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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别乱说话,陛下那么强大,不会的!”
不知道是谁出口喝止,就在这时,船舱中再次响起细微的轻响,顿时所有的幸存者都惊喜地望去,这回定是蓝皇无疑了,他们想。
被送进来的却是一大群人类。
他们的服饰和脸上的表情都显示出,这些正是一直生活在海底的人类奴隶们。
鲛人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们可没有忘记,刚才那吃人的风暴、毁去了他们的祭坛他们的银蓝之海他们的家园的风暴是由谁引起的,他们的族人是因何而死。
就是那些狡猾的人类!
打着要为蓝皇的仪式前来观礼和祝福的狡猾又恶毒的人类!
尤其是那些在风暴中失去了亲人和朋友的鲛人们,看向这群人类的眼神几乎忿恨欲狂!
更何况,他们的蓝皇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若是,若是为了他们他反而出了什么事……
感受到船舱中浮动的杀意,大部分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人类更加慌乱。
本来今天蓝皇与他们扬瑟恩将军的仪式,他们也一样很欢喜,有了扬瑟恩将军在,也许他们就有希望。
虽然他们不敢去祭坛亲眼看一看,但私下里一样全都欢欣鼓舞。
却在忽然间感觉到整个海底好像都开始震颤,然后过不了多久,一道光芒闪过,他们再睁开眼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种可怕的气氛和鲛人们的眼神让他们甚至不敢说话,也不敢轻易挪动。
虽然各自的缘由不同,但偌大的船舱里,鲛人与人类终究还是泾渭分明,如同中间隔着楚河汉界,不能越雷池一步。
唯一的异类,大概要算仍旧被巫夔拎着后颈衣领的谢尔。
“扬瑟尔!扬瑟尔呢!”一回过神,他立刻转过身,焦急地寻找着挚友的身影。
而此时仍在海中祭坛上的杨深,浑身酸软无力,眼前朦胧一片,只能隐隐看到一抹银色的身影,正在向他冲来。
不行……蓝夙渊……这样蓝夙渊会死的!
献祭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杨深眨了眨眼,看着那道银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
——没事了,都没事了,他想,然后听见了自己全身骨骼在风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可是此刻,他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能把自己也送离这个危险之地。
又要死了吗?像前世一样?在这铺天盖地的深海风暴里。原来这才是他的宿命。
不过至少,今生能死得没有遗憾一点,他差一点,就成为了蓝夙渊的终身伴侣呢……
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杨深随波流去。
☆、34·生还
“看!蓝皇陛下!是蓝皇陛下!”
在几道尖叫声中;只见一道银光闪过;船舱正中落下一个了身影。
真的是蓝夙渊!
鲛人们立刻激动起来,想要涌上前却又怕玷污他们伟大的皇;只能挤在一处;感激崇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他投去,所有炽热的眼神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而此时的蓝夙渊却略失往日的风度和冷静,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他刚一落地,只顿了顿;接着立刻动身从人群之中迅速地穿过。
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时刻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鲛人和人类们都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道路;然后疑惑地望着与平时有点不太一样的蓝皇。
“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他冷冰冰地甩下了一句,自己却急切无比地冲了舱外,只留给他的子民们一个长发飞扬的背影。
“陛下!”
“陛下您要做什么!”
鲛人们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时候蓝夙渊为什么还要出去,毫无疑问这船舱外面早已被致命的风暴包围。
即便他们无比信任蓝皇的能力,却也依然会为他忧心。
可惜蓝夙渊临走命令他们不要跟出去,谁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否则一定会有人出去看看究竟。
正在这时一个低沉优雅的男声响起来:“在这儿呆着,岚音会保护你。”巫夔把谢尔拎到岚音身边,递给她一个把人看牢的眼神。
“喂!我又不是小兔子!扬瑟尔还生死未卜我要找到他!”
谢尔挣扎了一下,对巫夔怒目而视,他是乌托邦最出色的潜行者,他不是弱鸡,不需要被这么保护,他要救扬瑟尔!
“嘘——”面对挣扎不休的男孩,巫夔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靠在唇上,对谢尔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声道:“相信我,他会没事的。”
金发的少年不知怎的就怔住了,他好像还从来没见过这个从不正经的鲛人有这么严肃的时候,那声音好像有魔力一样,害得他忍不住要去相信。
巫夔一笑转身。
“大家赶紧抓紧时间休息,蓝皇陛下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归来的。”他高声道。
有人认出了巫夔的身份,以巫氏一脉传承的预言能力,他说蓝皇陛下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于是,浮动的人心开始渐渐安稳下来,与亲朋失散的开始小声寻找亲朋,受伤的人也一一排队到治疗者那边去治伤。
而巫夔随后则同样排开众人,往船舱外走去,在翻涌的风浪中,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熟悉的颜色倏忽闪过,随后就不知被卷去了哪里。
刚刚还一脸自信的男人皱起了眉,略显忧愁之色。
他们这位皇……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在意那个人类。
而蓝夙渊几乎是在被杨深送进楼船的第一时间就没有丝毫犹豫地重新跳回了海中。
杨深会死,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怒意甚至比之前看见那几个人类丑恶的嘴脸更甚。
就算是天灾,这种事情,他不允许。
只是纵然他是鲛人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皇者,面对大自然恐怖之力依然渺小如斯,只能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一往无前地向着那个正在消失的小小一点全力游去。
生怕慢一秒,那个人,就再也抓不住了。
随着波浪起伏跌宕的杨深眼前一片朦胧,只觉得有种种幻像一闪而逝,如同自己正在冷眼旁观自己一生的故事。
这是,蓝……夙渊?
眼前出现那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的时候,杨深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事实上以他人类这血肉之躯,他早就该随风化为飞灰尘埃了,能挺到现在,还多亏他身上的衣服。
还记得刚送来的时候巫夔曾经说过,这是蓝夙渊特意嘱咐为他做的,以鲛人皇室最珍贵的鲛绡纱制成,枪炮不入水火不侵,能抵挡当今世上大部分攻击和深海重压。
就是这件看似恶趣味的衣服,把他的命留到现在。
蓝夙渊……
从前世到今生,暗中仰慕了太久太久,不知不觉在时光的洪流中溶入了血肉,到最后无论是换一个身体还是分割了灵魂,最初和最终果然都还是这个人。
那些即便躺在同一张寒玉床上也不曾敢于说出口的话,现在反而毫无负担了,毕竟只是自己的幻觉,还有什么不能表达。
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温柔而强硬地环抱,那种温柔与不久前在龙绡殿大殿上被蓝夙渊拥抱的感觉一模一样。
杨深扯了扯嘴角,微微抬手想去抚摸自己制造的幻象里那个男人的脸,可惜毫无力气,只能轻轻垂下。
蠕动嘴唇,他轻声说:“蓝夙渊,我喜……”
“抱紧。”冰冷而简洁的男声打断了他虚弱的低语,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强劲有力,杨深一震,努力睁大眼。
这个蓝夙渊,是真的?
是蓝夙渊来救他?!
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类,不顾自己鲛人之皇的身份?!
冰凉的鱼尾缠上他的双腿,无情的温度,却替他抵挡着风浪和尖石利物。
巨大的喜悦汹涌而上淹没了心头,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忧虑,这样不行,这样他和蓝夙渊都会死的!
他必须把他们送到那艘楼船里……可指挥那艘楼船消耗的仿佛不单纯是他的力气,简直像在吸收他的生命力,而他却已经几近虚脱。
如果不够——至少要把蓝夙渊送回去,他身在这里,绝不是为了要拉这个人共他陪葬的!
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微微挣扎,蓝夙渊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那些鲛人们云里雾里以为这一切是他们的鲛皇做的,他却很清楚,楼船的突然发光一定与杨深有关。
他以自己为代价救了他的族人,他怎么能放任他去死?更何况——“别白费力气,我们不会死。”
伸手压住如同在微微颤抖的杨深,蓝夙渊沉声道,尽管他已经看到,他们两个马上就会落进深海风暴的风眼里。
“咳咳……”杨深却已经因为太过勉强压榨自己的余力,忍不住咳出了血来。
鲜艳的红色顺着他的唇角滴落下来,摇摆中一滴滴融化在他胸前的鲛珠之上。
原本绿色的鲛珠被染上了一层蒙蒙的血雾,竟产生了一种妖异的美感,好像本身有了意识一样,如同一颗心脏,正在蓬勃地跳动,生机无限。
蓝夙渊像是遇到什么难题一样,看着那枚萦绕满杨深血液的珠子,目光深沉,不知在考虑什么。
如果说遇上深海风暴是九死一生,那么落进风眼,那绝对是十死无生,无一生还!
不会死么?
杨深也知道蓝夙渊是在安慰自己,刚才那句话也许他们相处至今以来,出于这个男人的最像安慰的安慰了,到最后结局竟然会是这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刚才那句被打断了的话,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但也幸好被打断了,要是当时知道眼前这个是真人的话,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孤注一掷。
万幸他没有听见,不必到如今还太过尴尬,那点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只要安安稳稳地藏在心底,就够了。
事实上,蓝夙渊确实是在安慰杨深,但他也并不是在说空话。
从登上皇位至今,他蓝夙渊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过;想要救的人,更没有救不成过!
无论是什么,想要让他妥协弯腰,绝无可能。这世上有一种人,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
颠簸摇晃中他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迅速腾出一只手来捂住了杨深的眼睛,声音平稳如昔,沉声说:“闭眼,别动。”
说完,他蓦地咬破舌尖,低头舔过杨深胸前那枚被他小心翼翼地好好戴着、却终究沾染上了人类血色的绿色鲛珠。
那鲛珠本已诡异,如今又沾了鲛皇的血,人类红色的血液与鲛皇蓝色的血液迅速互相纠缠交融,如同抵死缠绵一般。
这让小小的鲛珠上面生机勃勃的颜色愈发盈亮,与此同时,蓝夙渊的脸色却迅速苍白下去,倒快要显得比杨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