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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白却认真道:“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执起唐临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别的剑修诚于剑,而我……诚于你。”
他的眼神又变得闪闪发亮了,唐临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挣开他。萧子白悄悄掐了个法决,无数冰雪凝结成霜花漫天飞舞,一点点落在他们两人的头上身上,渐渐积起了薄薄的一层。
唐临的睫毛微颤,有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被萧子白呼出的气息一拂,很快就化成了细小的水珠。
萧子白注视着他,温柔地搂住了唐临的肩膀,慢慢地倾身向前。
他的唇贴上了唐临的唇,唇上依然带着种淡淡的冰雪气息,微凉。
这个吻依旧十分青涩,他们的唇与唇柔软地相贴,萧子白留恋地用唇摩挲着唐临的唇,有冲动想加深这个吻,但却茫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悄悄地伸出一点舌尖,闪电似地点过萧子白的唇端。
唐临本来微阖着的眼睫睁开了,细长的眼弯弯,他用鼻尖轻轻触碰着萧子白的鼻尖,然后引导着对方,彼此唇舌交缠。
从生涩到缠绵,两人的吻渐渐加深,到最后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但对方唇上的那种甜蜜的味道却长长久久的萦绕着。唐临脸颊微红,双眸水光敛艳,他忍不住悄悄瞟了眼萧子白的唇,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后,唐临便将眼神移向了萧子白的上唇,随后低声叹息了一句:“还是没有胡子啊。”
萧子白愕然:“……没有胡子怎么了?”
“都说了我比你大,你看起来还只是个少年,让我怎么好意思下口。”唐临敛了目光,不顾自己还显得嫣红的唇色,严肃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萧子白沉默片刻,抗议道:“为什么你总是说你比我大?明明我才是看着你破壳的那个!”
“我神魂年纪比你大。”唐临这次可完全没说假话。
奈何这句话对理论上拥有两辈子记忆(虽然上辈子的记忆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的萧子白而言毫无威慑力。他小声说了句“如果真去算神魂,还不一定谁比谁大呢”之后,就只一心认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不管怎么说,我总是亲眼看着你破壳的。”
这事实非常有力,唐临根本没法反驳,想了半天,他也只能勉强说上一句:“你当时昏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你才刚破壳。”萧子白指出。
唐临蹙起眉,没有什么底气地反驳:“……你又没有亲眼看见……”
“我看见你的蛋壳了。”
“说不定是你看错了!”
“我打赌现在那蛋壳还在原地!”萧子白终于祭出了杀手锏:“我当初用了石头将那岩洞堵上了,还用冰封了一层,那里面大约还保持着原状!”
唐临一时间目瞪口呆:“……你为什么要把那岩洞堵起来?”
萧子白轻咳两声:“没什么,突发奇想而已。”唐临狐疑地看着他,满脸不信。
然而这一场小小的争执过后,两人终究还是踏上了通往萧家村的道路。虽然知道现在那里早就没有什么活人了,但想到那里的土屋与藤巢、印着自己爪痕的林木,唐临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衣锦还乡”的感觉……还是萧子白对他低声强调了一句:“不是还乡,是回家。”
对,是回家,那个他们最初的、也是印象最深刻的家。
这条过凌山往御兽宗、中途连着萧家村的道路唐临其实曾经走过一遍,然而这一遍的心情和上一遍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其中区别仅仅是身边多了一个萧子白,他的心情立刻就从阴转多云转换成了阳光灿烂。
大概是因为他们结成金丹时都还很年轻,时间突然成了一种可以挥霍的东西。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还不满百岁,金丹期的寿元对他们来说漫长得很,金丹期的修为也勉强算是够用,修炼一事看起来便不那么紧迫。
于是便并不急着往萧家村走,只一路慢悠悠地行去,路上或是骑马,或是坐车,萧子白中间还好奇地去买了两匹驴。两人骑着矮驴,摇摇晃晃地坐在上面往下一个城镇走时,引发了几乎所有过路人的瞩目:他俩的气质和驴这种坐骑实在是不像。
萧子白本来对骑驴一事兴致勃勃,当发现骑着驴的时候唐临格外受瞩目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把两头无辜的驴打入了冷宫。但打入冷宫后,驴子又没有地方好放,萧子白又不想带了它们走,干脆直接扔了。结果两次扔驴,两次都被驴找了回来,几个一同上路的凡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蛇精病,萧子白无奈之下,只得在到了镇子后把两头驴牵过去卖了。
这回驴倒是没有再找回来,但萧子白回来仔细一看那卖驴得了的银子,发现那银子居然是铅包银!
身为修真者,他居然被一个买驴子的凡人给骗了!
唐临全程都在心里笑得止不住,情绪明显得让契约另一头的萧子白都察觉到了,但他又没有办法好解决。就算把那买了驴子的凡人找出来揍一顿,好像也并不能挽回他破碎的形象,只能任凭唐临在那里笑。
出于对萧子白的自尊心考虑,两人在镇子里换了两匹马,没有过夜就直接奔去下一个镇子。结果到了镇上,惯例问一句镇上可有特色菜肴时,被问的那人毫不犹豫地答了一句:“驴肉火烧。”
萧子白的脸黑了,他闷闷地找了个“不爱吃驴肉”的借口,再去问那人还有没有别的酒菜,那人犹豫了半晌之后,居然说的是“金银馒头”。
……萧子白坚决认为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就算有唐临劝说,他也坚持要离开这个镇子:现在、立刻、马上。
结果这一晚他们干脆是在荒山野岭过的夜。
这处山岭不知何名,看起来颇为荒凉,平时似乎少有人迹。抬头看寒月森森,低头看树影婆娑,地上生满杂乱的野草。他们来到山岭时,山岭上正薄雾缥缈,丛林深处时不时传来一声悠远的狼嚎,明明是非常不适合过夜的环境,唐临和萧子白却都毫无缘由地选定了这座山岭来过夜。
其实以他们现在的修为来说,“过夜”早就成了一项可有可无的活动,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他们本身已经不再有这个需求,只是依然保持着凡人的习惯罢了。
只是到了那山岭之后,两人找了个相对不那么阴暗的山洞生了火,四目相对之下,突然都有一些微微的疑惑。
“我们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过夜?”唐临忧郁地看了一眼满石壁的青苔蛛网,默默地往火堆处凑近了些。萧子白捡起一根枯枝,捅了捅面前的篝火:“我也不知道,就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地方……挺吸引我的?”
“其实我也……”唐临苦闷地说,他指了指外面连绵起伏的黑暗山脉,满腹疑惑地道:“只是我真的没发现那个吸引我的点究竟是什么。”
萧子白摇摇头:“可能是什么专门引诱修真者过来吃的妖怪?比如在空中散发出一种香气之类,让闻到的修真者都产生‘此处有宝’的错觉,等寻宝的人欢欢喜喜飞过来,它再张开大嘴——”他说着,现出一副尽量狞恶的表情,张大了嘴恶狠狠一合,白皙齐整的牙齿相碰,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唐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附近的妖气,又使劲抽了抽鼻子:“没有什么妖怪!你别乱说……咦?”唐临豁然站起身,因为站起来的太快,山洞又有些狭小,这一下险些撞到了洞顶。
那一堆明明灭灭的篝火就危险地在唐临的衣角附近摇晃。
萧子白赶紧把唐临拉得离火堆远了些,眼看着唐临的衣角终于远离了火堆的威胁,这才有心思问他:“你怎么了?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临拧紧了眉毛,努力地感受着妖力的波动:“我感觉到……这里的气息……有一点熟悉?”
“……熟悉?这附近有什么你认识的人在?”萧子白奇怪地回头看了眼外面的荒山野岭。唐临握紧了手,嘴唇有一些发白:“不……不是我认识的人,是一些……已经死了的。”
“大概算是族人?”唐临不确定地说,萧子白听了微微皱眉,猜测道:“可能这里是一处遗址?和妖……咳,和你的族人有关的那种?”
唐临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应该和我的族人有些关联,但大概不是一处简单的古旧遗址那么简单,不然你刚才怎么也能感受到异常?你又不是我的族人。”
“以后会是的。”萧子白笃定地说。
他轻轻握住了唐临的手。
“所以别担心,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一起面对。”
唐临垂下眼,低低应了一声。
但他依然没有说出那个被他埋藏在心中的猜测。
他好像……在那些弥漫的妖气里,感受到了一点类似孔六的味道。
唐临对孔六的了解其实不深。他知道孔六是个很有些傲娇的白孔雀,嘴硬心软,不会主动去炫耀羽毛,但是一旦被质疑就会非常生气;也知道孔六是御兽宗天字门门主,为一切羽族之首,在没有了妖皇的妖族中,几乎是万妖之首的地位;更知道孔六与玄宁的感情极深,甚至还知道孔六的年纪远远比普通的妖族要大。
孔六、玄宁、黄乐山甚至阿冬,其实都是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妖了,他们亲身经历过两族大战,对唐临而言不过是尘封故事的那些血腥,对他们而言却是犹可回忆的往昔。
唐临所了解的只是他们的现在,他们的过去对唐临而言是一片空白。
阿冬倒是曾对唐临说过一些两族之战前的往事,但当时的他与孔六黄乐山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集,而且无论是孔六、玄宁还是黄乐山,都非常默契地对“过去”
讳莫如深。
因此唐临面对那一抹熟悉的气息时,一时间很有些犹豫。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触碰孔六那些很可能不愿意显露于人前的过去,但那种吸引着他来到这荒山野岭的、隐隐约约的诱惑力,在唐临发现孔六气息的存在后,变得格外明显起来,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他的耳边催促着,让他去发掘“真相”。
唐临完全是靠了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第一时间顺着那声音的要求跑去寻觅遗迹。
萧子白看出唐临的态度不对,便也按捺住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两人默契地好似同时忘记了本来的目的地一般,安静地在这荒僻的山岭里住了下来,萧子白的装饰冲动发作后,那小小的山洞更是被增添了不少生活的气息,看上去居然很有些模样了。萧子白甚至亲手用石头削出来些简单的桌椅之类,一副要在此长住的样子。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萧子白削石头的这个举动,把可能的事实突兀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一天萧子白自林中打了兔子回来,路过一块大石时,突然觉得“这石头拿来做一张石床正好,多余的部分还可以做一副新的桌椅。”
——天知道他为什么觉得可以再做一副桌椅!他们只有两个人罢了,要那许多桌椅有什么用?
然而萧子白当时就是这么想了,还觉得很是理所当然。然后他理所当然地放下兔子,理所当然地凝冰为锄,理所当然地开始从泥巴里往外刨那块石头。刨了片刻,石头没刨出来,他却意外地刨出来了堆细碎的骨头。
那堆细小的鸟类骨骼上,除却凝聚着的浓浓妖气之外,还有淡淡一点,独属于孔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