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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苍之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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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那个留着黑胡子的中年瘦长汉子却自边侧抢先一步,站在了青年身边。
一股无名力道,传自中年汉子,气势饶是可观,竟使得老和尚急欲欺进的身子为之一挫。
很显然,这意思是要老和尚的身子不要太靠近了。
老和尚自幼从佛,七岁练功,练的是“童子功”,由于一辈子童身,功力极是可观。
却是眼前这个中年瘦高汉子,功力更不含糊。
行家出手,剃刀过首。
虽是不着形相的轻轻一触,老和尚亦是肚里有数,单掌直竖,颂了声:“阿弥陀佛一——”冲着当前留有黑须瘦高汉子微微一笑,便自定下了身子。随即向着桌上的那幅字看去。
鹅黄色的宣纸上,落着四个大字:
“涤我忧心”。
没有上款,下款四个小字,却是“听蝉阁主”,字迹虽不甚工整,却有气势。
老和尚又是一声佛号,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老衲拜受了,”老和尚银眉频眨,抬头看向青年笑道:“这听蝉阁主,想是施主的别名雅号了?”
青年莞尔一笑:“你这么说亦无不可,在你这庙里住,天天听蝉,哪里也懒得动……
要是没有这点道行还真住不下去,来吧,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坐下聊聊吧!”
宾主便自在如意太师椅上落座。
自有一青衣侍者奉上香茗。青年向一旁侍立的叶先生道:“把程先生新给我刻的那方印给盖上,另外把我收的那幅观音大士绣像一并赐给庙里,算是给老和尚的见面礼吧!”
叶先生应了一声:“是……”便自听差行事。
近看对方青年,同字脸相,通天鼻梁,双颧高耸,直贯耳根,惜乎眉心低洼,气色不开,有如群山竞耸间的一片盆谷,此一不足终成最大遗憾。
相术中所谓的“龙飞不振”、“马走玉堂”料是指此而言了。
再看对方青年,五岳有亭,坐如金钟,面有朝阳,体不露筋,分明极贵之人,黑白瞳子间那一点皎皎神光,不怒自威,分明有慑人之势。
看到这里,老和尚心里“啊哟!”地叫了一声便自收回目光,不再审看,却是那一颗久寂的心,噗通通为之跳动不已,显然不再安静。
“施主今番结忧,不知在庙里还有多少耽搁?阿弥陀佛!是不是可以预示行止,也好……”
“这个……”青年想想,摇头道:“很难说……还说不准儿……”
“是是……”老和尚缓缓抬起头来,不自觉地与对方青年目光又自交接。
“怎么,嫌我们住的太久了?还是怎么了?”
“不不不……施主你多心了!”
正巧叶先生拿东西进来,聆听之下,站住脚道:“施主这个称呼不好,有失尊重,老师父你还是改称‘先生’吧!”
青年一笑不言。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老衲遵命,就改称先生吧……阿弥陀佛!”
青年看着他道:“和尚你今年多大了?”
“老衲行年七十有六,先生贵庚?”
“我二十……”一笑不答,反问对方道:“你看呢?”
老和尚颔首笑道:“也就是二十出头,先生年轻有为……先生你是贵人之相啊!”
青年看着他说:“这么说你还会看相了?”
老和尚颂了声:“阿弥陀佛!”却是笑而不答。
这却引起了青年的兴趣,身子坐正了道:“那就给我好好看看吧,看看我今年的运道怎么样?”
“先生——”
一旁的叶先生趋前,微微欠下身子,面作苦笑道:“这……不……”
青年叹了一声道:“算了!”身子向后一靠,十分气沮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
一眼看见面前的老和尚,便自住口不说。
他原是想向老和尚问佛问禅的,却是一刹那间又自兴趣索然。
想了想,乃自问道:“你这庙里什么时候有庙会?”
“这个……”老方丈答道:“每年正月十五……还早。”
青年点点头,索然道:“好像也看不见什么进香的客人!”
叶先生接腔道:“他这里山太高了,走一趟也累得慌!”
老方丈说:“对了,是远了点儿……”
青年看看他道:“我在这里住着无聊,老和尚你看看能有什么乐子没有?”
“阿弥陀佛!”老方丈怔了一怔,口颂佛号道:“出家人生活就是这样,先生说的‘乐子’不知是些什么?”
青年道:“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热闹好玩就好!像是唱庙戏,打架摔交什么的都好!”
老方丈听着不觉“呵呵!”地笑了。
叶先生脸色尴尬地道:“先生,他们这是庙里,不作兴这一套,只有番僧的喇嘛庙会才有这一套……”
“喇嘛庙跟这个庙又有些什么不同?一样都是信佛!”
“啊……分别可大了!”老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事却要由根本说起,先生若有意问禅,老衲愿从头说起!”
青年说:“你就说个‘禅’吧,什么叫做‘禅’?”
老方丈又是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先生见问,这‘禅’吗,本是种无言的空境,话虽如此,却也不是随便说得的,顿禅作略,有如守关,寻常听个‘禅’字,也当河边洗耳,若问及‘佛’,更要漱口三天……”
青年聆听至此,不由哈哈笑道,“哪里有这许多讲究?这么麻烦,我不听了!”
老和尚又是一声“阿弥陀佛”道:“老衲只是这么譬仿而已,只是告诉先生听禅问佛,理当庄重而已,设非正心诚意,等闲不能将此二字提挂嘴边。其实天地间一切,举凡语言文字,起心动念,俱有禅意,而扬眉转目,搬柴汲水,无非禅机,那是一种无限的境界,可说三天,又不可说一字,这番意境端在一个人的‘悟’与‘性’上,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青年点点头,微笑道:“说得好,像是个有道高僧,今天我累了,改天叫曹先生去请你来,咱们再好好谈谈……这些日子,我常常想,人生真是虚空,一个人富有四海,权能通天,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只是这番道理,却要退一步后才能着想……”
“对了!”老和尚频频点头道:“阿弥陀佛——檀越能见及此,亦是不容易了。”
青年笑道:“话虽如此,要我真剃度出家,一天到晚阿弥陀佛,那个罪可更不好受,好了……”
说时他伸了一下胳膊,懒洋洋地看向叶先生道:“送给老和尚的东西备好了没有?”
叶先生道:“备好了,字也干了!”
说时把一个绸子包双手奉向老方丈。老和尚接过来道:“阿弥陀佛,老衲愧受了!”
“你走好了!”青年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地道:“我还会派人去叫你,好好跟你谈谈!”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老方丈站起来合十告辞,青年身子靠后,索兴连眼睛也闭上了。
中年瘦高汉子站在青年身后向着老和尚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老方丈便自这样地退了出来。
揭开珠帘,走出殿堂。
叶先生跟随一步道:“方丈师父借步!”
老和尚停下脚步,白眉下搭道:“叶施主有话要交代么?”
叶先生嘿嘿笑道:“还是那句话,我家主人性喜安静,不喜外人打扰,住在这里的事,万不可对人提起,却要老师父记好了!”
“这个不庸交代,老衲知道了!”老方丈微微一笑:“说到贵主人性喜安静,却似未必,依老衲看,他的凡心不断,眼下静极思动,却要防上一防,阿弥陀佛,老衲言尽于此,暂且告退了!”
合十一拜,便自转身自去。
叶先生一直走到外面禅堂,站在窗前目睹着老和尚离开偏殿,才自转身步回。
走了几步,便看见矮壮的宫先生,正在一角蒲团上盘膝运功,不由微微一愣。
——他的实在姓名隐讳,如今的名字叫宫天保,一身功夫不弱,尤其精于气功,有“十步叩钟”之能。所谓“十步叩钟”即是在十步之外,以内气功力发掌钟鸣,这般能耐,自非易与。
却是这一刻看来,宫天保像是甚为疲惫,脸色黄焦焦的,他两膝对盘,双手按脐,正在作一种内功的提吸,脸上滚动着汗珠,整个身子都像是散发着热气。
叶先生走到他跟前,奇怪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啦?病啦?”
宫天保长长地吐了口气,一面擦着脸上的汗,苦笑了一下:“咱们小看了这些和尚,敢情是还真有功夫!”
“什么……”
宫天保嘿嘿笑了两声,站起来道:“差一点栽在了那个贼秃手里……”
随即将方才与阿难和尚动手经过说了一遍。叶先生听后沉静片刻,点点头说:“这么看起来,这个少苍老和尚应该也有一手……”
宫天保道:“那还用说?差不了!”随即又道:“看起来今后倒要仔细防着他们一点了!”
叶先生摇摇头,吟哦道:“倒还不至于……”一时面现喜色道:“要教我来说,这是好事,你想,和尚们要是身上有功夫,谁还再敢来此刺探?往后的日子应该好过得多了!”
宫天保愣了一愣,问道:“你真以为这些和尚靠得住?”
“这一点不必担心!”叶先生手捻黑须,笑眯满眼道:“只要咱们的银子按月不缺!”
“对啦!”宫天保嘿嘿笑了几声:“老哥这两句话算是说对了,别看这些和尚一嘴一个阿弥陀佛,满像这么回事的,其实眼睛睁开,就认识一个钱!”
叶先生说:“世道人心嘛,谁又不是一样?自然……”微微苦笑了一下,向对方调侃道:“如今这个世界,像你我这样的人是不多了!”
宫天保哈哈笑了两声,皱了一下眉,立刻止住。
“你的伤……”
“不碍事,两三天就好了!”宫天保笑笑,向叶先生嘱咐道:“东家先生那边不要提起,免得他老人家多心……”
叶先生点点头:“这个自然!”
接着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这是南唐后主的词,我们这一位竟然也犯了这个毛病,唉!这一阵子荒唐得厉害!”
“你是说……”
“我真担心,这几天要不是我一再劝说,你猜怎么着?”叶先生只是摇头,苦笑频频。
“你是说,东家先生他老人家要……”
“他想到外面溜达,你看这件事怎么能行?”
宫天保“噗哧!”笑了一声:“年轻人嘛,照我说,这些年也真难为了他老人家。”
叶先生冷笑一声:“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有个失闪……后果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宫先生叹了一声:“话是不错,可是老这么闷着,也不是个办法,弄不好闷出了病,又岂是闹着玩儿的?”
叶先生刚要说话,即见陪侍主人身边的那个瘦高中年汉子匆匆来到眼前。
“先生招呼你们呢!”
叶先生一怔道:“什么事?”
瘦高汉子道:“说是闷得慌,想要出去走走!”
“坏了!”叶先生向宫天保看了一眼,跌足道:“你看怎么样?”便自匆匆向佛堂步入。
龙州北里,庆春坊。好漂亮、香艳的一个地方……
华堂邃宇,层台累榭,其实不过是个“女校书园子”。女校书者,妓女也,“女校书园子”说白了无非妓女堂子,俗称的“窑子”而已。
今天的客人好像特别多……
一片莺燕声后,姐儿们穿花蝴蝶似地四下飞着……琉璃吊灯璀璨出一派奇光异彩,阵阵丝竹与姑娘们的婉转娇喉,叠落在梦幻般的如海香光里……
时间约摸在亥时前后。寻芳的客人,持续不断,仍然方兴未艾,看样子真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鸨儿谢金宝,精瘦精瘦的一个高挑身子(奇qIsuu。cOm書),穿红着紫,打扮极是娇艳。今年四十好几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当门一应,顾盼间自有风骚。
她人长得瘦,却有飞燕之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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