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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刚落山,天色渐黑,新迁的公主府便在门帘上点亮挂着的红灯笼,今天正门大开,已经闭门许久兴建的公主府今日便办起了宴会。
管家带着玉镯站在门前,旁边跟着的副管家坐在门内的桌上记着礼。
每个宾客来到,便会有小厮先去示意停住马车待到宾客下车后,便引着马夫拉缰绳到后门去,进去的宾客让下人把带的礼品或封好的红封交给副管家登记、做记号,哪怕是公主府也有还礼的讲究,然后旁边嗓门大的小厮便会大声吆喝来着的名号,示意里面的人可以接待。
事先管家便排好了每个座位,宗室同大臣分开坐,未出阁的女子另外凑做一堆,在丫鬟的指引下分门别类的坐好,虽一时涌入的人不少,但在管家事先的筹备下早就安排得清楚。
皇上事先吩咐好了,没等昌盛公主往上报,便先请了顺亲王王妃南氏来帮忙招待宾客,他不肯让昌盛从宴会还没开始便在那招待来宾,到时要是身体出点什么问题谁都担待不起。
南氏一早来了,在见到昌盛之前她没忍住在心里嘀咕了个不停,毕竟皇上和顺亲王说的可是从头替公主招待,而不是在旁边帮衬着,可在看到昌盛之后她便明白了为何皇上再三吩咐。
听了李嬷嬷私下的解释,南氏更是在心底滋生了些许想法,也是造孽了,嬷嬷说公主已经从还没入夏病到现在了,那这样看来容六岂不是在昌盛还缠绵病榻时便闹到皇上那去非要和离?这岂有此理,南氏心有戚戚,在他们这种身份上,为了面子哪有人干得出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情,这容六出了名的好人品,怎么在妻子重病的时候说走就走?
南氏在心底起了疑。
南氏早早就坐在厅里等待宾客上门,都城里的宴席都有规矩,早有眼力尖的下仆守在街巷听着报人的呼喊声,全靠这些脚力快又眼力好的下仆来把控各自主人的上门时间,一是不要冲撞、二是要遵守一定的秩序。
就像亲王、辛相等,这些家眷位置稍高的,可不能一早就进了屋等,为了下属的一般也不能越过主子,不过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要是真违反了倒也不会如何,只是在私下嘲讽两句不知礼罢了。
宾客来得很快,毕竟今天是公主府首回办宴,作为当前朝里受宠的独一份,肯定要给面子。
辛相家的马车到了,来的是辛相新续弦的夫人,辛夫人,年纪尚轻,就成了辛家当家主母,这也算是她头回出现在这种大场合,她带的是辛家嫡出的二女,刚出孝;还有辛家的三女、四女都是庶出。
辛秀娘跟在辛夫人身后,这三年来她一次都没有出来过,母亲死后守孝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若非她找父亲使了点劲,想必这位辛夫人是不会让她出来的,谁叫现在她还在家里嫡庶两脉还能斗一斗,她要是嫁出去了,这位辛夫人只能自己斗那些姨娘、庶女庶子了。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还好,她这位娘还想在父亲和外人面前装好人,对她倒是好得很,什么新衣服、新首饰都没有少了她,所以她故意在爹面前提了提,便也立马被通知今晚要出来的事情。
她想出来见见那个她从没见过的公主,曾经六郎娶过门的女人。
哪怕他们二人成婚不久,她便再次同六郎联系上,知道六郎是不得不娶这位刁蛮公主,可她还是不自觉想着六郎和公主相处的点点滴滴究竟是如何,心底满是苦涩。
“秀娘,等等娘会去跟夫人们坐,你带着妹妹们和你的好友们一块啊。”辛夫人状似关怀体贴,捂嘴笑了笑,给女儿们一点独处的空间。
辛秀娘在心底冷笑,面上不变只是应是,很是恭顺。
她守孝三年哪里还有什么闺中密友呢?更别提双十年华的她,当初的那些好友大多已经出嫁,她这年纪同那些小姑娘们硬凑在一起别提多尴尬了,但她怎么会管她呢?
从前她倒是有不少出席宴席的机会,便带着两个庶妹在丫鬟的带领下入了座。
她没像她俩东张西望,毕竟这些宴席的东西她当初被母亲带着出来见得可多了。
辛秀娘在心底想着前两天收到的六郎的信,手里的帕子已经绞得不成样子,六郎说他要考明年的科考,让她好好在家等他到时候十里红妆来娶她过门,如果有什么事情,只要告诉他,他一定会处理清楚。
这让她又是娇羞又是心急,毕竟两人成婚之事指日可待,可又忧心要分开那么长一段时间,只能靠传信保持些许联系,好似又回到当初六郎尚未和公主和离的日子,很是不舍得。
低头想着事的她没注意旁边的一片哗然,三妹突然用力地捅了她一下,声音悄悄:“二姐,公主殿下来了。”
秀娘觉得自己像整个人僵住了一般,一点一点地抬头,想着脑海里公主的模样,六郎说过公主脾气不好,娇宠太过,有一说一,从不知道进退,恃宠而骄……
她早就在心里勾勒出一个毫无闺秀之气,英气颇重的凶悍女人模样。
可现在一抬头,她不禁看得怔住了。
公主和她脑海里勾勒出的竟没一处相同。
第53章 白莲花公主(四)
今夜受邀来参加昌盛公主府乔迁宴的宾客在都城里大都地位不错; 对于消息也很是灵通,她们早就知道了昌盛公主和容家六郎和离的事情。
她们心底也给昌盛公主定了性; 要不是公主泼辣蛮横,哪有驸马会去和离的呢?没准啊; 还是公主看不上驸马爷呢!
这些可当然不能说。
可现在看着在丫鬟簇拥中出场的昌盛公主,此前吃过宫宴或在大大小小场合碰见过公主的夫人小姐们顿时怔住了。
就在半年多前,那次太后的寿宴; 公主可还是神采飞扬、身材匀称; 比起那些纤细得厉害的女子看起来要康健得多,可现在的昌盛公主; 才没多久; 怎么就生生变了个模样。
她精致的妆容遮掩不住还有几分憔悴的病容,一把纤腰好比豆蔻少女,一步一顿袅袅走来的样子也便同从前全然不同,虽然貌美如初,可病弱的样子不是假的。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病状能折腾出来的; 看这模样; 怕是病得已经久了; 这让刚刚还站稳立场的夫人们马上换了边; 要知道家有悍妻不与人说的可不少,但是抛妻弃子的却是真的少; 要是公主身子骨成了这副模样还非得和离,那可真是过了头。
那些个小娘子倒是没变,毕竟容六成婚之前才貌双绝; 目前还以色取人的小娘子们很难对他有什么偏见。
辛秀娘看得恍惚,在信件里六郎和她百般抱怨,说公主从小习武、五大三粗、使力气不知轻重,动辄挥鞭呵斥他人,不学无术……让她不知不觉对公主也产生了些许隐隐地优越,但现在眼前这人,那把腰细得几乎感觉会被掐断,走路缓缓的样子自有气质生出。
单静秋只是同眼前众人问着好,含笑相对,话到没有多说,毕竟今天宾客云集,要是一个个问过去,怕是夜深都关怀不完,不过众人也能理解,刚入座南氏便示意下人们上菜。
她刚自坐下,旁边的宗室女眷便开始关怀起了昌盛公主的身体,好似平时交情不错般,凑近了认真攀谈。
“昌盛,你怎么突然消瘦如此之多,身体无事吧?”
单静秋声音娇弱:“烦扰各位担心了,我自入夏来病了一场,身体便一直不大好,不过现在皇兄、母后均有叫女医来为我调理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她细细解释,没半点不耐烦。
这上下好几张桌的人,早就练就了耳听八方的功夫,在听昌盛公主要作答之前就全面武装,生怕错过哪一个词,在公主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提炼好了重点。
第一,公主宠爱依旧。第二,公主的容家六郎和离的时候已经病了。
关系好的早就眼睛对了对,预备好何时有空再来细细讨论,这倒是和都城里传的很是不同。
没一会便上了菜,觥筹交错,今晚的菜色倒是道道美味,连最克制进食的小姑娘都没忍住多吃了几口,哪怕一时郁闷,都在回味起唇齿间香气时又想再吃一口。
“昌盛,把你家胖小子抱上来看看,我可听说了,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很是记挂呢!”南氏刚用帕子擦拭好唇角,便喊着昌盛把单行之拉出来,这也是皇上吩咐的,改姓这事情没法大张旗鼓,但在寿宴上让单行之久这么溜一圈,懂事的人便会自己去了解清楚。
单行之向来精力十足,能把身边几个丫鬟并奶娘折腾得腰酸背痛,吃饭时单静秋早在心里记挂着小胖墩,便也让李嬷嬷去带行之过来。
“公主娘娘!”才从回廊那露了个头,戴着虎头帽,套着虎头鞋的行之便叫了起来,这是他最近最热衷的活动,单静秋力气大,抱他抱的舒服,奶娘她们时常力竭。不明内情的下人们是绝对不敢让公主太过辛劳,所以小胖墩再怎么努力也是屡战屡败。
单静秋站了起来,把孩子接过来搂在怀里,行之一进她怀里就乖了起来,虽然时不时蹦跶两下,但也无伤大雅。
这下众人面面相觑了,自古以来,和离把孩子带走的屈指可数,更别说是公主了,这孩子可是容家六郎的嫡长子,怎么会说放就放呢?况且公主年轻貌美,再加上这偌大的靠山,想要再嫁也很是容易,怎么会把这孩子带了回来呢?
这么一想,这些老江湖们心里有了底——看来这容六郎没准啊,真有点什么事。
她们此时面不改色,只是环在公主身边夸奖着单行之的聪慧可爱,毕竟这孩子前途目前可是一片光明。
辛秀娘做得挺远,可就这么远远地瞥去她也能看到那头在公主怀里东张西望的小脑袋,养得很是好,说话也已经挺利落,同旁边的夫人们还能一问一答。
她突然有些惶恐、又有些令人羞惭的喜悦。
一方面她恐慌于六郎的隐瞒,公主分明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人,把孩子教养得也很好,六郎当初说他是被公主肆意践踏,心中本也对她没有感情,又想给自己一个幸福,所以才毅然和离,可现在怎么看怎么不是这样,她想起当初娘在屋子里大骂姨娘们个个狐狸精的样子,有些瑟缩,难不成她也成了这么个别人心里的“狐狸精。”
可另一方面,哪怕六郎是在骗自己,那不是正因为他和她情投意合吗?六郎不爱公主,他心里只有自己,所以公主哪怕是个天仙又何干呢?公主和六郎本就是被先皇硬凑在一起,明明六郎本就是同自己在一起的,他们才是被拆散的那对比翼鸟,这么想着,又有些甜蜜。
她脑中的思维似乎有些混乱,斗争来斗争去的,均都化成了六郎在信中的那句话,六郎说要相信他,说会娶自己过门。
她心一下安定了下来,不再胡思乱想,公主才是那个拆散他们的人,现在分开了也是该的。
是的,她没错,错的是公主。
旁边的三姑娘看着秀娘忽而皱眉忽而笑颜如花的样子,颤了颤,生怕是她入了邪,只是把椅子往旁边移了移,没敢多看。
只打算等下同继母好好说道说道,她们这几个均守孝了几年,现在能不能求门好亲事可是把握在继母的手中。
秀娘半点不知道旁边发生的事情,只是在心底想着今夜要给六郎写的信,心底填满了甜蜜。
……
宴会结束得挺快,毕竟昌盛公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