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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前住进来之后很少出门,他为人和善,邻里四方和他亲近。谁来家里找他画东西,白前就托人替自己出去买些,或者劳烦人家替自己叫了店家送来。
天舒这么提自己,倒是提醒自己了。掩住鬼笑,天舒故作正经看白前:“你试试看,如果出门,她们拦不拦你。或者有没有其他举动。这样也能反观司齐的态度。”
其实根本没必要,不管司齐什么态度,景西都不会同意白前进宫的。但天舒一个劲儿在后边戳自己,必定是有了什么鬼主意。景西按捺住,且看天舒要玩什么。
白前皱着眉思索,天舒继续煽风点火:“我带着人藏的隐秘些跟着你,看看有没有司齐的人也跟着你。这样试探一番,我们在做讨论。”
白前有些犹豫,他现在连义肢都用不了,出了门总要碰到些障碍。
天舒话锋一转,一脸肃穆:“只是辛苦你,这天寒地冻的,要出去跑一趟。”
这些人里,要数天舒最会抓人的心思。白前本就是不藏不掖的人,一眼就能看透的性格。虽说他如今变了许多,但天舒猜他的根本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老好人。
果然天舒这么一说,白前跟着劝慰他:“没什么辛苦的,我也很久没出去过了。”
天舒旋即笑开了:“那我去安排人手。”转身,背对着白前,拼命的给景西使眼色:把握机会!
天舒走了,白前又掀了被子,慢吞吞的往轮椅上挪。景西立在一边寻思天舒的含义,大约是给自己创造出难得的独处机会?
白前拖着两条腿挪到床边,把轮椅拉过来固定好。景西小心的问了句:“要我帮忙么?”
搁最开始的景西,必定二话不说就上手了,哪里会管白前愿不愿意。想来感情真是有够厉害,硬生生将景西二十年的行为习惯给掰了过来。
白前探身去扶轮椅,淡然道:“不用。”
景西没话说了,然后就沉默了。
这些事白前早做习惯了,也不觉得多难。只是这期间的姿态有些难堪,旁边立着个人总是有些尴尬。
半晌,白前终于做在轮椅上,调整好姿势,又整了整衣摆。景西终于想到应该说什么:“腰还好么?”
白前探着身子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皮草外衣罩上,又拿了块厚毯抖开,盖在腿上。这两件都是天舒在天还未转冷的时候拿来的。那时候白前还不想见到天舒,不自觉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天舒打哈哈说是叶鸣怕他冷,叫送过来。
其实都是景西的主意吧。
白前本能的揉了揉腰,回答:“还好,没太严重。”
景西道:“难受的时候说。”
说完之后,景西自然的跟着白前,准备一同出门。白前疑惑,问道:“你也要去?”
景西愣住了,天舒没说这一层,只让自己跟着。景西嘴笨,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地上都是雪,轮子容易打滑。况且……况且,这路上总不会像在家里般,由得你坐轮椅也方便。”
白前知道这个理,没吭声,由着景西一路跟着了。
那三个姑娘还站在院子里候命,眼见着白前转着轮椅出来了,为首的一个踏着满院子的雪走上来,恭敬的问道:“公子,可有何吩咐?”
白前摇头,不想多和她们说话。景西却开口道:“把这院子里的雪扫扫。”
那姑娘应了一声,当即和另外两个奔到墙角拿了工具,动手扫雪。白前体质弱,连院子都不常去。偶尔有邻居来了,就帮他打扫一下院落。头天晚上又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还未有人来帮他清理。
白前看景西一眼,不明白他此举有何深意。景西尴尬道:“既是婢女,就先使着。我总嫌你这里没个丫鬟伺候,但……也不敢贸然送过来。”
白前脸色有些难看了,冷言道:“我也只是没了腿,大多数事情自己也能做,要丫鬟干什么!”
景西自知失言,却不知道白前生气什么。家户里有几个丫鬟,本就是很常见的事情,犯不着就翻脸了啊。
但白前这些日子脱离那个圈子,闭门过自己的生活,原先的本能倒是回来不少。他原先没请过保姆,这个时候也不能接受“丫鬟”。
白前推着轮椅出了门,景西一言不发的跟上。屋外的温度冻的人伸不展手指头,轮子再往地上滚一圈,沾了雪水,手轮圈简直要粘掉到手心的皮。白前还没出街门,就觉得手指僵的再握不住手轮圈。
景西瞥到他的僵硬,不做声的撤到他身后,扶上了把手。白前只觉得手上一轻,才发现轮子自己在走。回头看景西,后者神色有些忐忑,似乎担心自己会拒绝。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白前默不作声,就由着他推了。
临近年关,街上一派热闹喜庆。置办年货的小摊贩一溜的排开,红景,白雪,映在一起有了冬日的美。也有不少不怕冻的小孩子,红着脸颊四处跑着玩,凑的更加欢愉。
景西小心的推着白前,怕路上滑,怕来往行人磕碰,一颗心吊着。白前不用自己动手,就拢了袖子端坐着。一路无言的走了出去,白前回头低声问:“有人跟么?”
景西摇头。
白前又问:“天舒在哪儿?”
景西微微俯身:“周围没人,天舒也不在。或许是藏的好。”
白前自己也察觉不出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那就继续走吧。”
景西犹豫了下,问道:“你置办年货了没有?”
白前摇头:“我一个人住,也无所谓过不过年。”
景西本想说除夕夜到府里来,但话在嘴边转了转,变成:“趁着这功夫,一起买了吧。”
索性也没有别的事情,白前也就同意了。
火药普及之后有了鞭炮,纸张推广了对联也更轻便。沿途还有各种吃食,冒着热气,香味阵阵扑鼻。白前对火药有阴影,怎么都不肯买鞭炮。他一个人也不用囤太多食物。对联门神齐全了,其他倒也不需要。
白前抱着那些东西,两个人在路中间停了会儿,白前问:“还不能回去?”
景西本着约会的心情去走这一遭,白前却始终当成个任务。景西心里挺憋屈的,但面上却不能露。本来嘛,他身体不好,还被天舒骗出来。要是知道了,一定又要生气。
景西瞅了他一眼,问:“冷了?”
白前不避讳:“有些难受。”
景西当即应道:“那回去吧!”
他是真的觉着没其他事情了,想带白前回去。但这话听到白前耳朵里,就像是他为了迁就自己的身体才迫不得已的打道回府。
白前也挺犟的,摇摇头道:“才出来这一会儿,还看不出来什么吧。你找个地方,让我躺一躺就好。”
景西四处张望,看有什么能让白前休息的地方。白前补充一句:“得有迷惑性才好吧?”
景西思索了下:“越乱越好?”
然后,两个人站在了醉梦楼前。
白前有些尴尬,咳了两声问道:“这地方适合?”
景西的脸色也微红,强作镇静:“酒楼不设床褥。到了年关,客栈里的小厮都回家了,必定住着不舒服。总要引起司齐的好奇心,让他的人靠近了才行。这里正合适。”
白前无奈的叹口气,他没有想太多,只当是任务的一环节,便应了下来。但景西却不这么想了。
醉梦楼有槛,白前的轮椅过不去,景西犹豫了下,在白前身前蹲下。白前看看这个背膀,有些陌生。仔细一想,也对。常留一个肩膀给自己的是原离,而景西给自己的,却是怀抱。
这么一想,便觉得先前的相处有些暧昧。白前喜欢男人,不可能对此没有感觉。
景西静静的等了片刻,听身后一声叹息,悠远而飘渺。
第67章
景西听到一声叹息;似乎带了无限的惆怅和道不清的情理在其中。心里“咯噔”一声;景西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白前开口道:“算了吧……”
景西站起身;拧着眉问:“算了是什么意思?”
白前不多解释;把东西在腿上放好;转了个方向。景西拉住他的轮椅;将他固定住追问:“你有叹气?怎么了?”
左右也比不过他的力气,白前就由着他拦自己。面色平和,却带了丝疲倦和无奈:“回去吧。”
“为什么?”
“怎么说呢……”白前组织了下语言,转而望着景西;“感觉;很没必要。”
和缓温顺的眼睛里满是倦怠,说话间都带了些妥协。景西以为他看穿天舒的小把戏;当下慌了起来:“你别生气,天舒只是……好意。”
白前惨淡一笑,点头道:“我知道。”
这样子,是不介意天舒这样戏弄他?
景西小心的看了一眼,又扶上轮椅把手:“那回去吧。”
白前似乎想阻拦,但只是神色便了便,最终还是由着景西去了。这一路走回去,再没有什么喜庆的年味了。穿过热闹的街巷,也是满眼萧条。
有个小孩儿边跑边回头,没留意就冲了过来。景西也在出神,等意识到时已经晚了。那小孩半个身子撞在白前的轮椅侧边上。景西及时稳住白前,虽说震了震,但好歹没摔了白前。但那小孩儿就没这么好运,冲击力使他朝后倒去,顺势翻了两个跟头才停住。
白前吓了一跳,丢掉手里的东西就要去摸手转轮。景西先他一步推起轮椅,走到那小孩儿身边。
小孩儿正在地上喊娘,倒也不哭,只是皱吧着一张脸叫唤:“哎呦喂——可疼死我了——娘啊,这一大跤可摔去姥姥家了——”
景西闷着声不说话,白前急切的弯了弯腰:“摔到哪里去了?”
“到姥姥家啦!”小孩儿一边抱怨一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棉衣上沾了雪,殷湿了一大片。掌心擦破了皮,头上起了个大包。白前刚想再关心两句,那小孩儿拍拍衣服,往后瞅了一眼,叫声“码嗳!”就跑了。
“哎——你别跑——”
白前急急的叫了一句,担心这孩子摔坏了哪儿,现在不知道。景西听白前叫他,大手一伸一把揪住小孩儿的后襟将他提溜了起来。摔了一跤小孩儿还不急不恼,被景西抓着一把却点了他的炸点。
小孩儿在半空中踢打着,反手抓景西,扭头咬,总之就是不肯安生。景西把胳膊伸出去,将他拎了远远的。小孩儿闹不起来了,只能大喊:“娘哎!你们快别坑我啦!这就要追来了!”
白前刚刚担心,这会儿又觉得好笑,见他生龙活虎的,起了逗弄的心思:“谁追来了?”
这话刚说完,白前就看到追过来的另一个小孩儿,然后白前就笑不出来了。
那小孩儿本来凶神恶煞的一脸复仇状,转眼看到白前也愣了愣,然后扑了过来:“白前~石头好想你。”
石头在白前怀里拱来拱去,原先那个小胖子也惊呆了,忘记了跑,在边上看着。白前把石头从身上剥下来,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石头瞅景西一眼,两人立马达成共识:“不知道呀——”
白前转头看景西,怒问:“他怎么在这里!”
“我不知道——”从第一个字开始,白前的怒气就越来越盛,到最后一个字,景西顶不住了,转个话头,“他丢了两个月。”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