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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跟他哪儿是玩……”
温酌连忙辩解,架不住这嘴炮的功力实在敌不上温士郁,他爹两眼一瞪道:“不是玩的,你还想怎的?你是想把洛王给我娶回来做世子夫人还是想自个儿去洛王府给几位皇孙做现成的晚娘?”
温酌被激得背上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可是让他承认跟殷鹤晟是玩玩的他也做不到,温酌着实是意外了,没想到在温士郁这边出柜压根就不是问题,问题最大的是对象是殷鹤晟。
殷鹤晟是什么人?温酌心里也清楚,人是皇子,虽然如今只是被封了王,但人家胜在有才干有胆色,怎么说也是奔着皇位去的。襄阳侯世子之流在他面前实在不值一提,这天下是皇家的可不是温家的,他再喜欢殷鹤晟又怎么样,人家总不见得不爱江山爱美人。
温酌自觉担不起这“美人”的称号,更别说殷鹤晟从来就不是什么风流性情。
倘若有朝一日洛王得封天子,那他温酌又该如何呢?
温酌忽然就迷惑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将置于何地?这锦盒里的玉器又是什么用意?
殷鹤晟的拥抱和吻又算是什么呢?
温士郁虽数落他,这礼倒是没叫他退。如今襄阳侯一门和洛王乃是一条船上的关系,若如今直接把礼退了,未免让殷鹤晟面上不好看,是以温士郁也只得教训温酌几句而已。
第85章 第 85 章
郎州下了一场雪,殷鹤晟醒来时外头的天地仿佛都被染成了白色。他呼出一口气,很快被冰冷的空气凝结成一团烟雾,并且迅速散去。
洛王来了这些日子和羌奴小战无数,大战几次,渐渐也摸清了羌奴的战术。
纸上谈兵无异于自寻死路,为将者总要亲临疆场,受过这血肉厮杀的洗礼方能领悟实战。
晋吕侯周长慕乃是个智将,在西北这些年早摸透了羌奴的性子。殷鹤晟亦不是狂妄自大之人,他的作风历来是开言纳谏,身边这些将领进的谏言他都听在心中,务求仔细筹谋,克敌制胜。
有些人能享福却不能吃苦,生于锦绣堆的贵人尤其如是,殷鹤晟则不然。自到军中,他的起居食器俱是素简,连三餐亦与将士同列。他于收买人心上素来是得心应手的,一个愿与将士同甘共苦的王爷自然比锦衣玉食难伺候的王爷要使人敬佩。
武将们比较实在,对于外行向来是不待见的,便是皇子王孙也不例外。战事为大,前朝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胜利乃是用人命浇筑出来的丰碑。若是主上昏聩平庸还自以为是,那兵士的处境就更是险恶了。
然而殷鹤晟并不平庸,他于兵法上自有一套想法,又能将旁人的建议融合其中,行事雷厉风行,又崇尚以身作则,因而虽来的时日不算长,却在军中威信日盛。
周长慕治下严明,洛王也不逞多让,自军法处置了几个京师来的兵痞后队伍肃整令行禁止。
早间甥舅俩操练一番,又遣人巡查各处,这才坐下吃饭。
因下了雪,这边塞又天寒地冻,即便在军帐内也好不到哪儿去。周长慕便遣人生个火盆来,两人坐着吃了馒头配酱菜,又喝了碗热茶。
这时顾辛慈从外头进来,喜道:“殿下,温公子的床子弩果真极妙!”
话音刚落,便被后来的裴云斥道:“殿下王帐岂容你这般没规矩!”
顾辛慈这才觉出自己失态,连忙告罪。
说来此人也是个奇才,虽有功名在身却喜好鲁班术,钻研机巧很有些门道,便投在洛王座下出些许智术。他自得了温酌的手绘不知琢磨了多少时日,又领了几个工匠试了几次,总算能给洛王一个交待了。
殷鹤晟听他一说亦起了兴致,便起身随他一同去看,只见一架木制弩床横陈,前中后三张大弓由滑轮合为一体,箭置于牵引槽中,弓弦由钩子链接着牵引绳被后方绞轴转动,看来颇是巧妙。
殷鹤晟将这床子弩仔细察看一番,问道:“此弩射程如何?”
顾辛慈自得道:“启禀殿下,属下前日验证此弩射程不下五百步!只是这弓弦尚且还有些许瑕疵,若再改改,说不得还能更远!”
周长慕听罢顿时改色,殷鹤晟亦是面露笑意,道:“此言当真?”
顾辛慈道:“这样大事岂能作假,若辛慈胡说,殿下尽可责罚!”
殷鹤晟点头,道:“若真得如此,便要记你一大功!”
顾辛慈立时喜形于色,道:“殿下放心,此事尽可包在属下身上,管保将那羌贼首领射个人仰马翻!”
这床子弩体量颇大试起来难免兴师动众,殷鹤晟又嘱咐顾辛慈将这物件务必稳妥保管。此物事关重大,顾辛慈万不敢轻忽,自然连连答应。
等回到大营,周长慕尚在感叹,只说若早些得了这样助力,这西北连年的战事说不得便是另一番情状了。
他难免又问起弩床的出处。
殷鹤晟也不瞒他,直说是温酌所作。他提起温酌,嘴角便自然地勾起,连口气也是和软的。
周长慕倒是意外,温酌纨绔的名声他历来是知道的,竟不知他如今还能有这样的长进。只是见殷鹤晟提起他,眼角眉梢仿佛带了几分笑意,令他不由深思。
提起温酌,殷鹤晟不由得就想起那个午后。说是温香满怀亦不足为过。
温酌不同于女子,他虽是少年到底骨量不似女子娇弱柔暖。
然而殷鹤晟心中却不愿将温酌与女子相提并论。
他敏锐聪颖,狡黠灵动,眼里仿佛盛了一泓清泉,明亮清澈。便是头发也格外黑亮,在阳光下闪着别样的光华,抱着他便如抱着一团善意的温暖。
温酌就是温酌。
殷鹤晟如是想。
他从不知自己竟会如此喜欢一个人,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第86章 第 86 章
殷鹤晟即便冷心冷情也不是一日铸就。他年少时也曾天真烂漫,只这宫墙之内岂是容人安枕之地?
太后向来偏宠赵氏,赵氏生养的皇长子又得封太子。他从幼时便知这宫闱之中乃是赵氏的天下,暗处的克扣排挤,明处的咄咄相逼,渐把他磨出了棱角,然而这棱角尚未磨砺为刺,他母亲却因病故去了。
澜嫔之死多有疑窦,她虽体弱有肺热咳嗽的旧疾,却未至咯血不医的境地。何况太医院提点、院判、副使诸多医官竟是无一能治?
殷鹤晟只恨自己年少势弱,争不过赵氏,眼睁睁看着母亲日益憔悴直至亡故。
皇帝对后宫向来兴趣寥寥,难得才来走一趟。听闻澜嫔病症也不过遣医官来诊治,再赏赐些补药而已。他的心思总是在前朝,每日总有理不完的政务。
殷鹤晟那时不过十岁,暗地里也为母亲不平,然而澜嫔却看得开,劝他道:“你父皇心里也是苦,莫再拿这些小事扰他了。”
殷鹤晟哪里肯信,小孩子只看到皇帝的风光无限,合宫对父皇的敬畏向往,自然不能理解皇帝的苦处。
澜嫔摇头道:“你看父皇身处万万人之上,却不知这万万人的生计衣食尽在他一人肩上。皇帝虽说上承天命,也是有下御百姓治理天下的责任的。这世上站得最高者,便有擎天之责。你长大便知道了。”
及至殷鹤晟逐渐长大,虽明白了母亲对父皇一片温柔贤良的体恤之情,却又忍不住在心中辩驳母亲的说辞:他只是心不在你身上,不想来见你,不过是拿那些政务当作借口罢了。
那时他已年至束发,连着遭逢了丧母之痛与伴读挚友之殇,对于皇帝心理上的崇敬依赖几乎所剩无几。
他早早学会了自立,对于任何人都抱持这不轻易信任的态度。既无视于旁人对他的刺探挑拨,又在言行举止上谨慎异常,分毫不留把柄,渐至冷情。
相对于太子的庸庸碌碌,他的克勤克俭,文武双全不过使他得封了洛王的封号,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令他深觉讽刺。这太子的宝座难道我就坐不得么?他这么想着,也默默地有所动作了。
对皇帝表面的恭敬和顺之下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轻蔑。于他内心深处,他甚至对父皇有着难以消融的鄙夷。
一个政绩卓越的天子,竟然会放纵母后和赵氏在这后宫中频繁的作恶,这天子的贤德又何在?他又何尝配得上他母亲的一片体贴爱慕的情谊?
便是皇帝对于霜君的怀念也被他视为惺惺作态,他既觉无味又觉好笑。他时常暗暗地想:他的父皇或者只是一个懦夫,在霜君尚且活着的时候不能守护却又在他死后做这痴情姿态又有何用?
然而这诸多的情绪却又无人分享。
感情是多余的,殷鹤晟想。
他想起温柔而早逝的母亲,想起跋扈骄纵的德妃,想起他冷漠严肃的父皇。
他只想早日登上天下至高,做那擎天之柱,为万万人之栋梁,为万万人之所景仰!
第87章 第 87 章
殷鹤晟离京,京城的一应事务交给季庸。季庸虽看着不靠谱,成日笑呵呵的,做起事来却是快准狠。
温酌生辰才过没几天,殷鹤晟就收到了季庸的密函以及温酌的来信。
事实上,季庸那天除却给温酌送去了引发轩然大波的贺仪外,还带去了殷鹤晟的信笺。只是温酌直到晚上才有功夫看。
信不长只说是觉着这羊脂玉好看配得上温酌的人品,又盼他长一岁多有进益,学有所得。他一个做王爷的即便有学问也不会在心仪之人的面前卖弄,写的话也是朴实之极,说是兄长对幼弟的叮嘱也不过如是。
温酌来来去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到殷鹤晟给他写什么情话,心里略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要是殷鹤晟真写些情话什么给他估计反而古怪。
至于什么君子佩美玉的鬼话,温酌也不至于被他迷昏头,这礼明面上是送与他的,实则还不是给旁人看的?
满京皆知襄阳侯要给世子选个出挑的世子夫人,这下闹出来,还有哪户人家敢结亲?
殷鹤晟虽给他解了燃眉之急,却招呼不打一声就把他推到这风口浪尖来了。温酌免不了也有些怨气,暗骂洛王霸道。
温酌思来想去,忍不住还是给他写了回信,他这回信却是千头万绪一番絮叨,一会说这礼未免露了行迹,叫宾客们猜忌他们的关系,一会说他爹如何数落责备自己,一会又说今天得了哪些东西,一会又想起西北寒冷嘱咐他一定要防寒保暖多多保重,写完一看足有七八张,又觉不妥,匆匆撕了重写。
及至回信送至殷鹤晟手中,也不过寥寥几句。
一张素白信纸上写道:前日上京初雪,想必郎州天寒地冻,万务珍重。蒙君厚意得赠生辰礼,然则宝物贵重,酌无功不受禄,恐难从命。京中一切安好,勿念。
殷鹤晟默念一遍,温酌的字并不难看,只是因着杨学知迫得紧,他写出来的字中规中矩的,难免有些匠气。然而这表面工工整整的字却仿佛带着温酌的生涩,让殷鹤晟不由联想温酌伏案写信时的容姿神态,几乎连他脸上的埋怨都尽收眼底,不禁莞尔。
洛王以往并没有这种“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的情致,说到底还是缺了那个能让他惦记的人。
第88章 第 88 章
殷鹤晟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温酌的场面。那会温酌尚且还没发福,也不像后来那么混蛋,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小孩子。还是佳安公主带着他进宫给太后请安时同他遇上的。年长有身份的妇人总有含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