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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就把我打入八大地狱中最苦的那个,哥哥你的心真狠。那里可比血海折磨人多了,你会陪我去吗?”朔夜依旧眼眸带笑,他以掌为刀劈开风障,顺势回转身形抬脚旋踢。
“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死,但我不会陪你下地狱。”时聿以灯格挡,又旋手绕到朔夜身后,曲起手肘往对方后背撞去,“我陪了你那么多年。早就累了,我会去转生,忘掉今世一切,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原来哥哥早就嫌弃我,想要抛下我啊。”朔夜翻身后退,落到一丈之外,他五指成抓状,往垩蚋的方向一抓,还未远离的神兽魂魄被生生扯离体。朔夜咬破另一只手手指,用血画出一道阵,然后挥手送过去,血阵没进垩蚋魂魄中,它开始泛起黑气。“可是哥哥,我不允许你走,即使是我一个人堕入无间地狱,我也会爬上来,找到你!”
垩蚋从自己的尸体上站起来,仰天一啸,震得山间积雪倾斜下滑,雪球越滚越大,直直朝时聿奔来。
“邪术!”时聿大喝,“你这是要让整座昆仑雪山为你埋骨?”
“这样,哥哥就能和我死在一起了不是吗!”朔夜笑得疯狂。
时聿一手指天,一手对地,将结界筑起,六角灯飞转冲向垩蚋残魂,雪魄幽魂燃气的光芒冲天,却驱不散那魂魄上的黑气。
垩蚋残魂跃至空中将六角灯扑倒,雪球正正从灯笼上碾过后魂魄飘出。时聿隔空驱着六角灯冲出雪球,雪球恰好打在结界上,散落满地。
雪球自然不止一个,整座山峰都在往下跨,一段松柏木冲到朔夜面前,他单手提起,往前跨步,将松柏木撞向时聿的结界。时聿早知他会这般攻来,先一步撤下结界闪身退去,让朔夜扑了个空。但垩蚋不止何时窜到时聿身后,扑上肩头一咬,明明只是魂体却要得人生疼,肉被撕下一块,伤口上黑气萦绕。
朔夜趁机横木,松柏木尖细的那头朝时聿胸口插去,时聿不退反进,微微侧身,同时五指并拢以手为刃。
双方都没刺中对方的心脏,各自拔出退后一步。这是一根长木仓破风而至,直插朔夜头颅,朔夜矮身躲过,长木仓刺入冰面,顿时冰原上又多出一道口子。
时聿循着长木仓飞来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人赫然是昆仑。昆仑奔向朔夜便是一击,在那身黑衣上印下掌印,朔夜趁他来不及收势摁住他的手臂往后一甩,昆仑顺势落地拔出长木仓。
“你来干什么!”时聿将自己被透穿的伤口捂住。
“帮你。”昆仑话语简短,他反手握木仓,将时聿挡在身后。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就是这些年陪在我哥哥身边的人?”
时聿与朔夜同时开口,昆仑哪个都不理,直接甩开木仓出击。
无名之人果然善战,他跟不知疼痛似的,被击打在要害处依旧挺背直立。时聿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昆仑也是一身的伤,体内的毒已侵入脑部,若是换做一般人,早就尸身冷透。
垩蚋残魂只剩下咬和吼的技能,六角灯死死地缠着它,吼叫一声的音浪将灯笼吹开又马上贴上。而巍峨雪山因得这阵阵吼声,滑坡更加严重,碎冰、残雪、石块如浪涌来,几乎要将山脚的整片冰原淹没。
朔夜扔掉被长木仓穿得透烂的松柏木,躲过时聿的掌风,结印打向昆仑,自己则足尖一点站在汹涌浪潮之上。
昆仑在半空中被打落,眼看着就要被冲走,时聿飞奔至他身边半抱半拉,带着他浮到与朔夜平行的位置。
“昆仑。”时聿喊着他的名字,这人眼睛似睁非睁,出气也绵弱无力,“无名之人再怎么骁勇善战,也打不过龙族啊,多多已经死了,你不要再……”
“哦?昆仑?”朔夜挑眉打断时聿,“这么随性的名字,是哥哥取的吧?大概是取自在昆仑相遇之意?”
“哥哥,名字这种东西,不是亲切之人怎么能随便替人取呢!”朔夜的表情变得阴冷渗人,“哥哥只能替我取名,哥哥的名也只能由我来取!”
朔夜振臂高呼,同时一个漆黑幽深的黑洞出现在他身后。时聿眼见不好,企图结印以挡,但带着昆仑只剩下单手,无法保持印的平衡,打出去后被轻而易举地击破。
有东西自黑洞里露头,那是一根拳头粗细的、修长的、前端削尖的白色长木仓。“哥哥,这是我在血海里抽出那自称血海之王的魔物脊骨制成的。”朔夜竟还有心介绍,“配哥哥你,想来是合适的!”朔夜将骨制长木仓从黑洞中拉出,在手中一转,木仓头对准时聿丢去。
昆仑睁开眼睛,长木仓一挽,另一只手推开时聿,同时也借力冲向朔夜。骨制长木仓当胸穿过,他也正正将木仓送进朔夜的心脏。
朔夜含着抹冷笑将昆仑拍飞,接着抽出长木仓往下一丢,“粗制滥造的铁器怎么可能杀死我呢?你说是吧,哥哥。”
时聿自是不回答话,他接过昆仑,张开结界将他罩住,然后招来那柄粗制滥造的长木仓,手掌覆盖上木仓头。
鲜血沾湿时聿整个手掌,湿热得让他禁不住颤抖,这是他第一次伤害自己的弟弟,也是最狠、最后的一次。时聿用力一握,手掌被割破,血覆盖住朔夜的。他朝长木仓吹出一口气,长木仓有了灵性,发出一声蜂鸣。
染血的白衣被风吹开,这一木仓翩若惊鸿,在那已被洞穿的胸膛再次刺入,隔得太近能清楚听到心脏爆裂之声。朔夜抬手将时聿抱住,那只飞出去的骨木仓又绕回来,刺透两人的身体。
“哥哥,这次我们怎么都会在一起了吧。”朔夜睁着眼,声音温温润润仿若春初第一滴融化山间的雪水。
“我们不会在一起了。”时聿轻声回答,他放开握木仓的手将朔夜推开,然后将骨木仓从自己身上抽出。
“昆仑雪山作为你的埋骨之处,也好……”他最后看了朔夜一眼,接着走回昆仑身边,望着被结界罩住的人,又是一声长叹。
朔夜一死,被他召唤出的垩蚋残影也跟着消失,飘到不知何处。时聿招来六角灯,带着昆仑的尸首慢慢走出昆仑雪山。
“带我去白砂海,轮回之说的起源处,找找有无让这无名之人轮回往生的方法。”时聿对着六角灯道,“可惜我的时间所剩无几,能否找到就随缘了……”
最后的话被突然降下的风雪吞没,双足留下的脚印也消失不见。
☆、谁的世界
牧轻言陡然睁开眼,望见的天空灰蒙蒙中泛着血色,红得让人倍感压抑。他伸手往地上一撑,想要坐起来,却被某样东西给硌了一下,他微微转头,发现是根骨头。骨头大部分被埋在地下,只露出一截在地面,牧轻言霍然坐直身体,他看见尸骨半遮半露遍布大地,折刀断戟也随处散落,都带着斑驳的痕迹。
透过数万年的回忆,他想起自己是从主墓室的那口井中跳了下去,没想到这口井竟然连接着一个古战场。而且他是和曲泊舟一起下来的,还有垩蚋多多。多多是如何栖息于那枚青铜指环中的暂且不提,可是他们俩竟然都找不见踪影。牧轻言方欲提步去寻,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哥哥,你在找我吗?”
声音与记忆中无二,牧轻言回过头去,少年的模样也和多年前毫无差别,朔夜穿着一身黑衣,衣角随着步伐牵起。他在朝牧轻言走来。
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牧轻言感到一阵头疼,回想起一切的他找回了消失经久的熟悉感,但疏离感仍是横在二人之间。我可没有找你,牧轻言腹诽道。
朔夜一眼看穿牧轻言的想法,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是你唯一的同类,我们应当互相温暖,永不离弃,不是吗?哥哥你为什么老是想着抛下我呢?”朔夜不解地偏头,温润明亮的黑眸里透着疑惑。
隔着茫茫的时光,隔着数不尽多少次的轮回,脚踩焦黑的大地,鼻尖似乎还有硝烟萦绕,牧轻言神色复杂,“当年的怨恨已被死亡结清,现在我和你无同族之情,非血缘之亲,从未在一起过,又何谓抛弃一说?”
“哥哥你还是这么固执。”朔夜撇下眼,“如果死亡能结清怨恨,那你为什么又应了龙骨的呼唤将以前所有都回想起了呢?你分明就不曾放下,不然不会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从昆仑来到白砂海,死在生死树下,让我花了数千年才找到。”
牧轻言一愣,他再次环顾四周,丝毫没看出这里有昔年他来时白砂海的影子,他又想起朔夜说过白砂海是诸神魔的禁地,可他当年
“白砂海为什么变为了这样?”牧轻言问。
朔夜抬眸看着牧轻言,唇边笑意轻柔,“因为世间万物都是会死的啊,而白砂海中的生命树,却是能够不老不死,安然永生。你我陨灭之后,诸神魔都打起生死树的注意,在白砂海开始了神魔之战。生死树吸收了足够的戾气,在诸神魔打得正是酣畅淋漓之时进行了反扑,于是八千万神明、八千万恶魔的绝大部分都惨死于此,余下的小鱼小虾,再不敢涉足。”
“那生死树呢?”这里地连天,天接地,视线毫无阻拦,却是看不见一棵能被称之为树的东西。
“它在白砂海的另一面。”朔夜朝牧轻言伸出手去,“好了哥哥,这些事都是过去千八百年的了,我们还是顾紧眼下的好。我们去把剩下的半具龙骨找出来。”
牧轻言在空中划下一线,将朔夜与自己隔绝,“你想要那半具龙骨干什么?”
在虚空中触碰到一堵无形之墙,朔夜悻悻地收回手,“哥哥你跟我去不就知道了吗?”
牧轻言心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在打不好的主意,他抬手朝朔夜挥了挥,转身便离开。
结界破裂之声传来,牧轻言被朔夜拎住后领,脚步生生顿住。
“哥哥你逃不掉的,就算你离开得了一时,也无法一辈子躲过我,毕竟你已经来到我的世界里了。”抓住他的人温声细语,像是在诱哄企图离家出走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牧轻言扭过身子,将朔夜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你是指我们这些人会穿越在各个世界,完成些奇奇怪怪的任务都是因为你?哦,系统口里的主神就是你对不对?累计满积分后换取重生大礼包,这根本是个空头承诺是不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因为如果不这样,我就无法见到你了呀。我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时候,三魂六魄几乎要散尽,我不得不想了这么一个方法来汲取能量维持自己。”朔夜的面容悲伤起来,“你难道没看出来,你在这里所经历的事情,都是我所经历过的吗?哥哥你为什么还不能理解我呢?”
牧轻言所经历的不多,但确实感觉背后都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仿若宿命的呼唤。可是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很难互相理解的,我们之间有了裂痕之后都未曾想过去弥补,然后裂痕逐渐扩大,最后完美的圆环被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