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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赏。
想了想,秦穆随口道:“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回皇上的话,他如今就在队伍里。”
随行的众多将士中,只有到达一定军衔地位的将士才有资格骑马,其余一干人等都是用腿走路的。
掀开帘子望了望身后一望无际的人群,此时正是太阳正炽的时候,面对如此曝烈的气候,不少士兵的脸被蒸成了红色,汗水不断顺着额头滑落。
秦穆突发奇想,道:“让他来马车上歇一会儿吧。”他这么做倒不是体恤民情,只是他身边的亲信确实太少,如果举手之劳就能获得一个人的忠心,那他还是很乐意做的。
徐德昌本来只是想替他义子讨个赏,没想到秦穆居然愿意让他义子同乘一辆马车,这可是无上的尊荣啊,他一时又惊又喜,暗道,他眼光果然不错,那小子确实是个有福之人。
“老奴替他谢过皇上。”
徐德昌叩拜后,跟外面的将领招呼了一声,不多时,一个灰头土脸的瘦小身影就被提溜到了秦穆身旁。
徐德昌在一旁道:“皇上亲自召见你,是你天大的福分,还不快叩谢隆恩?”
小太监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秦穆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奴才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穆:“平身。”
“谢皇上。”小太监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站到徐德昌旁边。
秦穆道:“抬起头让朕瞧瞧。”
小太监缓缓抬起了头,稍显凌乱的头发下,他的脸愈加的白皙清透,像是敷了层粉,尤其是那形状优美厚薄适中的唇,涂了胭脂似的粉嫩莹润。
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擦一擦,看能不能擦下一抹残红。
秦穆手指一收,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他蹙了蹙眉,问:“你多大了?”
小太监低眉顺眼,温声回:“回皇上的话,奴才一十又七。”
连这对话都有些莫名的耳熟。
秦穆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没有名字,小时候被卖进宫里时刚好排在十七个,所以别人都唤奴才十七。”
“十七,这是什么名字。”秦穆皱眉,这孩子看上去干净柔软,像一张白纸,他心念一动,道:“那朕为你取个名字可好?”
如果他本性确实如他外表一般纯善无害,秦穆不介意把他培养成自己的人。
小太监怔了怔,一旁的徐德昌拱了拱十七的腰,“还不快谢皇上。”
“奴才谢皇上赐名。”
小太监扑通一声又下跪了一次。
秦穆笑了笑,“起来吧。”
“诺。”
小太监起身。
秦穆低头沉吟了片刻,道:“你既是徐德昌的义子,那就随了他的姓氏,姓徐,名谨言,字琼之,望你以后能谨言慎行,谦逊守礼。”
说罢,秦穆看向十七,“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这是皇上为奴才取得名字,奴才自然是喜欢的。”徐谨言一脸谦恭地回。
秦穆点头,问:“你这次立下汗马功劳,可想要什么赏赐?”
徐谨言回:“奴才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想陪伴在义父身侧。”
徐德昌听了,怔了怔,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怒其不争。他当初之所以会认徐谨言为义子,就是因为徐谨言能在抬李贵妃去侍寝时被皇上单独留下,他觉得徐谨言这小子有福气。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他在给陈将军通风报信时,差点被敌军发现,就是徐谨言帮他把官兵引开的。可以说,徐谨言对他有救命之恩。
如今这个实诚孩子,在面对皇上的封赏时,居然什么也不要,只一心想照顾他这个老太监,徐德昌真不知道是该欣慰呢还是该头疼这孩子的不开窍呢。
也不知道这十来年,这孩子是怎么在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下来的。
秦穆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计回报之人,他好奇地扬了扬眉,道:“那朕留你在身边贴身伺候朕可好?”
徐谨言没回答,而是看了徐德昌一眼,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美差就摆在眼前,大好机会不去抓住可是会折寿的,徐德昌挤眉弄眼,不断给徐谨言使眼色,后者迟疑地眨眨眼,微微启唇道:“奴才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才见了不到一个时辰,徐谨言就拜了他不下三次,秦穆忍不住摸了摸脸,跟徐德昌道:“朕有这么吓人吗?”
徐德昌心道,你下令杀人抄家株连九族的时候,就非常吓人,当然他嘴上不敢乱说,只是微笑地回:“皇上贵为九五至尊,真龙天子,气势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秦穆从徐德昌嘴里听惯了恭维的话语,早就免疫了,他罢了罢手,跟徐谨言道:“往后私底下不用动不动就下跪磕头。”
徐谨言顿了顿,道:“是,奴才记住了。”
回到宫里,秦穆第一件事就是问苏黎在哪儿,结果被告知苏黎受伤昏迷不醒现在人还躺在丞相府。
秦穆本来怀疑苏黎是奸细,现在他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受伤了,秦穆对他的怀疑更深了,他招来太医院医术高明的数十位太医,亲自去了丞相府一趟。
到了苏黎的病榻前,看清苏黎的现状,饶是不动声色如秦穆,也忍不住愣了一愣。眼前的青年,身上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纵横交错的鞭痕布满了他的全身,肩上还被烙铁烙下了一块血肉模糊的痕迹。
芝兰玉树才华横溢的苏黎,短短三日,就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秦穆一时间又惊又痛。
太医为苏黎诊脉后,摇了摇头,道:“苏丞相身受重伤,左腿被人硬生生掰断,又染了风寒,如果熬不过今夜,恐有性命之忧。”
胸口袭来刀割般的痛楚,秦穆不得不伸手抚住心口,一字一顿地道:“给朕救活他,如果子卿出事,朕要你们人头落地!”
这话一处,众人神色惶恐地跪下,“皇上息怒,微臣一定尽力救治丞相。”
秦穆回头,深深望了苏黎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找来陈兴邦,要他一五一十交代事情经过。
从陈兴邦口中,秦穆得知,苏黎被荀国大将识破计谋后,就将其押入大牢,严刑拷问秦穆的去向,期间苏黎宁死不屈,遭受了无数非人的摧残,整整三天三夜,直到陈兴邦带人将苏黎救出时,他早已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皇上,苏丞相生命垂危之际,让末将务必要转告他的一句话。”
秦穆猛地闭上眼,声音里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他说了什么?”
“苏丞相说,他愧对皇上的嘱托,还说,跟皇上的三年之约,他是办不到了,还请皇上忘了他。”
秦穆睁开眼,手掌用力握住扶手,勉强止住不稳的身形,“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是,末将已将苏丞相的话全无遗漏地转述给了皇上。”
秦穆一手扶额,一手轻轻往外挥了挥,“朕知道了,将军连夜赶路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陈兴邦抱拳,道:“末将遵旨。”
等到屋里只剩下秦穆一人了,他透过洞开的纸窗望向远处的天际,苦笑着呢喃:“子卿,没了你,朕得了天下又如何。”
高处不胜寒,这帝王之路,终究是孤独了些。
……
太医院众太医倾尽全力,终是把苏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他身体太过虚弱,需要好好静养,尤其是那条左腿,因为寒气入骨再加上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只怕要落下终生残疾的毛病。
对比,秦穆发下命令,“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不管需要多么珍贵的药材,朕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子卿身上的伤痕统统抹去,包括腿疾。”
苏黎之祸是因他而起,他太过轻敌了,不应该派苏黎去的敌军那里,苏黎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子卿,你要快些好起来,朕的皇后之位,已经空置太久太久了。”
第115章 暴君的宠臣
苏黎这一趟又躺了三日,才悠悠转醒。
“子卿,你醒了?”
秦穆放在手里的奏折,起身来到苏黎的身侧,这几日,他除了上朝外,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了苏黎身边。因为没有休息好,秦穆的脸色带着稍许的苍白,眼底有些发青,虽略显疲累,但他的眼神极为有神,波光流转之间,独属于他的霸气跟凌厉不经意就流露了出来。
“皇上。”
似乎是想要给秦穆行礼,苏黎困难地挪动着身体,秦穆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道:“你的身体还没好 ,需安心静养,这些礼数能免则免。”
苏黎微微蠕动着干涩蜕皮的嘴唇,低声道:“臣没有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真是罪该万死。”
“嘘。”一根手指抵上苏黎的了唇,秦穆摇头叹息道:“别动不动就说死字,这次的事朕不怪你,因为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你能活着回来,朕已经很欣慰了。”
“可是……”
苏黎一脸自责,还想再说什么,秦穆打断道:“没有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这次的计策虽然出了点意外,但好在尚未酿成大祸,一切都还在朕的掌握之内。”他看向青年,语声轻缓低沉:“子卿,你就安心养伤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朕来办。”
“……好。”
嘴唇开开合合,苏黎终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轻轻点了点头。
末了,身体传来的剧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痛苦地蹙起了眉头,嘴唇抿成压抑的弧度,察觉到他的左腿不能动弹,他清隽雅致的眉眼间闪过一抹惶然跟空茫,“我的腿……”
秦穆没有把太医的照实告诉他,只是安慰道:“别担心,你的腿会好起来的,朕会请天下最高明的大夫把你的腿治好的。”在秦穆眼里,苏黎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不管如何,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苏黎重新变回当初那个清风霁月的少年丞相。
把苏黎暂时安抚住了,秦穆命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药膳端了上来,亲自喂给苏黎吃。秦穆从小被人伺候大的,从没做过这种细心的活儿,刚开始不知道要先把粥吹凉,差点没把苏黎的嘴巴烫出一个泡来,后来他小心再小心,终于磕磕绊绊地把一碗粥送到了苏黎的胃里。用过膳后,苏黎有些犯困,秦穆察觉后,让苏黎好好休息,自己也回皇宫歇着了。连日来他一边忙于国事一边照看苏黎,不累是不可能的,这会儿苏黎醒了,秦穆心里的大石放下,人也有些倦懒。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秦穆身体懒散,不想动弹,索性就命人将晚膳端进了寝宫。他惜命,为了防止被人下毒,每道菜都要由专门的太监先试,以前这差事是徐德昌负责的,现在徐谨言成了他的贴身太监,这尝菜的活计自然就落到了徐谨言的身上。
秦穆在丞相府的那三日,徐谨言一直不眠不休地陪在他的身侧,他批阅奏章,徐谨言就负责研磨,他困了眯眼小憩片刻,徐谨言就拿着蒲扇不停歇地为他扇去暑气,徐谨言就如秦穆为他赐的名字那般,沉默寡言,谨言慎行。
秦穆喜欢乖巧听话的奴仆,同时又要会察言观色,这两点徐谨言刚好满足,秦穆琢磨着,他再观察徐谨言一阵子,如果这孩子真的对他忠心耿耿,他不介意把他扶上去。如今这大煊,除了他这皇帝,接下来就数苏黎跟陈兴邦的官位最大了,这两人一个负责文一个负责武,都是秦穆信任的人,可再信任,一旦跟江山社稷牵扯到一起,就什么都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