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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空空的狗食盆,他心里顿时有了数,很显然,老父亲没有吃早饭,而是直接看了他写的笔记,之后一天都没有出过卧室。
“呜呜。”点点眨着眼,委屈地摇尾巴。
季屿摸摸它的脑袋,道:“我现在就来喂你,乖。”
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狗粮和冻干,再在碗里挤上酸奶,然后盘腿坐在一旁,看着点点大口大口地吃饭。
它一边吃,季屿一边呼噜它的长毛。
即使睡了很长一觉,他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因为心里挂着事,惦记着老父亲的反应。
季屿以为今天肯定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了,却不想喂完狗上楼,就在他卧室门口看到了静静躺在地上的牛皮本。
季屿瞪大眼,快步走了过去。
他拿起本子急切地翻开,甚至等不及进门,直接就着走廊上的灯光看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写了这么多页,肯定会得到很长很长的回应,但出乎意料,只有一行很短的字——
【那么,你知道我的儿子去哪了吗?】
季屿把这句话看了又看,读了又读。
老话总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可他读了一百遍,两百遍,三百遍,这短短的几个字里蕴含的意义,也还是无法全部理解。
再提笔时,笔尖仿佛重若千钧。
季屿犹豫不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和句,回应一个父亲发自内心的、最简单却又最难回答的问题。
他真的不知道原身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原身的灵魂是否还存在人间。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不想回答不知道。
【我想,您儿子的遭遇应该和我一样,我穿到了他的身上,他穿到了我的身上,我们灵魂互换,变成了彼此。
因为恰好,我也叫季屿,和您的儿子长得差不多。
又恰好,我们都出了事,在生死边缘徘徊。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在某个时刻,因为科学无法解释的原因成为了彼此。
这是我认为的,最合理的答案。】
本子再次被放回卧室门口。
第二天一直到深夜,季屿都没有收到本子,也没有见到对方的人影。
第三天,还是什么都没有。
第四天,房门打开,他终于在门口再次见到了牛皮本,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封皮里包裹着无数的回忆和秘密。
季屿吸了口气,接着拿起本子,缓缓打开——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季屿,你好,我是这个世界的季屿的爸爸,季沛延。
在我儿子回来前,接下来的日子一起愉快度过吧。
以及,下来吃早饭,我做的。】
第128章 当原主穿成季屿(四)
怦怦狂跳的心被瞬间抚平。
季屿把本子紧紧按在心口; 仰起头; 长长地呼了一下气。
这几天的压抑、烦乱、疲惫一扫而空; 浑身变得无比轻松,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老父亲; 跟他问好,向他道谢,和他说一肚子的话; 于是季屿想也不想地抱着本子大步跑下楼梯; 又在下到一半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刹住车,强作镇定地一步步往下走。
刚走到楼梯口,他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用餐的老父亲。
老父亲其实并不老; 虽然四十多岁,但外貌年轻; 仪表堂堂,又爱笑幽默; 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轮。
他总爱称呼自己为老父亲; 一会儿是操心的老父亲,一会是慈祥的老父亲,喊季屿也总是我们家小季、小季同学; 不像父亲喊儿子,倒像大哥和小弟; 亲近又有趣。
季屿咽了咽口水; 手不着痕迹地握紧。
他加快步伐走进餐厅; 接着深吸一口气; 抬眸定定地看着老父亲:“叔叔早。”才说完,目光就怔了怔,因为他注意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多了无数血丝,之前还乌黑的鬓角也掺了几根银白。
心里蓦地一酸。
季屿当然知道自己在本子上写的东西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会产生多么大的震动,但既然已经选择坦白,选择和盘托出,他就再没了后悔的余地。
季沛延笑着冲季屿点了点头:“早啊,小屿,这样称呼你可以吗?”声音略带沙哑,但依旧温柔。
季屿用力点头:“当然可以!”
他舔舔唇,目光忐忑地在那充满血丝的眼睛和鬓角的白发间徘徊,“叔叔,您、您还好吗?”
季沛延扬起唇角:“我很好,过来坐吧。”
季屿坐下,他握住筷子,目光仍不由地往老父亲身上瞥。
“在看什么?”
季沛延夹了个小笼包到季屿碗里,“不用担心我,我可是个成年人。”
季屿嗫嚅:“我也是成年人……”
但他还是很弱,遇到大事会觉得像天塌,会钻牛角尖,会冲动,会哭泣。
季沛延弯着眼笑:“我不光是个成年人,还是个成熟的人。”
季屿定定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您是个温柔又强大的人。”
季沛延也不否认,眼里露出笑意:“我的儿子和我一样。”说这句话时,他的神情颇有些自豪和得意。
季屿一愣。
“虽然有时候咋咋呼呼,毛毛躁躁,但是他的内心很强大,思想也很积极,所以不管在哪,我相信他都会过得很好。”
季沛延把一枚煎蛋轻轻地放到季屿碗里,“所以你不用自责,也不用愧疚,这并不是你的错。”
季屿呐呐:“叔叔……”
“既然来了,就好好生活吧。”
季沛延笑着叹了声气,声音又轻又柔,“这么多年,你一路走过来肯定很不容易。”说着,鼓励地拍了拍季屿的肩膀,“世界很美好,趁这个机会,打开心扉好好看看它吧。”
眼泪哗地滚落下来,甚至季屿还没来得及说话,甚至他的大脑还在组织语言,眼泪就在他没反应过来前,扑簌簌地不停掉落。
鼻子后知后觉地泛酸,眼眶也落后一步地发热。
季屿抿紧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伏案抽噎起来。
这次的哭泣尤其难忍,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昨晚的他还能无声哭泣,现在即使他把脸埋进胳膊,用衣袖把嘴巴堵住,仍旧止不住喉咙里的嚎啕。
他好想大哭一场。
“叔叔,我其实、其实不是很爱哭的。”季屿哽咽地说。
季沛延笑:“我知道。”
“我就是呜、就是忍不住。”他整个肩膀都一抽一抽的,一张脸瞬间通红。
季沛延点头:“我也知道。”
“我……”
才发出一个音节,脑袋就被不轻不重地抚了一下。
季屿打了个嗝,就听一个温柔又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哭吧,叔叔不会笑话你。”
隔着泪水,季屿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身材并不魁梧,但却像大山般可靠,也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可那么一句两句,就轻而易举地叫他卸下心防,心甘情愿地被人看到自己最狼狈最脆弱的一面。
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年,在这一刻季屿忽然知道自己往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成为,和老父亲一样,温柔又强大的人。
“叔叔,谢谢你。”季屿直直地看着那双眼睛,发自内心的、认真地说。
—
时光飞逝,十五年后。
江城市第一私立医院。
季屿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抬头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三分。
因为是大夏天,天暗得晚,外头仍亮堂一片。还有半小时下班,他不禁想着今晚该吃点什么犒劳自己。
叔叔昨天跟朋友一块儿出去旅游了,目的地西藏。
去之前季屿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地亲手给他准备了氧气瓶、各类维生素、常用药之类的东西,足足装了满满一包,才勉强放心地送他上了飞机。
现在家里就剩他一个,想动手做顿好吃的,就一个人,买菜烧饭忙活一通后吃不掉,浪费,但要随便吃点什么,又冷冷清清的没一点烟火气,没意思。
到底吃什么呢?
食指在桌上轻敲,季屿抬眸望向窗外。
傅忍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眸色沉了沉,接着面不改色地敲门:“医生,我进来了。”
季屿回过头,笑道:“坐吧。”
说着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腿受伤了?”他注意到对方坐下的时候右脚刻意地没使力。
“嗯,打球的时候脚踝扭到了。”
声音冷淡又镇定,季屿不禁多看了这个男孩一眼,听了一天病人或是着急上火或是心惊胆战的叙述,忽然蹦出一个清凌凌的声音,还挺顺耳。
他走过去蹲下,把男生的裤管往上拉,果然,红肿一片:“什么时候扭的?”
“一小时不到。”
“一小时不到就肿这样,那扭得还挺厉害,你先去拍个片,看看有没有骨折骨裂。”
说完,季屿就给男生开了张单子递过去。
男生接过,迟疑一瞬:“我才进来不到一分钟。”
“没多说两句还觉得亏了?”
季屿笑着点头,这样想法的病患还不少,“先去拍个片,拍完再过来,外头有护士,让她带你过去。”
男生抿唇,接过单子走了。
季屿看了看表,五点五十了,再过十分钟就能交班。
所以,晚上到底吃什么?
点外卖?还是买菜?
点个海底捞的小火锅?或者把冰箱里剩下的一锅煮了算了?
六点整,季屿还没想出晚上到底吃什么就到了下班的点。
接班的林医生坐了下来,季屿冲对方打完招呼后脱下白大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很快离开。
六点十五分,傅忍拍完片子出来。
在护士的搀扶下他来到诊室:“医……”话才出口,看到人后立马顿住,他又退后两步,仰头看了看旁边的牌子,确认是刚才那个诊室没错。
恰好里面的医生看完了一个病患,冲他招了下手:“来,把片子给我看看。”
傅忍喉结滚了滚:“刚才那个医生呢?”
“他下班了。”
唇角扯动,傅忍垂眸,鸦羽似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情。
他一声不吭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把片子递了过去:“给。”
六点多的时候,外头忽然起了风,给被阳光炙烤一天的大地注入了一丝清凉和活气。
季屿驱车至菜市场,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做饭。
养生,且健康。
毕竟他今年已经三十三,不是十几二十的小毛头,没了可劲造的资本,光是熬个夜都得缓一天才能缓过来。
“这老母鸡多少钱一斤?”他问。
卖鸡的老大妈一眼认出了他:“这不是季医生吗?好久没看见你了,我们还讨论你是不是结婚去了呢。”
季屿笑笑:“没呢,不急。”
老大妈热情得很:“我姐们家里有个小孙女,长得可好看,要不你们加个微信聊聊?”
季屿垂眸看了眼老母鸡:“就要这只了,算算多少钱,麻烦您帮忙处理一下。我再去转转,待会过来拿。”
“好嘞!”
趁老大妈没反应过来,季屿付了钱后赶紧离开。
没了人叨叨,他放松地舒了下气。
虽然已经三十三,但他不光没结婚,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
季屿也不想谈,一个是觉得没意思,他单身挺很快乐,另一个是找到他想要的人,太难。
在菜场里转了十五分钟,季屿提着老母鸡以及一捆青菜回了家。
老母鸡当汤底,再把青菜和冰箱剩下的菜烫一烫,完美。
吃到一半,叔叔打电话过来,季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