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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意惊讶道:“你还要去玩?”
云歇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道:“难得来一次,就当陪我看看热闹呗,老是这样死死板板的,你不累吗?”
江寻意被他拽着不情不愿地向前走:“有什么好看的。再大的热闹都有散的时候,再欢乐的事都只不过是一时,与其等到以后失落,倒不如根本就不去感受。”
云歇道:“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正因为眼前的欢乐才是真实存在的,过去了就没有了,我们才要抓住。能开心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江寻意不再跟他打机锋,回头看他:“云歇,你到底想……”
云歇将胳膊在他肩上一搭,若有深意地道:“阿寻,你可知道,这世间许多能让人愉悦的事都是需要让人贪图的,你贪的越多,过的也就越快活。好兄弟同甘共苦,我只管带你找乐子,若你肩上的包袱重了,也不如分给我一些。”
江寻意微一垂眼笑了笑,不再反抗,任云歇带着他向一边的场子走去。
他们两个捡的是最热闹的地方,只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圈正在不停叫嚷着什么,场面十分热烈。云歇拽着江寻意的胳膊挤到了最前面,见是两名年轻男子在中间较量,看起来动作倒是有模有样的,打到最后,其中一个人竟然将另一个人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抛了出去。
被扔出的人摔得七荤八素,直滚到了江寻意脚下才被人扶了起来,咬着牙道:“我认输了!”
云歇道:“咦,今天不是年轻男女相互相看的日子吗?怎么还打起来了,难道是抢姑娘?”
旁边有人听见他的话,顺口接道:“就是不抢也得打呀。今天这样的日子,要是小伙子们不露几手自个的本事,又怎么让姑娘们知道面前这个是英雄还是脓包?不过刘波这小子下手这么狠,估计胜了这一场之后,是没有人愿意跟他比了。”
刘波意犹未尽,捶了下胸口大喊道:“还有没有人上来!”
果然无人应答。
底下有人高声笑道:“刘波啊,你要是还没比够,不如把咱们镇子上那个小奴隶牵出来罢?随你可着劲的揍,就是打死都不用赔命。”
江寻意微微皱眉,他知道很多地方是有蓄养奴隶的风俗,像这种人一般都是贱籍出身或者犯了重罪,因此被贬为奴籍。如果没有人愿意出钱购买努力的话,便不属于特定的人家,人人都可以欺□□骂,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问津。
其实这样想一想,他若果真如陈叔所说是冥坊的女子生出来的,要不是被缇茗仙师抱回来,估计也是个奴隶。
很快,一个苍白消瘦的少年被人牵了过来,他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精钢制成的项圈,上面还栓了一条链子,被人像狗一样牵在手里,慢慢入场。
额心忽然一暖,云歇的手指轻轻拂过江寻意的眉头:“又皱眉。这只不过是玩乐罢了,灵隐派不愧是佛家大宗,你这个首席弟子还真是悲天悯人。”
江寻意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好奇:“我想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什么是你在乎的?”
云歇想也不想地道:“你。”他补充了一句:“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搏斗已经开始了。
那个被领上来的奴隶少年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十分单薄,往魁梧的刘波身前一站矮了半个头,一看就不是他的对手。两个人动起手来更是高下立现,才几个回合就被刘波一脚踹飞,身上的旧伤都挣裂了,血迹顺着麻布外衣凐了出来。
他索性躺在地上不再起来,任凭刘波又踢了几脚,也是一动不动的装死。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蔡琴《你的眼神》歌词,虽然是老歌了,但是很有味道,安利一下: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并不露痕迹
虽然不言不语
叫人难忘记
“我不自禁抬起头看着你”~每次听到这里都觉得心里软软的,有的人就是光静默地看着,就会心生欢喜。
第54章 自由
云歇评价道:“这个小子挺精明的。其实我看他虽然力弱,但行动之间还有点章法,应该不至于这么几下子就不行了,这是不想多挨揍,索性装死。”
只是他这样可就扫了大家的兴,一个穿着华贵的青年男子笑道:“哎,齐十九,你别这么没干劲啊。这样罢,你今天若是赢了,我就做主放你自由,怎么样?”
这人显然挺有身份,大家听了之后纷纷起哄:
“齐十九,你听见没有,既然高少爷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真的了!”
“快起来快起来,加油打啊!”
齐十九动了动,猛地从地上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沾满了肮脏的尘土,可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仿佛其中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苗。
江寻意接触到他的眼神,愣了一愣。
“你说的是真的?”齐十九嗓音嘶哑地询问。
高少爷笑骂道:“果然没死,赶紧打罢!本公子还不屑骗你。”
齐十九用袖子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捏紧了拳头,重新又冲了上去。
有人笑道:“要不要赌一把?”
高少爷摇头道:“赌不起来,估摸着所有的人都要押刘波,这注只有一边啊。毕竟谁愿意无缘无故地赔钱玩呢?”
江寻意突然扬声道:“赌罢。我押齐十九。”
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爱赔钱的傻子被放出来耍。连齐十九自己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江寻意向他微微一笑。
虽然笨重的木头面具挡住了他的脸,但齐十九仍然可以从那镂刻的过大的猫嘴缝隙处看见一抹微微扬起的薄唇,一时分神,胸口顿时挨了重重一拳,他便又大喊一声,扭头迎了上去。
江寻意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局,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给钱。”
这句话是跟谁说的不言而喻,云歇心疼地“啧”了一声,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拿出荷包正要打开,却被江寻意反手抢了过去,整个扔给了收赌注的人。
云歇哀叹:“那是我的老婆本啊……”
江寻意轻笑道:“云歇,你愿意跟着我相信一回奇迹吗?”
他自己并未发现,其实每一次说话的时候,云歇都会面带笑意地注视着他的侧脸。那种笑极淡,大概甚至连云歇自己都察觉不到,因为不是遇到了甚么有意思的事情,而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满足。
但云歇的口气依旧没有多少正经:“阿寻,你这还真是败家啊,也罢,我就当给你小子个面子。要是赢不回来,你可得赔个媳妇给我。”
江寻意双眼依旧注视着场内,随口道:“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云歇轻笑道:“那倒不必,我只要一个最好的,你可别食言啊。”
江寻意凭着和云歇多年的相处,本能感受到他似乎是话里有话,警惕道:“不然到时候还是给你抢回来吧,反正这里没人打得过咱。”
云歇呸了他一声,转头观战。
能够自由的诱惑太大了。齐十九显然尽了全力,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浑身的衣服渐渐都变成了血的颜色,然而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冲上去,又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
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个瘦小的身影扭打在一起,渐渐的,兴奋尖叫的人们沉默了下来,有几个姑娘默默地捂上了眼睛。刘波举起了拳头又放下,退后一步道:“你认输罢,我不打了。”
齐十九哑着嗓子道:“不行!”
刘波大声道:“你绝对打不过我,而且我不会让着你!你知不知道,你身为奴籍,我就算打死了你,可是也不用被押送到官府去的!”
齐十九不说话,又冲了上去。
他不知道被刘波摔出去了多少次,可每一次,他又毫不犹豫地爬起来冲了上去。
挨的打多了,身上渐渐麻木,疼痛反倒不那么的明显,只是力气也渐渐用光了。
这个时候,齐十九眼前浮现的,是父母临死前不舍的眼神,是多年来的唾骂与鄙夷,是黑暗,是鲜血,是羡慕的阳光,以及刚刚那一个隐藏在面具下面的微笑……
有人把他当人看,他也要像人一样活着!
终于,刘波的身上也开始出现血迹,当他的小腹上再次挨了一拳之后,刘波摇摇晃晃后退一步坐在了地上,苦笑道:“这小子真是条疯狗,我输了。”
齐十九沉默地站着,鲜血混杂着汗水落在泥土上,他似乎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赢了,猛地回头看向了高少爷。
周围的喝彩声响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很坏,又或者是人性的本能中就有着渴望暴力与鲜血的一面,可是也有更多更多的好人,会为了他人的胜利而感到喜悦,只因那种永远不肯放弃希望的热情,原本就是这个世上最能够感染人心的情绪。看着他的成功,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也战胜了什么生活中最艰难,最难以挑战的困难一样。
有人喜气洋洋地道:“高少爷,你是不是可以和你爹说,放他自由了?”
高少爷盯着面前之人期冀中又有几分凶悍的眼神,目光中闪过几分兴味。他慢慢地解开了长衫上的纽扣,微笑着回答:“当然。不过前提是,他还要赢了我。”
问话的人愕然:“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我只说了,‘赢了就给他自由’,却没有说要赢多少场,不是吗?”高少爷把自己华美的外衣扔给下人:“啊,不过这一次我可以说清楚,他要是再能赢了我,我绝对会放了他。”
比起周围人的义愤填膺,云、江二人倒是都还十分平静。江寻意的目光掠过高少爷,发现他中衣下面是隆起的肌肉:“没想到他看起来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派头,还是个练家子。”
他说了这一句,自己也已经跟着踏出一步,刚要说话就冷不防被云歇一把拽了回去,拉住江寻意的右手强行按在自己胸口,委屈道:“你摸一摸,难道他的身材还能有我好吗?”
云歇看着瘦,实际上毕竟是练武出身,江寻意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服贴在他胸口,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结实的肌肉,只不过对方有的自己也有,他丝毫没感觉到有什么可稀罕的。
“你别闹了。”江寻意火大道:“我要……”
“你要干什么?”云歇毫不客气地截口打断了他:“你要帮那个齐十九吗?若你代他出战,收拾那个姓高的的确不是问题,但假如这样的话,那不如第一场就不要让他比,还费那个力气押注干什么?无论我们是买下他还是强行带他走,都是举手之劳,可是以后呢?你总不能一直养着他防止他被别人欺负罢。阿寻,不是我说你,这个世间不公平的事多了,倒霉蛋满地乱跑,你见到了都要这样管一管吗?”
云歇说的的确有道理,他永远都是那个最清醒最冷静的人。齐十九一开始之所以吸引了江寻意,就是他那种对于命运摧折的忍耐和蛰伏,是那种无论怎么样都不肯认输的凶狠,让江寻意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在茫无头绪的命运中挣扎的自己。可如果他帮了齐十九,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或许说不定反而是毁了他。
“好了,我知道了。”江寻意在他胸口轻轻捣了一拳抽回手来:“算你说的有道理。”
云歇说完之后似乎又有些怕江寻意生气,补充道:“其实你高兴就好,他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只不过我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