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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考虑这麽久?”字文琅琊催促著白无常。
“不接。”两个字冷冷迥荡,白无常随即在自梁柱垂落的白色帘间失了踪影。
“快追!”宇文琅琊喝声一出,另外四道黑影分别从东西南北追了出去。
相较於宇文琅琊的气急败坏,风裳衣的笑靥显得奸诈狡猾。
嘿嘿,宇文弟弟,跟我这种老狐狸斗,你还太嫩了。这句话当然只能放在心里暗爽,风裳衣凉凉地找了张椅子坐定位,品茶看戏。
“风裳衣!”破空巨吼挟带凛冽剑芒,如毒蛇吐信扑向猎物。
“宇文弟弟!你怎麽说翻脸就翻脸?!”风裳衣跳离惨遭劈砍而化为残缺木块的座椅。
“你刚刚干了什么好事?!”喷火的宇文琅琊步步逼近。
“我哪有!”严格来说,他方才做的举动应该归纳为“坏事”。
宇文琅琊剑锋指著风裳衣,另只手指向正前方雕凤纹龙的木壁。“那你说!墙上的黑影是怎么回事?!”
“什么黑影?”风裳衣闻言停步,墙上的黑影也静止不动,风裳衣摆摆手,他的影子也如法炮制。“宇文弟弟,这是我的影子埃”有啥不对劲吗?
宇文琅琊冷笑,“没错。所以你方才在我身後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映在墙上——你的影子出卖了你!”
“该糟!忘了把月光照耀的方位给拿捏在计算之中。”风裳衣吐吐舌。
“我劈了你这坏事的混蛋!”得来不易的一条线索就毁在风裳衣手里!
风裳衣避开锋利剑芒,沿著宇文琅琊的右臂一旋身,自身後将宇文琅琊抱紧。
“好弟弟,别生气、别动怒。”八爪章鱼需要八脚齐用才能缠死敌人,风裳衣更高竿,仅仅用双手也能达到同样功效。
“放开你的脏手!”宇文琅琊咆哮,挣不开扣在腰间的毛手。
风裳衣笑咪咪,“这可不成!这招是我自创的绝学,以贴身战术让对方无法随兴施展武艺,你有幸为成为头一个试验的对象呢。”
说穿了就是死缠烂打地黏在对方身後死角,尽其所能纠缠。
宇文琅琊越想甩开紧贴在背脊的胸膛,风裳衣抱得越牢。
宇文弟弟到底有没有吃饭呀?一条三尺长的腰带竟然绕了这么多圈,连他圈抱著他时也觉得触感出奇的……舒服,只不过再多点肉感会更完美。
“嘿嘿,你乖乖束手就擒吧,否则做哥哥的我弄疼了你可不负责。”
“只会使小人招式的无耻之徒!”宇文琅琊朝後一记拐子手,落空。
咿呀——客房门扉悄悄推开一条缝隙,探进画舫跑堂伙计的脑袋。
风裳衣与宇文琅琊同时回首。
“有什么事吗?”巴著宇文琅琊的风裳衣笑容可掬,对两人以怪异姿势贴合毫不为意。
“呃……有客人反应您的厢房很吵,所以小的上来瞧瞧……”这一瞧倒让他开了眼界。
宇文琅琊可不像风裳衣一样有风度,挣脱不开箝制的窝囊气一古脑进出喉头。“瞧完了还不滚?!别碍著我办事!”他要拆了风裳衣一身贱骨!
“是、是,小的立刻走。”伙计在门扉掩上前又补上一句,“客倌,您请慢用。”
纠缠的两人哑口无言,久久。
“那句“请慢用”是什么意思?”宇文琅琊疑惑转过头,瞅著下巴顶在他肩上的风裳衣。
“就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风裳衣说话时,气息不经意吹拂在宇文琅琊耳畔,引起阵阵酥麻,宇文琅琊忙以手肘顶开惹人心浮气躁的脑袋瓜子。
“说清楚点!”他可没心情去跟风裳衣打哑谜。
风裳衣原先略微放松的双手又牢丰抱著宇文琅琊,因为他知道一旦解释伙计话里的涵义,宇文弟弟绝不会有太温和的反应。
“他恐怕以为我们正准备……”他覆在宇文琅琊耳边嘀嘀咕咕地认真解答,只见宇文琅琊耳根越听越红,脸色却相反的铁青。
真有趣!让人忍不住想再逗弄逗弄他!
风裳衣的双手滑到宇文琅琊肩胛,以暧昧到不能再暧昧的调情姿态搂著他。“宇文弟弟,我说的够明白了吧?”语毕,附加一声又响又亮的“啵”声,印在宇文琅琊的颈项上。
宇文琅琊理智线全断!
“风裳衣!我、砍、死、你——”
※※※
追索白无常行踪的四名黑衣人回到宇文琅琊下榻客栈禀报最新情况。四人分别在东西南北四方见到白无常的身形,却又在不同地点跟丢了人,究竟白无常窜向何方已成无解之谜。
黑衣人是龙步云派遣的顶尖高手,竟也让魑魅魍魉耍得团团转?!
“宇文弟弟!宇文弟弟!”风裳衣手里端著一碗汤乒乒乓乓地跑上楼,带著淤青的脸庞仍漾出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辉。
宇文琅琊将烦躁的心思搁在一旁,迎向嘻嘻嚷嚷的“发光体”。
“瞧你这么高兴,见鬼啦?”宇文琅琊与风裳衣同行的这段日子以来,就属那张嘴磨练得更上层楼。
“有白云的消息了!”风裳衣开心地执起宇文琅琊的手,共舞翩翩。“你猜怎么著?我刚刚去喝了碗红豆汤当宵夜,随口问著小二,他说真有一对符合我描述的夫妻出现在汴京城!”
宇文琅琊眼中除了兴趣缺缺之外,更多了一分冷漠,他自风裳衣掌心间抽回自个儿的手。“关我什么事。”
他不明白听到由风裳衣口里亲亲昵昵唤出“白云”两字时,自己心底又酸又涩的感觉是什么……“宇文弟弟,你不开心啊?”风裳衣发觉他的不对劲。
“我开心,当然开心。”可惜宇文琅琊严重下撇的唇角证实他说的与想的回然相异。“我好开心今天与阎王门搭上的线,被你两三下比手画脚给破坏,我更开心今天在流清画舫里,被伙计误认为与你是断袖之恋!”话末,还免费奉送清亮有劲的鼓掌声。
连聋子都能听出宇文琅琊语气中的责难。
“别这样嘛,我也受到教训啦。”风裳衣指指淤青俊颜,一次比一次惨烈。
“那可真委屈你了。”哼哼。
“不委屈,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风裳衣捧著讨好的笑靥,呈现在他面前,被宇文琅琊毫不领情地推开。
“带著你的笑容去找“你的白云”撒娇,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他的口气酸溜溜的。
他在做什么?!像个无理取闹的坏孩子,以嫉妒任性的口吻索讨著得不到的心爱东西……他现在的嘴脸一定很狰狞、很难看,天底下没有一个人在愤怒时仍有副好看的表情!
宇文琅琊,你究竟在发什么疯?!
风裳衣俊脸凑近宇文琅琊,轻轻拉下他揉著眉心的手指。
“宇文弟弟,我知道你很气我今天破坏你的正事,但阎王门对我有特殊的意义,说什么我也不能眼睁睁看著你和龙步云对付它。”倘若阎王对宇文琅琊的多事举动发出殂杀令,那时他想保也保不住宇文琅琊。
宇文琅琊紧合著眼,他真正气的不是这档鸟事,他是……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而恼、为何而气、为何而——妒!
“我顺道帮你买了碗红豆汤回来,你喝完就早点歇息,你看起来好累。”风裳衣舀起香甜红豆递到宇文琅琊唇畔。
宇文琅琊睁开双眼,“你眼里看的人是我,还是他?”
“呃?”风裳衣愣头愣脑,搞不清宇文琅琊问句中的“他”是谁。
“你不是说我的眼睛很像他?你透过我的眼在寻找他的踪影?”好空虚、好迷惑的声音,这是他发出来的吗?好像在质问,又像绝望……“我……不能否认。”一开始他注意宇文琅琊,的确是因为他的眼神像白云。他追寻这样的眼神已长达十数年……你给我的眼神,如同你给世间所有人一样的冰冷,不带情感……你让我感觉,在你眼底,我只不过和寻常人无异,而非身怀异禀的……魔物。
他曾对白云陈述自己痴恋他的原因。好像因为这理由,追逐白云成了他的例行工作,他总喜欢看著那双眼神越来越冷冽的转变。
风裳衣试著补述:“但是我从不曾藉由你来寻求慰藉,你与白云虽然相似,但你永远都不可能是白云——”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宇文琅琊冷冷截断他的话。
没有温度的逐客令,像夜里缓降的白雪,一点一滴、一点一滴,掩盖了眼中所有能收纳的事物,所有想见与不想见的——自己。
“宇文弟弟……”
“我只是累了,明天就没事。”宇文琅琊为自己的失常编织藉口,眼眸却不再看他。
“那我不吵你了,乖乖睡。”风裳衣迟疑又不断停停走走的脚步声终於退出房间,留下一室静寂。
天杀的!
宇文琅琊握起双拳,狠狠捶在桌上。
知道自己成为别人的替代品竟是如此令人痛恨的事!
替代品!他从小到大都摆脱不掉这三个字!原以为逃离了令他无法喘息的宇文世家便能逃离宿命,结果他仍旧永永远远只能活在“宇文琅琊”的躯壳里!
他曾经屈服了、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为什么此时又冒出惹人心乱的风裳衣?
原来……原来风裳衣眼中看到的人不是他,风裳衣希望透过他的眼寻找心心念念的人,而他却恨极了面对风裳衣眷恋不舍的情眸,更无法忍受其中映著的他——白云的替代品!
让风裳衣无法忘怀、倾心追寻的白云究竟有怎生的容貌?与他又有何相似之处……抬眸,瞥见映出自己身影的铜镜,宇文琅琊倏然一惊。
他见过铜镜里的神情,曾经。
是了,是与大师兄一块,就在不久之前,在湖心轻舟上。
当时大师兄也正流露出如此五味杂陈、似笑非笑、似忧非忧的神情。
大师兄的情绪是掌控在一个傻娃娃身上,既然如此,又是谁左右著他呢?
心底有道好模糊的答案和身影,呼之欲出。
不清楚。他看不清楚、听不清楚!再靠近一些……朦胧身影在脑海中轻快地跑向他,逗趣地挥舞双臂圆唬好熟悉的动作及姿势……宇文弟弟,朦胧身影仍旧朦胧,一贯大嗓门已经嚷嚷出声。
当啷巨响,宇文琅琊慌乱而恐惧地甩去那面清晰映照他每丝每毫的情绪起伏,以及不敢正视的困疑核心的镜子。
铜镜滚落地上,一圈圈旋转,镜面中的宇文琅琊交错成数不清的挣扎容颜。
“天……不可能,这太荒谬!”宇文琅琊双手抱住头,收紧的力道显示他的抗拒。
他的神情、龙步云的神情、风裳衣的神情,那是——沉沦在情海之中,无法自拔的神情。
第六章
早上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被甩了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咧?
好笑?窝囊?还是不知所措?
风裳衣茫然站在宇文琅琊房内,平整折齐的被褥像是不曾有人上床使用,而上头摆著一张字条,简单扼要的宣告宇文琅琊要与他拆伙,以後各走各的路,老死不相往来,若是路上见著面也要装作不曾相识……真好的分手方式!不拖泥带水,他真该为宇文琅琊的举动拍拍手!但……他笑不出来!废话,有谁被视为“烂泥”、“污水”还高兴得起来?!
风裳衣怒冲冲飞奔下楼,半途被客栈小二给拦了下来。
“客倌,昨儿个您询问的那对夫妻,据说今早在布坊里挑绸缎,我猜——”
风裳衣即刻插嘴,问了个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问题。“我问你,跟我一同住宿打尖的那个年轻公子咧?高高瘦瘦的,眼睛很漂亮那位?”
“您是指宇文公子?”小二指著登记住房的客倌名称。
“对对对,他人呢?”
“五更天就走啦。”
五更天?那不就是他离开宇文琅琊房间不久的事?他昨夜就该发现宇文琅琊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