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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把这些心事同妻子说后,妻子只是冷冷地告诉他,卢思想来是撑不起场子的; 怕是要丢了人。
他想着这回许多生意伙伴都在,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很多,不如过后再说,最后便如约定一般带着陆微去了。
可一到现场,他挽着陆微,眼睛刚对上卢思,就知道事情坏了,看着卢思那欲哭的眼神,他心里的愧疚感一重接着一重,刚好有人来敬酒,只得先招待,处理好便不见了卢思的身影。
年会结束回到家,他看到卢思还没回来,担心地发了短信,久久地才收到回复,卢思说她晚上在养母那过一晚,让他不要担心。
他一听是去养母家,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话吞回去,可眼看着孩子到大清早了,还是没有回来,他就知道这回肯定是伤了孩子的心,可是他又忍不住想,这孩子是不是担心他不把她过明路,不给她把工作安排得好点呢?
他知道他这样想自己的孩子是昏头了,但总也忍不住,毕竟当初卢思她养母都不管了,就非得回来,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说走就走,这得多伤人养母的心啊。
陆父有些踌躇,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老婆,我说,你和思思别这样老僵着,孩子这样怎么能融入咱们家庭呢?对不对?”
他想,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敞开心扉接受孩子,尚且还不知道孩子的好。
“是我不接受孩子?”陆母冷笑,“你也不是没眼睛看,我和她就是不对路。”
又来了,陆父扶额,他这段日子来每天就看着两张从一个模子出来的脸互相横眉冷对,原来有说有笑的餐桌现在可一句话没讲,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可以生生谁都不理谁,搞得另外两个孩子也尴尬,他这个夹心饼干更是难以做人。
“老婆,我也觉得接纳一个我们二十多年没相处过的孩子到我们家庭很难,可既然咱们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我觉得咱们啊,还是好好过,你说呢?”
陆母气极:“那你来教教我怎么好好过!”
她心里的委屈也填得满满当当,一开始她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也是怀着期待,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可当这个孩子决心要回来,这一切就变了。
她老公根本不明白,对于她这样一个主妇,这个家就像她的领土一样,虽然卢思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就是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东西不对路。
“你说本来都换了二十多年了,就是养只狗二十年有没有感情?当初咱们生女儿,又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生了一个非得再生一个,不就是因为喜欢孩子才生的吗?结果我千照顾万宠爱,把孩子拉扯大,看他们出人头地,你看我们家阿行和微微,出去谁不说我这个妈教得好?”
“现在和我说,这一切都是错的,那错就这么错了不行吗?她还非要回来,把她养母抛到后头,那时候要不是她养母知道道理,要不微微还得回去过那种日子,你说微微能受得了吗?都说了钱什么的我们不会少她,何必非要回来多此一举呢?”
“那既然她非要回来,那就回来吧。她刚回来,我是没给她买衣服了,还是缺她吃的、缺她喝的了?零花钱说给就给,东西说买就买,从头到脚我给她置办得妥妥当当……我怎么都比她那个卖烧烤的妈要对她好吧?”
陆父看老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很是担心,赶快倒了杯水,给她顺顺气,眉头都打了结:“你说你气什么气呢?都是咱们的女儿,微微是,思思也是……这思思以前受到的教育、生活可能是和我们家差得有点多,那我们就把她的性子扳过来,以后我给她使使劲,送她去读个研究生,镀个金……久了也就好了。”
陆母笑了:“老陆,这性子是能说改就改的?”她倒要和丈夫分说分说这些日子来她憋的那股子气。
“一开始卢思刚回来,不是只有你有慈父心肠,这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半点感情都没有?可是这一相处下去啊,我才发现,她和我们家微微那是从头到脚半点都不同。”
陆母一边喝着水,一边和陆父大吐苦水:“我想要带她去逛逛街,给她买买衣服,她不好意思,说公司那边有事情,天大的事情不也能放放?你看我给微微买衣服,她不是说收就收,这样你推我拒的要做什么呢?”
“这……咱们公司设计部是比较忙……”陆父结结巴巴地想替孩子解释解释。
“忙?你是老板都没有她忙!你还天天回家吃饭呢,她说不回来就不回来!”陆母很生气。
她继续念叨:“家里明明请了阿姨,她每天睡醒自己收拾房间,衣服甚至还自己拿去洗,有空就在家里做卫生,这是要表现给谁看呢?阿姨请来自然是要做活的,要是她什么都干了我请保姆来做什么?她怎么就不懂个分寸呢?咱们这条件,也不需要她天天干这些!连阿姨都同我说,思思小姐把事情都做了,她没事干!”
这回陆父没反驳了,这事他也看在眼里,也许是她养母家条件不行,所以她一来到这还是保持着原来的习惯,每天都得忙活些什么才行,在陆父看来,有这么多时间不如用在充实自己,发展自己,还是眼界太窄。
“还有,咱们家自来就养生,我买的那些鱼一斤都要大几百,更别说那些肉啊都是买的非饲料的……这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孩子们的健康,你看微微和阿行被我养得多好?卢思就是不懂什么是好坏,竟喜欢吃那些咸口的、油水大的,她吃饭吃得不痛快,我还能看不出来?也就刚来那两天装得好点,后面吃饭的时候那吃不下的样子,我看得到!”
“这……”陆父又是一阵卡壳,他不知道要应些什么才好,他们家讲究养生,吃的这一桌子看起来也许清汤寡水,但可比别人家一大桌大菜要有价值得多。这卢思不懂,也许是因为见的世面还不够多……这多见见,也许,就会好了吧。
陆母越说越是起劲:“我看她在家里有点尴尬,我想陪她聊天,坐在电视机前头,想问问她小时候喜欢看什么书,她居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这点就一点也不像我!”
“然后新闻播到什么世界形势、金融,她更是半点都不懂,话不投机半句多,难道还要我去和她讨论什么工作、美食?是,她后来好像偷偷去看了,有什么用呢?半瓶子水直晃荡,肚子里没点墨水话都听不清楚,我是不是还得好好和她讨教一下做烧烤的秘诀啊!”
说实话,这聊天不顺畅的事情,陆父也有感觉,他时常想和这孩子聊聊公司经营的事情,或者现在市场上的形势,可是一聊到这些,她的底蕴就不足,聊起那些设计,她倒是头头是道,可那有什么用呢?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她这样顶天了,也就是做个设计师,她怎么不想想公司的发展什么的呢?
“还有,卢思这个性彻头彻尾就不太对,你说她回来了,我也向她释放善意了,她怎么就不能像微微一样主动和我、和你、和她哥撒撒娇呢?她那样,看起来一点也不真心实意!”
“我带微微出去,人人夸我养了个水灵女儿,带卢思出去,你说我怎么和别人介绍她好像都不太对,再者说了,我要是对她太好,把微微放在哪了呢?这一碗水端平,难!”
……
她这滔滔不绝一通下来,竟是没有半点好话:“反正老陆我告诉你,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错的,这几日我眼看着,这思思和咱们家就是不合适,我和她真的不对路,不过也好,孩子也大了,以后嫁出去也就逢年过节来看看,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指望她替我养老。”
陆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烟放到了嘴上,他狠狠地抽了一口:“哎……你说要是微微是我们的亲女儿该有多好,这现在这样,谁都不开心。”
“谁说不是呢?”陆母也坐在旁边叹了口气。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全乱套。
……
天亮了,单家的小楼采光很好,暖暖的阳光洒进去照在里面的人身上,卢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感受着下面稍硬的床,登时一惊醒,抓过手机,一看才六点四十,才放下心来,还好,没迟到。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房间,也就几个平方,还没有她在陆家卧室里的卫生间大,可明明是狭窄的房间,给她带来的全是安心感。
到了陆家后,她一次也没有和陆母说过,她常年帮妈妈忙,肩颈、腰部全都不算太好,路家那张软得几乎可以把人给陷进去的床一点也不适合她,她每天睡醒都很难受。
她从小就知道,要少给人添麻烦,可她不知道,有时候她这不爱给人添麻烦的个性,让人对她产生了多少误解。
“醒了?”房门被一把推开,出现的便是单静秋,熟悉的大花睡衣,头发还没打理,那些卷更乱了,只是这样叉着腰靠墙站着,“还不快出来吃饭?”
话说完转身就走,打开的房门能闻到外面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香味。
不用去看,卢思就知道今天的早餐一定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配上荷包蛋,边微微焦黄带着点卷,撒上点酱油,便是再好不过的美味。应该还有一碗炒香干,有点咸,却分外下饭。
折完被子,她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往身上就是套着,和她走前一样,只是衣服被妈妈一件一件罩上了防尘罩,昨天躺到床上,她还能闻到被子上被晒过的阳光味道。
母亲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的,想到她曾经这样把衣服一件件收拾好,生怕落了灰尘,没事就来房间擦擦桌子、擦擦椅子,隔几天了还要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就担心女儿哪一天回来没有地方睡。
想到这,她已经由眼睛泛酸哭了出来,最近几天,几乎把好强的她从小到大没掉过的眼泪都掉了个干净。
“叫你出去吃你怎么还不出去吃?天天就知道拖拖拉拉、拖拖拉拉!”单静秋在背后念叨着一把拉过女儿,看到她已经哭得厉害的脸心都抽抽的疼,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把她抓到餐桌上按住,逼她吃饭。
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吃吃饭就什么都过去了,这是生活告诉她最深刻的道理。
看着桌上的菜,对于单家来说可以说是奢侈水准了,一大早单静秋就煎了个荷包蛋、炒了卢思爱吃的香干、还炒了些豆豉肉末、配了个青菜,满满当当放了一桌。
这和陆家的早餐全然不同,那的早餐很清淡,虽然营养丰富,但都是无油无盐的,卢思不是个挑剔的人,可一下这么变化,她一度怎么都吃得不太好。
吃着饭,看着眼前那个凶巴巴盯梢自己吃饭的母亲,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从前,她就是在这饭桌上热热闹闹地把饭吃完,就出门上班,下了班就到烧烤店里陪母亲一起收收摊,明明是忙碌、奔波辛苦的日子,可每一天都充实而幸福。
母亲从小就告诉她,每个人生出来都带着一个碗,有的人装得满满的,有的人什么都没装,她就是碗里没装东西的孩子,如果想要吃好、吃饱,就要努力去生活,自己一点一点的把碗装满。要是不好好过生活,这碗破了,哪怕攒了再多的东西都会像流沙一样掉个干净。
她一直非常努力的生活,也过得非常幸福,可现在,她过得真的很不快乐。
单静秋看着天看着地,不愿看自己的孩子,有些支支吾吾:“你……”
卢思愣愣地看着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