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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跟在后面直嚷嚷:“先生,他们不排队,就这么横冲直撞的!”
邵明远瞥了一眼那少年郎的脸色,看样子确实等不得,便不动声色道:“既然进来了,就先给他看吧,你出去等着。”
“诶。”
六儿不满地瞪了那两个大汉一眼方放下了帘子出去,他们倒不客气,不待邵明远发话,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那少年抱到床上躺好,其中一位个子高一点的更加沉声冷道:“你快过来看看我们家主人,要是他有个好歹,小心你的脑袋!”
邵明远下意识地摸了摸发凉的脖子,“我先给他做个检查,两位壮士还是到外面去等吧。”
谁知他们却充耳不闻似的双手抱胸立在床前,邵明远也不管他们,只管先收拾方才用过的一些器具,就这么僵持了一小会儿,床上的少年忍不住捂着肚子痛哼了起来,那两人才不满地丢给了他一个“你给我小心点”的眼神,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少 年
那少年也不知道是别扭还是腹痛,紧紧闭着一双眼,一只手死死按住小腹部的位置。
邵明远洗了手走过去,首先探了探他的脉,跟着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平坦的肚子。
这脉象分明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虽然胚胎发育得不是很好,可也不至于一点也不显怀吧?遂果断地一把撩起少年的衣袍,果然见他腰腹部密密地缠着好几层纱布,当即整个眉头都拧了起来。
“邵某这里是育胎馆,公子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想堕胎,请另找地方。”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这少年并不是已婚打扮,所以并没有称呼他为少君子,本来上门的都是客,怀孕之人身子不便脾气大多不太好,他早习惯了各种温言对待,可就是对这种不把生命当回事的半大小孩儿,实在看不下去。
那少年这才睁开了眼,沉默许久方一把拉住邵明远的衣袖道:“我想要这个孩子,有劳先生务必帮我留住它。”
邵明远见他不像扯谎,想想这孩子可能未婚生子神马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便也不再苛责他,不过还是取过剪子手脚麻利地将他肚子上的纱布一齐剪断,隆起的腹部一下子恢复的原状,不过上头红红的勒痕却叫人看着怪心惊的。
少年似乎又一阵腹痛,闷哼了一声弓起了身子,邵明远探了探他的腹部,找准位置有规律地按了几下,少年不断颤动着的身子渐渐趋于平静,不过也已经折腾出了一头的冷汗。
“先生果然有两下子,我这一趟没有白来。不瞒先生,我姓王,单名一个齐字。我家那一位是个当兵的,不久前却战死了。我们尚未成婚,所以我不愿让家里知道我有了孩子,如今月份渐大,只好找了个借口搬了出来,也方便养胎。不过孩子长得不好,只好求助先生。”
邵明远听他说得如此可怜,不免也跟着唏嘘,珠胎暗结可爱人已逝,将来要面对的困难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不由更放缓了颜色好言相劝,“王公子不用太过担心,胎儿虽然长得慢了些,不过只要好生调养,应该可以在怀胎十二月的时候安产。”
王齐捧着肚子微微喘气,“我如今住在城郊,一大家子都住在城里,常来常往只怕被他们看见,家父严苛,他若知道一定会亲手打死我和孩子的!还请先生以后能上门陪护,诊金方便自当叫先生满意。”
还要出城啊……邵明远为难地蹙了蹙眉。
自从在外头另外置办了房产,他已经将育胎馆里面两间原先住着的卧房辟成了病房,让需要观察和不方便走动的孕夫们住下。
这样一来可以解决铺子里没有其他大夫,他一出诊这里就没人的问题,二来也为了他自己的私心,只因许凤庭的身体也不大好,他实在不放心漫漫长夜将他一个人丢在家中,因此决定不在到孕夫们家中暂住看诊,而是让他们过来住院,这样没什么问题的时候六儿可以守着,要真有重症,他也可以值班,能偷空往家里跑跑看看老婆也是好的。
因此只好摇了摇头,“邵某这里只怕走不开,公子若需陪护,邵某可以另行介绍育胎师给你,南门那边有位柳大夫,也是出了名的好脉息。”
王齐只失望地哦了一声,似乎对柳大夫不感兴趣,邵明远当然也不会强行推荐,给他开了几天的药先吃着,并嘱咐他腹痛减轻了就好生养着,要是不大见好,还得找大夫再看。
看诊结束后那两个大汉再度进来,一个小心翼翼地搀扶王齐,另一个毫不在乎地在桌上甩了一锭金子。
因见王齐干咳了一声,似乎对他们的态度不满,方勉强对邵明远抱了抱拳算是打个招呼。
邵明远自然不至于去跟这种路人置气,不过见他们出手阔绰,便暗暗猜测这王齐是哪家名门望族的小公子。
高门大户里那些事,难以启齿的多了去了,就连他方才那番说辞也不可尽信。
下午却没什么生意,邵明远细细整理了最近的门诊记录,见外头天色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雪,便早早收拾收拾撑上了门,又去菜场绕了一趟,到卖鸡鸭的杨家大哥那里去拿他一早定下的老母鸡。
匆忙赶回家中,许凤庭却还没有到家,他便忙着亲自杀鸡去毛,加上当归、黄芪等药材一并丢进炖锅里,一次加足了水盖上盖儿,却见黄文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
“看不出来先生连厨房里的事也做得这样好,少君子真的好福气。”
邵明远有点不好意思,“这算什么,我从小伺候师父,这点家常菜肴还是不在话下的。”
说着便将厨房让出来给他,自己回到房里,见老婆不在家,只好百无聊赖地抽出了一本话本小说随意翻看。
却说许凤庭到了太子府,却意外地并没有看到太子的踪影,说是给乐筠庆生,也不过只有他和抱在襁褓中的小世子两个人罢了。
原来太子今年新收的一位小君也有了好消息,皇上龙颜大悦,要太子带着他到宝相寺去烧香还愿呢。
正好就凑在眼下,一来一去需时三五天不论,反正注定是要错过乐筠的生日了。
“都说我们两个自小有情,大了又到了一块儿自是极好的,可皇家的婚姻看着光鲜,背后又有多少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倒是你们这样一双一对的,叫人好不羡慕。”
乐筠喃喃苦笑,眼眶几乎都红了,许凤庭也知道他平时因为太子的偏爱受了太子妃和其他人不少气,可毕竟傅鸿也是他的好友,且皇家规矩也不可更改,因此也只能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你就别想太多了,好好把小世子培养成才,傅鸿还能忘了你不成?”
跟着又抱着小娃子玩笑了好一阵儿,总算看着乐筠脸上有了点笑影,兄弟二人推杯过盏下棋听曲,一直乐到天色减晚,许凤庭方起身告辞。
此时外头已经密密地飘起了雪花,许凤庭虽穿得厚实,可到了门口被冷风一吹,也忍不住冻得缩了缩脖子。
“可回来了,可曾冻着了!”
一进门就被人一把拦腰抱住,许凤庭觑着这比自己还高上大半个头的人却像个孩子似的把额头蹭在他脖子上撒娇,不由好笑,便半真半假地推了他一把。
“别闹,我饿了。”
话还没说完,黄文已经摆下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邵明远别的不管,先抢着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爱心鸡汤送到许凤庭面前邀功。
小夫夫二人互相取笑着吃完了晚饭,又杀气腾腾地斗了一会儿围棋,见许凤庭脸上有了些倦意,邵明远便催他先睡,自己到隔壁整理些铺子里短缺的贵重药材,预备早上带过去。
不知不觉便忙得晚了,等他打着哈欠全部弄妥,才觉得天气似乎又冷了些,忍不住搓了搓手凑到嘴边呵着热气。
因那人一向浅眠,邵明远放轻了动作带上了药房的房门,回到屋里却见黄文披着件家常褂子趴在桌子上打盹儿,忙悄悄戳了戳他的肩头。
“怎么不回屋睡去?”
黄文见他回来忙站了起来,“奴怕先生忙得晚了一时要茶要水没个人,所以不敢自己去睡。先生可是冷?奴给你打盆热水来泡泡脚吧。”
说完一溜小跑就摸了出去,邵明远本想拒绝,又怕声音太大惊扰了许凤庭,只好由得他,自己静悄悄地摸进屋里,却见床头还亮着灯,而许凤庭也正好翻了个身。
“忙完了?快进来暖暖,听着外头的风越发刮得紧了。”
许凤庭的声音有点嘶哑,邵明远起先不曾注意,只想着先钻到被窝里去一亲芳泽,可看他似乎有点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右手似乎撑在腹部,这才发现哪里不对起来。
这么阴冷的天,想必他感染时气,身上又犯疼了,只怕白天那会儿就忍着,难怪晚饭吃得那么少,自己竟这么粗心,晚上还丢开他一个人。
你还能再混账一点嘛!
忙搂过他的身子让他在自己怀里靠着,这时候能清楚看到他疼得发白的脸,不由心里也跟着绞了起来,“怎么不叫我,偏一个人受着。”
许凤庭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总一犯就嚷嚷,天长日久的可不叫人厌烦死。”
“胡说,我若为这个烦你,当初又怎么会……”
邵明远本急着赌咒发誓,可摸索着探到他小腹上,触手一片冰凉,忙给他用手掌暖着,一边缓缓打着圈圈揉抚。
许凤庭见他大冷天的急得一额头汗,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挣扎着要给他擦,却听他气呼呼地抱怨,“答应我,以后哪儿难受都不许忍着,我是你的丈夫,我乐意为你忙为你累,这点儿小事就烦了,你这是拿我在跟那个畜生相比么?”
刚抬起的手臂停在半空又怏怏放下,许凤庭的眼神微微一颤,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终究还是介意的,介意他曾经跟过宋柯。
邵明远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言对怀里的人造成了怎样的影响,见他脸色还是不好,心里更加气自己不像话,两个人各怀心思,虽然相拥而卧,却不知道彼此心里纠结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交 心
邵明远的按摩手法是相当专业的,更何况对象不是什么病人,而是许凤庭,少不得更多了满心的怜爱,许凤庭虽心绪不宁,到底也强撑了一整天,精神难免不济,很快便恹恹地昏睡过去。
睡着了的人是不会说谎的,清醒时的他总是隐忍,睡得迷迷糊糊反倒老实,一阵腹痛上来便拉着邵明远的手喃喃着要揉揉,邵明远到底血气方刚又正新婚燕尔的,被他难得流露的小可爱弄得心里直发痒,可顾忌他的身体终究还是不敢放肆,不过悄悄亲了亲他长长的睫毛,也搂着他闭眼睡了。
清晨许凤庭醒时发现屋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日头,不由微微一怔,向来天不亮就被浑身的酸痛折腾得睡不着觉的他,竟有了一觉睡到大天光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