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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传-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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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轻咳几声,被商少长拥在怀中,只觉胸中欲呕之意大减,这两月相思终是没有白费。听得商少长说话,轻轻一笑,却也不回话,顺从地让他擦去嘴角已干的血迹。爱之一字确是奇妙无比,我原来本是锋芒外露,沉静自持,可自从遇见了商少长这个大克星后,却是真真想从此做一个小女人,甚至“相夫教子”这几个从未在脑中浮现过的词语,也时不时地在心中出现。

商少长在我背后轻拍几下,喃喃道:“这个风大先生,只教了你这几下子琴曲,就敢让你出梅谷,下次我若见到他,非不能放过他不可!”我听了忙道:“这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却还不是为了……为了……”说着不由脸一红,将头慢慢低下,不管自己怎样气性如男子也好,这个“你”字,却还是不好意思说出。

商少长轻叹道:“你这个小孩子……”伸手在我脸颊轻捏几下。我脸却是更红,刚要将他手拨走,忽然耳边听见了一声轻笑。

这笑声不是商少长的,是一个女子的笑声。

虽然只有一声,但似乎集中了娇俏与甜蜜,天真与羞涩,放浪与大胆――四周并没有人影,这笑声却让人听来,好似在耳边发出一般清晰!如一根针,一片叶,一缕轻烟,直直要钻进人心中最深处轻地撩拔一下,直欲要把你最隐蔽最私密的情感挑逗出来!虽然听起来没有秦楼月的搜魂曲阴冷可怖,但这声轻笑却让人无所循形,仿佛还含着十分脂粉浓香。我脸红了几红,只觉胸口变得冰冷。好不容易压下的血腥气又冲到喉间。“哇――”地张口,一口鲜血又吐到商少长胸前。

商少长面色一冷,一手按到我背后,一股温暖醇和的气息随着他的手掌传到我背心,一手五指轻弹,竟是挥向近处的焦尾琴!只听得“铮”然轻响,如碎玉飞迸,银珠轻溅。琴声如水泻地,仿佛要将这诡异非常的一笑从脑海中赶出去。

这琴声只将笑声阻得一阻,几乎同时,却不是一声,而是一串笑声如银铃也似,无孔不入地向琴声包围过来。时而如少女轻吟,时而如思妇幽怨,时而如娇声艳语,时而如细诉低喃。一阵阵不住传来,直使得心都要跳出胸来,似乎自己的心绪就随着这笑声波荡起伏不已,不知何时就被这笑声引入地狱中去!商少长一手抵背,一手只能拂出几个音节,这焦尾琴虽是天下至清至雅之物,但只这寥寥几响,抵挡这魔音却是万万不够!我用力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大气,闭口忍住欲喷出的血腥,一咬牙,身子已端坐在琴前,脑中默默回想风大先生所教的调息运气之法,十指一挥,便向焦尾琴按去――

调角转徽,按宫引商,曲愈清而大雅,弦渐冰转平臻。正是风大先生用心传授的“梅花三弄”。琴声悠扬清越,直飘半天。径向那笑声迎过去。

只听得“咦”地一声,笑声渐止。天边蒙蒙的雾气中,恍恍然出现一个粉红色的人影。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正是金乌初上之时,这粉红色人影渐行渐近,飘飘悠悠。如在雾中凝聚出来一般。我手指按在弦上,冷汗已湿透衣背。明知这人可能就是发出笑声之人,却仍是不敢轻动。能将声音动人心魂,比起秦楼月的搜魂曲来,高了又何止一筹!只觉身旁冷气透骨,我眼角余光看去,原是商少长不知何时,已抽秋水刀在手!五指屈指用力,手上青筋暴落,显是将这杀气刀势,都凝在这五指之上!

人影渐渐从雾中走出,她的面容也随着步出朝雾,而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十指突然一僵,目光凝在她面容上,几乎不能动弹!

天啊,这是人――还是魔鬼?!

若是人,怎会有这样一张脸?

天真与妖娆,美丽与清新,羞涩与放荡,柔媚与大胆――这种种气质形容,居然都现在这一张细腻如初生婴儿的脸上,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手势,都带着惊人的诱惑!她的每一片肌肤,每一块骨骼,都仿佛是众神用最好的美玉将其琢磨,才琢磨成这天上地下,既能魅惑天神,又能吸引魔鬼的尤物。

她全身都裹在不知用何物制成的粉红纱中,裹得密密实实,却只有裙下一双脚是赤足。

乌黑的发,粉红的衣,雪白的肌肤。

她不但吸引男人的目光,同时也使同为女人的我不能侧目。

这个从雾中出现的女人微笑,伸出纤细如玉的五指,一朵兰花瞬时在她的白玉般的手指上倏然开放!她的声音,也如天上地下魔鬼最甜的诱惑:

“我是兰夜……”

兰夜!

我早就想到了,如果不是她,还有谁连一声轻笑,就有如此可怕的致命魔力!

若说她的笑声如勾魂的春风,她的话语却令男人与女人都要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清脆又甜美无比,仿佛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后面,包含着无尽的诱惑与暇思。

温柔!

这才是温柔!

试问有哪个男儿,能拒绝兰夜随意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

我在现代时,觉得肖真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曾经有好一段时间还暗暗羡慕她的美丽,羡慕她的身边,总是不乏年青男子的侧目。而来到宋代,见到了江南第一歌妓优华,才不由觉得,肖真真虽和优华长得几乎同出一辙,但偏偏少了一种柔媚之气。使得后者既美又媚,歌琴双绝,才赢得乐坊首席。但她同兰夜一比,就象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村姑!

兰夜的美丽,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是一种会使男人与女人忘了身在何处,忘了所有的记忆,忘了所有所有的一切……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入那致命般的笑容中……

哪怕那笑容背后是一把尖刀!

商少长的呼吸越来越浊重,手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出!另一只按在我背上的手力道越来越小,几乎马上便要垂下。我不由大惊失色!自从我与商少长一同出归云庄之日起,哪一次不是应付淡定,一刀挥出立分胜负。虽说有些惊吓,但看到商少长武功实是高得惊人,心中也自放心不少。可在此时,面对这个美得不象真人的女人,我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祥的感觉!――

今天遇到的对手,可能要比所有要杀我们的人加在一起更可怕,更恐怖万分!

“就是你……”兰夜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双颊艳光照人,仿佛连绚丽的朝霞也比了下去,更是妖艳不可方物:“就是你这个女人,让商少长甘心为你卖命。”

这一句话听入耳中,我只觉得全身如一桶冰水浇下,连正弹琴的十指也变得异常冰冷!

当兰夜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如最毒的毒蛇,她看着我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尽是恶毒与怨恨!仿佛把我一口吞了才甘心!

我冷然道:“就是你,杀了许多无辜之人?”

兰夜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在这个寂静的街上听起来异常响亮:“不错――”她美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最爱的,便是杀人!”

不知何时,商少长将放在我背后的手已收回,但他的呼吸却未有轻缓,反正越来越沉重。

我背后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商少长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媚术!”他的声音透出从未有过的冰冷,一字一顿道:

“好强的媚术!”

兰夜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目眩神摇,乌黑的头发随着笑声不住飘动,连粉色的纱衣也几乎飞舞起来,令人见了几乎不忍侧目!纵使我是个女人,也被她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一时凝住目光。直到商少长吐出“媚术”二字,才心神突地一定,十指挥动,正是梅花三弄第一阕:“暗香”。

琴声丝丝入扣,绵绵不绝,虽不十分响亮,但悠扬清越之音不住传出,顿将兰夜魅惑无比的笑声压了下去。

兰夜笑声一收,那曾美丽如丝的眼波突然消失不见,代之以充满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我,厉声道:“江梅引――你――你是梅谷三绝的什么人?”

我缓缓道:“风大先生,便是我师父。”十指轻拨,清音阵阵,我沉声道:“这曲子已不是江梅引,而是‘梅花三弄’!”

“梅花三绝,梅花三弄……”兰夜轻纱一抖,嘴角现出一丝若隐若无的微笑,浅浅道:“好!我且要看看,名满天下的白衣卿相,能把那老不死的三绝学得几成――”她“成”字甫吐,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商少长突然手中秋水刀光华大盛!人已飞纵而起,刀身带起一溜明亮刀光,自上而下直劈向格格娇笑的兰夜!

商少长默不作声,蓄劲凝意,为的,就是这一刀!

这聚魄会神,惊天动地的一刀!

这明亮清澈,自然如意的一刀!

这一刀,直欲把这娇俏万方的尤物一劈两半!

兰夜的身后,倏然闪出一个灰影。灰影的手中,也赫然一把铁灰色的刀,已迎向商少长这道石破天惊的秋水――

两刀相交,却几乎没有声音。

一灰一黑,双刀仿佛一瞬间静止在空中,二人就维持这如木偶般的姿势,一人扬刀,一人相迎。

那个灰衣人年纪和商少长相仿佛,但与其说他是人,还不如说他是个影子。

兰夜的影子。

他的刀和他的眼眸,都是一种无生命的死灰色。

“商……”我刚欲张口,只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我的颈,娇嫩如初生花蕊的手指上,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鲜艳欲滴:

“商少长,将刀放下来吧……”我看不见兰夜在我身后的表情,但我想,她一定笑得异常得意:“原来风老头子的徒弟,却是这般好捉。”

然后,我便看到商少长的脸,突然变成一种异常雪白的颜色;雪白如纸的颜色。仿佛所有的鲜血都在劈出一刀后用尽!

商少长闭口,仍止不住一丝如线的鲜血自口角边流出。

在我晕过去时,满目都是这种鲜红的颜色。

商少长鲜血的颜色。
第三十章 销魂
眼前只有两种颜色:黑暗和鲜红。

商少长的鲜血在我眼前不住闪动,终于化作扑面的红雾将我团团包围,我尽力要挣脱出去,却又跃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他武功那样高,却又怎么会败?他怎么能败给这样一个卑鄙的女人?他怎么就这样在我面前,苍白地一笑,然后就是口中流出抑制不住的鲜血?

败,就是死!

不会!商少长绝不会死!

我呻吟一声,眼睛慢慢睁开,手指慢慢动了几动,摸到袖中一个冰冷滑润的东西。一股清冷之气随着手指一瞬间流到全身。

琚雪!

我的琚雪!

这把小小的玉剑,仿佛在这一刹那给了我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我连吸几大口气,双臂用力,摇摇晃晃使自己身体离开冰冷的地面。就听得耳边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醒来了……白衣卿相,在我这里睡得可好?”

兰夜!

我发誓,便是将我锉骨扬灰,这个女人的声音,我也能记得!

我慢慢自地上站起,随手紧了紧身上绛衣的玄色织带。新买的一袭新衣,现在到处都沾满了草叶和泥土。我伸手理了理脏乱不堪的长发,平素温和的眼中,陡然射出久违的寒光――

兰夜,好个兰夜!

我白衣,已经厌倦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我眼神向四周扫去,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与其说是屋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中。屋内周围用铁条密密箍住,只余一个小小铁门,能容一人进出。而这个“笼”内,除了一张精心雕饰,四周垂满粉红流苏的大床放在中间,其余空无一物。我就站在这个铁笼中,而笼外,就坐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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