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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护法心绪不宁,总觉得脑子里有根弦绷得特别紧,而且是越来越紧,好像随时都会断开。他不确定注入黎非然体内的液体是什么东西,可万一是连他们教主都解决不了的呢?
这是自上一世厉云天八进九失败之后的第一次,右护法觉得他无法掌握事情走向。
半个小时后,老爷子给方家二舅打电话寻问了儿媳妇儿的情况,确定那边还在手术室,便又问右护法,“真的不能上去看看?”
右护法手心里已然握了一把汗,但还是坚定地说:“不能。”
厉元武还算沉得住气,没问什么,但是从他的表情上看来,他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老太太跟张圆圆早已急得团团转,老太太几次都想揪住右护法的衣领子问他自己的孙子到底去了哪儿,但她终究忍了下来。
她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却不知这时,正在楼顶某间总统套房的黎非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黎非然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是厉云天,厉云天这会儿就坐在他对面,两只胳膊伸直,手掌竖起抵在他的胸前,唇边挂着一道鲜红色的血液!一道白色的气流将他们围成一圈,极速运转着。
“云天?”
“黎哥哥……”厉云天堪堪笑着说:“你终于,终于醒了。”
“你怎么了?你……”发现厉云天面色惨白,气息弱得可怕,很有可能是给自己疗伤才导致如此情状之后,黎非然猛地要起身,“你撑住,我去找阿右师……”
“别去!”厉云天用了大喝的语气,声音却小得费很大劲才能听清,他说:“黎哥哥,别、别去。”他的手无力地落下来搭到了黎非然手上,“你听我说。我、只怕是不行了,你、你让我再看看你……”额上的汗顺着他的脸滑落下来,落过他的眼睑,湿润的液体挂在他的睫毛上,让他布满血丝的眸子看起来好像在哭。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哭了,两行清泪混着汗水,从未有过的狼狈。他整个人颓败地倒在黎非然的腿上,声音变得极其微弱,“要照顾好自己和、和孩子,还……还有,我其实也很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
“云天?”黎非然抱住厉云天的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云天你、你别吓我,云天,快醒醒,宝贝你别睡,你……你是不是生哥的气了?来人!快来人,阿右师父!”惊恐与悲痛交织的声音响彻整个顶层,黎非然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他只记得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但是停止起伏的胸口却残忍地告诉他,他喊的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他不会再兴奋地告诉他婆婆送了他一百万头猪,也不会再坐到他面前让他帮忙吹头发,更不会突然出现在公司里笑着告诉他,他想他了……
右护法把手搭在把手上许久都没有推开门,所有人都在问他又在等什么?可当他把门推开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黎非然听到门声甚至没有抬头,他抱着厉云天,将脸贴在厉云天的额头上,明明脸上都湿了,但语调却出奇的平静。他就像在给自己熟睡的爱人讲故事一样,只不过这个故事里总是只有那两个字。
云天……
厉元武是第一个出声的,明明是一说话就自带回音效果的人,此刻却也问得极其小心翼翼,声怕吵醒他儿子似的说:“非然,云天……他怎么了?”
黎非然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厉云天,终于无可抑制地失声痛哭起来,原本总是挂着一丝温柔浅笑的脸被绝望所替代。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最在意他情绪的人,此刻却对着他的眼泪如此漠视。为什么明明昨夜还在他怀里情深意切地凝视着他笑,如今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他,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就一眼,只是一眼而已啊……
他此刻的愿望如此卑微,可为什么,怀里的人却再也感觉不到?
第72章 现身
黎海大酒店遇袭,黎家人重伤的消息一夜之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a市乃至整个商业圈,尽管也有人试图封锁消息,无奈那晚在场的人实在是太多,而且黎家现在的情况前所未有的糟糕,家里一时间愁云惨雾,仿佛又回到了黎非然久病无医的时候,所以根本也分不出多少心思去管那些浮于表面的问题。
黎非然久未露面,外界纷纷猜测这人是不是早就没了,再加上黎夫人受伤住院,黎家全靠老爷子一人撑着,导致股票也跟着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虽不至狂跌,却也罕见地露出些颓势来,所以对于老爷子说的孙子还在的话,怀疑者居多。
事发那晚,老爷子曾信誓旦旦说要让那女人看看,看看他孙子如何走出黎海大酒店,可当他真见到孙子被救过来时,却早已经把自己之前的话忘到了天边,因为他从来没想过,救活他的孙子是要由孙媳妇儿拿命去换的,这结果并不比失去孙子让他好过多少。
沉重的打击让老爷子忘了自己发过狠,所以当右护法把两人从窗户带离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说。当然,他也不可能说什么,因为右护法在左护法回来之后,直接把所有人都请出了那间总统套房。
他们曾试着努力挽救厉云天,但是均以失败告终。
他们不希望让外人知道厉云天已故,也不希望让外人知道黎非然被打击得失声痛哭,所以他们选择悄悄带着人离开。
自打那晚,黎非然身故的消息就在外面流传开来,虽然他并没死。
或许他心里也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应该让那些想迫害黎家的人看看,他黎家没那么容易击垮,他黎非然还活得好好的。
可果真活得好好的么?
黎非然自从回了家把自己跟厉云天锁在屋里,他将厉云天放到他们的床上,他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不吃也不喝地看着他。他不让任何人碰厉云天,谁要敢跟他说身后事的问题,他会直接把那人请出去,哪怕那人是他最敬重的爷爷。他的语气总是很平静,但平静中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坚决。
只有他母亲的病情跟孟享的下落能分去一些他的注意力,可当他得知母亲脱离危险期,并开始好转,孟享也已经回了黎家时,他就再也不肯多听一句了。
他亲自给厉云天洗澡,亲自给厉云天梳头发。他每晚都抱着厉云天一起睡,仿佛厉云天还活着时那样。
厉云天明明已经咽气,但过了很长时间他的身体也没有发僵,如果忽略掉没有呼吸这一点,他就像个进入深眠的人,而这样奇怪的事给了黎非然唯一的希望。反正他始终不肯相信,厉云天会就这样离开他。
左右护法是目前唯二被允许接近厉云天的人,因为他们每天都会抱着洋洋跟川川过来让他们看看爸爸。黎非然见到孩子,会给厉云天讲他们身上有哪些变化。厉云天当然不会回答,但是孩子们却像是知道什么一样,每次听完父亲的话都会嚎啕大哭,仿佛是在害怕。
黎非然让左右护法把孩子抱出去,将厉云天搂到怀里说:“你看,儿子都着急了,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再不醒,你就要错过好多有趣的事情了。洋洋学会翻身去够自己喜欢的东西,川川比他胖,翻起来没有以前灵活了……云天,别再让哥着急了行吗?”
厉云天的脸那样恬静,温暖的灯光将他浓密的睫毛映出两片小阴影。黎非然轻轻地碰触它们,渴望它们的主人能给些反应。厉云天是最敏锐的,哪怕是在睡,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动静他都会醒,记忆中他从不曾这样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生恐惧。
夜又深了,黎非然又一次把厉云天抱起来,他要带他洗澡,还要给他洗头发。明明只是几天而已,但黎非然就是觉得厉云天瘦了。
右护法是在黎非然抚着厉云天脸颊的时候进来的。难得的,他连门都没敲。
“黎少,这次的事情有结果了。”
“谁?”黎非然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厉云天,他连头都没抬,问题问得漫不经心的。
“是卫家。孟享那晚跟上了第一个在宴会厅里放枪的人,那人从这儿逃出去之后回了西郊的监狱。我亲自去看过,那人已经死了,弄死他的人也是个罪犯,那犯人的家属昨天去过一趟西郊,他们单独见过面,家属说了,顶多一个月就能弄出去,但这人还有十一年刑期。净言查过这些人的信息,最后兜兜转转牵到了卫家老二卫丛宇的身上。”
“卫丛宇?”黎非然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他问:“孟享怎么样了?”
“醒了是醒了,但是想要完全恢复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孟享的伤很重,他去追人的时候有人开车阻拦几乎是迎面撞上了他,那人以为这样一下,但凡是个人肯定就起不来了,所以撞完就跑了,结果孟享居然硬是撑着起来继续追。不过倒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下,那跑到监区的人才多少撤了些防备,要不孟享也够呛能追到那儿。
黎家最得力的保镖之一,总是有些过人之处,孟享的耐力实在叫人开眼界。
据门卫的人说,孟享当时是从出租车上滑下来的,因为手机在被撞时直接撞碎了,柯勇健从他兜里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压抑到了极点。
黎非然说:“我知道了。”
右护法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黎非然神色,他又说不下去了,最后只告诉黎非然,加文得到小息来过两次,后来见他不出来又走了。
黎非然这次没吱声。
右护法关门离开之后,黎非然就像没听到过右护法的话一样,继续做之前要做的事情。他把厉云天抱进浴室里,为他脱了衣服轻轻为他擦洗着身子,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把人弄痛了一样。
厉云天每天躺在床上,又被黎非然天天清洗身体,所以身上并不脏,但黎非然却总是洗得很仔细。他小心地把厉云天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连指缝没不放过。他说:“云天,看来明天开始就不能一直陪着你了,虽然我很想,但是我知道这次的事你一定很生气,因为你总是认为我受到伤害比伤在你身上更让你怒气难平,所以我要去会会卫家的人。你要在家里乖乖的,好好的等我回来。还有,等你气消了就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
如果有人能看到此时的黎非然,肯定会忍不住心酸,因为他眼里的情意深厚得仿佛能催毁所有人的心。
第二天,黎非然终于走出了他的卧室,他西装革履,面无表情。他扣完了衬衫扣子,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只不过这一次,他只是落下一个吻,什么都没说。
左右护法跟高达他们这时都在门外站着,见黎非然出来,高达他们几人眼里有些动容,但更多的是替黎非然感到难过。
“少爷,少夫人他……”申展看着黎非然行尸走肉般时常变得毫无焦距的目光,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还在睡,他太累了。”黎非然看向阿右说:“阿右师父,家里就要麻烦您多照顾了。”
“您放心吧,我会注意两位小主人跟小少爷的。”右护法知道,他如今最痛快的方法就是直接除掉卫家的人,但是这样一来对黎家并没有多少好处,而且他并不能完全解恨,因为那样太便宜卫家的人了。他知道,黎非然会用更适合的方法,为黎家,为厉云天讨个公道。
“川川和洋洋醒着的时候让他们去陪陪云天,云天肯定想他们。”黎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