得地结巴着嘟囔了两句,架不住筱雨的盯视,清了清嗓子道:“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也是喜欢我的。”
“你用了‘也’这个字啊。”筱雨偏头看向他,手支了下巴凝视他良久,方才正了脸色,认真地道:“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听明白了吗?”
楚彧点了点头。
“你给了我感情,我也给了你感情,那么不管是你给我的,还是我给你的,都必须是专一的。”筱雨道:“没有谁必须为谁做出牺牲,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对等的,相互的,若这份感情真挚而纯粹,那即便出现了第三个人,也一定无法介入到他们之间。”
筱雨顿了顿,又道:“可是,单纯说感情,太奢侈了。家庭,背景,规矩……影响两个人的因素很多很多,潜移默化之下,原本的真挚感情,或许会变了味道。有的味道是从热烈转变为甘醇、浓郁,而有的味道,却变得腐朽、酸臭。”
她看向楚彧:“你一直说我勇敢而无畏,那我这一次,再勇敢无畏一次,你……”
“丫头。”楚彧却打断了她,微微一笑道:“这种话和这种事,应该由男人来说。”
楚彧站起身走到筱雨面前,对着她蹲下了身,握住她的手轻声地道:“我要我们在一起,不管你的毒能不能解,不管你能活到哪一天,也不管我们能走到多远。即便我们背景悬殊,即便规矩森严,即便前路未知,但只要我们在一天,我们就要好好地将这份感情经营下去。它将来是变得甘醇浓郁也好,是变得腐朽酸臭也罢,那都是将来的事情。我们只管如今,只要如今它真挚而纯粹就可以了。”
楚彧轻轻一笑:“丫头,你不需要委屈自己。你想如何,便如何。所有的一切,由我来担。”
筱雨没能忍住,泪水从发酸的眼中夺眶而出。
☆、463。第463章 情定(下)
她想,大概没有人能明白她现在的感受。
即便是楚彧,也不能。
她是一抹异世的灵魂,她有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价值观。她无法彻底融合进这样一个封建的社会,她在挣扎犹豫之后始终没办法勉强自己同这天下绝大多数的女子一样生活。
在父母的庇佑下长大,然后被交给夫婿,在夫婿的庇佑下生活,再然后将未来寄托在儿子身上,承受儿子的庇护。
这一生始终是活在男人的庇佑之下,女子的价值似乎只是为了传承子嗣。
她不甘心,婚姻行走在感情之前。
她要的感情,是绝对的忠诚和独一,没有三心二意,没有心猿意马,也没有对利益的考量,没有掺杂任何其他的因素。
她要的婚姻,是要有这样的感情做基石才行的。
这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拉上家族利益?有能力的人为什么不能自己创造利益?
可是这个世上,或许没有人会同她想得一样。
本以为,她注定是找不到这样理解她,不以任何利益为考量而喜欢她的人了。
曾经有这么一个有这种趋势的人在她身边逗留了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便走得再无处寻他的踪迹。
兜来转去,他竟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筱雨很想嚎啕大哭。
但她没有,她只是望着楚彧,默默地流泪,连一句哭声都没有发出。
天知道,她承受了多久这样的压力。
来自亲人的,这个社会的施压,一度让她觉得临近崩溃。眼看着到二十岁的年龄越来越近,若她仍旧没把自己嫁出去,只能接受官媒的婚配,更不知自己会面对怎样的未来夫婿。
她已经尽量地融入这个社会,在这个社会允许的范围之下活得真我、自我。
可这一条,始终没办法解决。
楚彧给她久久阴霾的天,投射出了一缕阳光。
“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楚彧瞧得难受,他只觉得筱雨不断流落的泪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绳,死死地缠绕着他的心,勒得他的心脏几乎要窒息。
他伸手轻轻刮擦掉她脸上的泪,温温的,湿湿的,仿佛能浸入他的肌理。
泪太多,也不知道她储存了多久。
“丫头……”楚彧低叹一声:“你总算在我面前失控了一次。”
筱雨吸了口气,粗鲁地抬了手臂去擦脸。楚彧忙拦住了她,温柔地替她擦拭掉脸颊上的泪,尤留下两条泪痕,中间是红红的鼻头。
楚彧像是哄孩子一样好笑地问她道:“要不要擤鼻涕?”
筱雨看了一眼他方才替她擦泪的袖子,果断地拽了起来,擤了鼻涕。
楚彧仍旧是笑望着她。
反倒是筱雨有些不好意思了,强词夺理道:“本就脏了,再脏一些也没事……我让鸣翠给你洗。”
楚彧轻笑一声,又递上另一只手道:“再擦一下?”
“干净了……”
筱雨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他说:“堂堂征南军大将军,竟然拿袖子给人擤鼻涕……你身上就没绢帕什么的吗?”一边说着,筱雨一边要去脱楚彧的衣裳。挂着鼻涕在上面自然不好。
楚彧任由她拉扯,一边回她说:“那时候哪能想到这些?”
筱雨将楚彧的衣服叠了起来放在一边,又躺回了躺椅上,望了楚彧一会儿方才轻声问道:“为了我远赴海国,值吗?”
“值。”
楚彧简单地回答道。
筱雨怅然一笑:“你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楚彧表情一顿。
这话一出口,筱雨也是顿时窒住。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说她可能无法解毒,最终也会走上死亡的路;而楚彧非但没有达到带她去解毒的愿望,还丢了征南军主帅的光明前途,得不偿失。
楚彧则是下意识地想到,她会死,他也是无兵之将,恰好应和“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俚语。
“丫头,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话。”
楚彧认真地看向筱雨说道:“至少一年半的时间,记得吗?”
“……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筱雨淡淡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现在没事。”
她又恍惚地想了想:“明年的这个时候,南湾应该已经一统了吧……”
“以你大哥的能耐,绰绰有余。”
楚彧干脆坐到了筱雨身边,躺椅够宽,筱雨一个人坐的时候还显得宽大,楚彧的身体一挤了进去,便窄仄许多。
筱雨朝另一边挪了挪,楚彧伸手箍住她的腰。
“我也晒晒太阳。”
他很悠闲地搂抱着筱雨,半眯了眼睛。
筱雨却也任由他这样,并不责骂他。
她缓缓地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忽然一笑,说道:“我大哥竟然放心让你跟在我这么一个大姑娘身边。他就一点不担心你的为人?”
“我同他说了。”楚彧淡淡地道:“待我们回京,便禀明父母成亲。”
筱雨顿时一愣。
楚彧微微侧头看向她,目光幽深:“你大哥和我在一起共事也有两年光景了,我向来言出必诺,他信我。”
顿了顿,楚彧道:“你也信我。”
筱雨轻声叹了口气,侧身却主动投入了楚彧的怀里,双手抱住了他。
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楚彧顿觉整个人都欢快了起来,他怔愣片刻后果断将她环抱住,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
“京里,有很多的磨难……比去海国还多。”
“我知道。”
楚彧点了点头,轻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
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从来便不是个懂得惧怕的人,我也一样。”楚彧柔柔地在她耳边说道:“即便磨难重重,那又如何?只要我们在一起,旁的都不重要。”
“你父母不会愿意你娶个病秧子。”筱雨实话实说:“正因为你父亲身体不好,经历过伴侣伤病缠身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