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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少。
……
少帝慵懒地坐在椅子中,看似刚刚睡醒,没有什么精神,但见到皇叔,还是露出一丝笑意:“原本就想请皇叔回京过年,没想到皇叔与朕心有灵犀,果然是血脉之亲,极有默契。”
虽然刘荃绝口未提旨意的问题,但这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煜亲王此刻没心思跟他打机锋,直接开门见山:“请陛下宣秦太医前来,关于陛下的药,洪悬大师有重要的事情要问。”
他们来之前商议好,此事还得镇国寺的僧人出面,遇到的阻碍可能会小些。
毕竟晓年是煜亲王的大夫,世人皆知,刘荃对他天生有不信任。
更何况刘煜也有私心,不希望晓年过多牵扯进此事,如果不是只有晓年看过忘忧的卷籍,刘煜连入宫都希望不让他的小大夫跟来。
太医院前院使仇春晖这几年已经完全被自己推荐入宫的师兄秦钟岫所取代,如今虽还在太医院,但已经不再全权负责陛下脉案,反倒成了秦太医的副手。
秦钟岫不仅陪先帝走过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眼下更是新帝刘荃最信任的御医。
煜亲王一开口就要刘荃宣秦太医来,还要问他用药的事情,这放在任何一个亲王身上,恐怕都逃不开一个窥探后宫的罪名。
刘荃脸上的笑意微敛,他看着殿中的煜亲王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不过是些旧时的小毛病罢了,就不劳皇叔费心了。”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洪悬大师和另一位乘音寺的僧人一起上前,向少帝合掌行礼。
刘荃虽然生气,但也不想一来就跟自己这位皇叔闹翻,所以见有人愿意上来打打圆场,于是也就顺势问了洪悬大师:“久闻大师之名,早些时候听说您离冀去了荆州,不知道何时方归,今日朕见到大师,甚为高兴。”
然而,眼前这位高僧却没有给刘荃带来好的消息:“陛下,贫僧在外寻到一种药草,名为忘忧,此花虽有镇定凝神的效果,但毒性极大,恐会给用药之人造成严重的伤害……吾等从煜亲王殿下那里听闻,他似乎在宫中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担心陛下身体,所以不敢耽搁,请殿下带贫僧立刻来京城求证,想将此事告之陛下。”
刘荃刚听完洪悬大师的话,心中顿时一紧。
哪怕他不是帝王,听说自己在用有毒的药,都会吓得不清,更何况是如此惜命的皇帝。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别的事情。
——说这话的人虽然是洪悬大师,但他得到的消息来源,却是煜亲王那儿……怎么越想越觉得是个阴谋呢?
无论用了什么途径,煜亲王能说出他用了什么药,那就是窥视帝王,是要砍头的大罪,到底该不该以此发难,治刘煜的罪?
关于自己的病和用药,对方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来,难不成想造反?!
乘音寺的僧人跟刘煜一起进京,到底是被他诓骗,还是说,镇国寺已经与煜亲王殿下狼狈为奸?
刘荃的脑中飞速运转,盘算着一切可能性,但自从入冬以后,他整个人都感到懒懒的,提不起劲儿来,思维也总是跟着断断续续,想东西不如以前那么敏捷和深入。
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叫站在一旁的余德点了香炉来。
——实在不行,还得叫蔡鹏过来……这刘煜真是天生来克先帝和他的,令人厌烦!
余德看了一眼殿中的煜亲王和乘音寺高僧,见陛下眉头紧锁、精神不振,实在担心他一人难以支撑,遂没有马上去取香炉,想提醒陛下蔡大人就在殿外候着。
结果就是犹豫了这么一下,就让原本心生烦躁的少帝更加气恼,立刻当着刘煜他们的面就对余德发了脾气,虽只是一刹那露出狰狞表情,已全不是刚刚那副待人亲善仁爱的模样。
瘦弱苍白,精神萎靡,容易困倦,易怒,暴躁不安……洪悬大师见少帝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晓年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心情可想而知。
尤其是当那内官被斥责后战战兢兢取了一只香炉来,点了里面的熏香,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忘忧花的味道,洪悬大师再也无法平静。
“陛下,请宣秦太医,他给陛下用的,恐怕正是忘忧!”
第169章 对峙
秦钟岫自从入了太医院; 因是仇院使的师兄,一开始就很得先帝看重,后来更是独占鳌头,连副手都是先帝破例让他从宫外带进来的。
一大早; 秦太医像往常一样到自己的温塘摆弄娇贵的药花; 这是今岁最后一批; 必须要小心培育,才能保证初春的用量。
宫里不缺银钱,每年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在秋冬季节养花; 好供皇帝和后宫嫔妃赏玩; 但像这样专门用来种草药的温塘却是不多见。
整个太医院; 原本只有一个大的温塘供御医们合用,但秦太医来了之后; 先帝又让人建了个稍小的,专门给秦钟岫一人用。
温塘中那一丛丛绚烂的药花如芙蓉一样艳丽; 看得人赏心悦目,连重复而枯燥的工作也变得有意思了许多。
因只有秦太医一人动手; 要把温塘里所有的事情都做了; 得花上不少时间; 他若不去少帝寝殿问诊; 大多精力都花在这上面。
太极殿传旨宣他的时候,温塘的事还没弄完,秦钟岫见是余德身边眼熟的内官,于是问道:“陛下有何事召老夫进殿; 可是有不适?”
这两日陛下确实有些不爽利,但清晨的时候他已经去过太极殿一趟,确认过没什么大碍,这才赶回来伺候温塘里的药花。
这样的话,也只有秦太医敢问出口来了,那内官低头看着对方手上厚厚的手套,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敢得罪皇帝最看重的御医。
他没有直接回答秦太医的问题,而是道:“煜亲王殿下和乘音寺的高僧入了宫,想来宫里能热闹些了。”
没有说“何事”,但却变相点明了原因——陛下突然召秦太医,是因为煜亲王和乘音寺的僧人。
秦钟岫闻言,点点头:“请内监稍后,容老夫整理一下。”
刚刚跟泥土花木打了半天交道,手套上、鞋上难免沾到东西,这样子去面见陛下,实乃不敬。
“秦大人请。”这个内官知道秦太医的温塘是不能随便进的,所以站在门口等他整理。
秦钟岫在温塘里放了可以换的干净外衫和鞋,他将手套脱掉,还是用清水、澡豆净了手,然后才换上干净的衣服和鞋。
一边行动,他心中一边在想煜亲王和乘音寺僧人,与陛下宣他入宫的关系。
乘音寺乃是冀州的镇国寺,秦钟岫自然知晓,只是厉皇帝残暴,与佛无缘,而先帝虽仁爱,但身体不好,从未出过京城,自然也不能像历代皇帝一般去乘音为天下祈福。
虽然在其登基、千秋之时,会有乘音寺的僧人来京,但未见先帝和陛下与寺里有多亲近。
佛门里向来多医者,可随时接济平民。乘音寺里有一位洪悬大师,更是声名远播的医药大家,据说大师走遍了冀州的五湖四海,甚至到雍州等其余诸国游历,可以算得上是一本会行走的《本草》。
但秦钟岫并不羡慕这位高僧——天下药草这么多,一个人穷其一生也难全部看到,既然不能看全,那看精几样就足够了。
他想:此时距离年节也近了,难道煜亲王和乘音寺的僧人进京是要跟陛下谈祈福的事情?
若要在京中设法事为天下祈福,陛下自然要亲临,这一系列的法事走下来,比圣上去祭天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非常考验人的体力和精力,所以现在让他这个负责陛下脉案的御医进宫商议什么,也不奇怪。
秦钟岫想到这里,整理了一下袖口,就走出了温塘,他将温塘的门锁好,确认无碍,然后才坐上了来接他的软轿。
秦太医虽然医术高超,但到底年纪大了,腿脚没有那么方便,凭自己在偌大的皇宫里行走,那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
几个抬轿的内官力气大,脚程也快,不一会儿就将秦太医送至了太极殿外。
秦钟岫下了软轿,又整了整衣冠,才入内觐见。
他虽入宫没有几年,但对这座太极殿已经十分熟悉,从先帝时期开始,每日至少来一次,多则往返数次,甚至有连续一段时间住在里面不出宫的情况,所以他闭着眼睛都能走进去。
来到殿中,秦钟岫就立刻感受到煜亲王强大的存在感——对方高大的身形已经足够抢眼,再加上周身散发的威势,令人生畏。
与之相对的,他身边的两位僧人和一个年轻人就显得温和许多,秦钟岫只粗略地瞟过一眼,并未多注意那个年轻人,更多关注的是乘音寺的高僧,毕竟那里面有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洪悬禅师。
不过很快的,秦钟岫就发现少帝点过药香,而且看自己的神情似乎有些诡异。
依次向陛下、煜亲王行礼,秦太医并未主动说话,而是等皇帝开口。
“秦太医,乘音寺的洪悬大师先前到梁州去过一趟,找到了些药材,想与你瞧瞧。”
对于自己的事情,刘荃向来紧张得很,他让余德从洪悬大师手中取了一只木盒,然后呈给秦钟岫看。
秦钟岫打开木盒,目光微闪,但面上却一点不见慌张:“回陛下的话,这当是忘忧的米壳,入药也有凝神静气、止咳的效用,只是没有用植株的效果好。”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陛下用的药香,就有忘忧,与陛下的病症,是对症的。”
这时候若是否认自己用过忘忧,已经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不如自己主动承认,还能打消帝王疑虑。
虽然没想到洪悬大师竟然真的去了梁州,而且还找到了这种药花,但秦钟岫并不担心。
即便是在梁州当地,忘忧也不过是一种珍贵的观赏花,洪悬大师再厉害,顶多知道其可入药。
关于药香的秘密,他不相信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能够知晓这个秘密。
只不过忘忧单做药的时候,确实因为其特殊的成分容易让人产生不良的反应,如身上红肿、晕眩、呕吐等,正如邪风入体的症状。
秦钟岫想,洪悬大师怕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对陛下说了什么。
可邪风入体的事情,本就是因人而异,一开始没有产生这样的病症,之后也就通常不会再有,所以对方抓着忘忧花这点不善,是奈何不了他的。
刘荃见他承认用了忘忧,原本是想发火的,不过他刚刚用了点药香,虽然中途给止了,但还是恢复了一点精神,此刻有了些思考的能力。
他见秦钟岫如此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被拆穿用忘忧而惊慌失措,这让刘荃心中又生出了一些希望。
——若是忘忧真的有毒,那秦钟岫现在怎么可能还如此镇定?也许忘忧并非是毒花,不过寻常草药罢了。
想到这里,刘荃压下心中怒意和惧意,他还不想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跟自己的御医生隙,免得中了煜亲王的诡计。
他放缓了语气,对秦钟岫道:“秦太医,乘音寺的洪悬大师称此花有毒,又因煜亲王知晓朕在用此药,所以才召你过来对峙。”
秦钟岫心道“果然如此”,于是将自己心中腹稿说出,解释了忘忧的利弊:“忘忧虽却有微毒,但蜂毒、蛇毒亦是毒,却各有奇效,可见用药之事不能一概而论,还得因病而施,因人而辨。”
他对洪悬行了一礼,继续道:“大师周游九州,见多识广,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