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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阳侯被他的那一声‘父亲’差点叫得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来。
只是这亲事是他答应的,他也不能不理贺澜,只能从鼻孔哼出一口气,算是应了。
清雅的琴声突然响起,正是从不远处的小溪边传来的。三个人穿过长廊,走到尽头,便看到那泛黄的树影中,女子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伯阳侯渐渐沉迷在那琴声中,下意识地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孟阙和贺澜也走了过去。
一个女子坐在那里,穿的正是一件纹着凤凰的红色的长裙,将那漂亮的面容衬得艳若桃李。
那女子正是这绣春院中琴棋书画的琴,弹的一手好琴。这女子被唤作‘琴女’,天下人都知她,皆因一传说。传有一日琴女于山中弹琴,引山中野兽驻足,一时成绝景。
这女子的琴声实在好,但是在这天下,却也只能称第二。
因为这天下第一的是唐扶果,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也是天下第一奇女子。无人知她从哪里来,只是当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名声已经传遍天下了。唐扶果容貌无双,爱穿一身红衣,琴棋书画无一精通。除此之外,据说她还通八卦玄黄之事,可知人命理,改人之祸福。
这样的女子太过神秘了,有人说她是来自西域的巫女,有人说她是来自山中的鬼魅。
然而这样的女子,最终嫁给了伯阳侯孟豁。那时的伯阳侯,出生和才疏皆不凡,但是对比那奇女子唐扶果来,还是太过平凡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伯阳侯才时时担心妻子离开。虽然最后,这成了真。
唐扶果的离开对伯阳侯的打击很大,这位原本的鸿儒,开始沉迷酒色,也被皇帝渐渐疏远,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孟阙看着那女子,脸色十分不好看。这么多年了,他只在自己的院子中,很少踏入绣春院一步。所以他只知道伯阳侯在这院子里养了人,但是却没有真实见过。
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这女子穿着母亲最喜穿的纹凤红衣,弹着母亲最爱的曲子的时候。而老头子还听得如痴如醉。
孟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很多年前,那只是一个模糊的片段。母亲弹着琴,父亲坐在她的身边,温柔地看着她。风吹过,吹乱了她的黑发,男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平。这是映在他脑海中,他们二人相处的唯一一幕,也是孟阙心中关于爱的最初一抹影像。
男女之爱,便是这样,天地之大,而两个人眼中却只容得下对方。
想到这里,孟阙下意识地去看贺澜。而贺澜却只是低着头,孟阙看不见他的眼睛。
孟阙心中烦乱,很想去砸了那琴。虽然他性子儒雅,很少做这样的事,但是这一次,听着那无比熟悉的琴声时,孟阙觉得自己克制不住了。
最终,那碍眼的琴还是被砸了,碎成了两段,砸的人却不是孟阙,而是贺澜。
孟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贺澜,贺澜样貌虽冷,但是却很少有发怒的时候。而此时的他,如同一只野兽一般,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恐怖的气息。那破碎的琴也显示着刚刚贺澜用的力气有多大。
那女子吓得脸色都白了,早就没了弹琴时的优雅,脸色惨白,十分狼狈,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伯阳侯。
伯阳侯并没有看她,脸上的表情痴痴呆呆的,心思也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孟阙的目光紧紧盯着贺澜,此时的贺澜太陌生了,陌生地令孟阙有些害怕。那种不安的情绪又开始蔓延了。
“小澜,这首曲子叫《梦春光》,学会了吗?”
“阙儿很喜欢这首曲子,你以后就弹给他听好不好?”
贺澜的耳边响起了很多细碎的声音,那些声音如同魔咒一般,折磨着他,折磨地他几近崩溃。
“贺澜!”孟阙走到了贺澜的面前,当看到他那双赤红的双眼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贺澜突然推开了他,他的力道很大,将孟阙推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这个院子中。
☆、第八章 消失的记忆
孟阙摔坐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是空白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一向对他温柔情深的贺澜竟然会以这样的暴力将他推倒在地。不过很快的,他便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是沉溺于贺澜对他的温柔当中吗?在那一刻,孟阙的心中有个想法渐渐清晰起来。他对于贺澜,或许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不在意,那般急于摆脱。在不经意间,他竟然对贺澜和他的温柔有了这么大的依赖。
不过这觉悟的时机似乎不太对。
贺澜消失了,消失在伯阳侯府,消失地那样突然。
孟氏一族,都是文人,最重礼仪。孟阙对这‘嫁’字一直有些抵触,但是这‘回门’毕竟是礼仪,这晚上的宴,该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度过的。但是直到晚上,贺澜都没有再出现。
孟阙坐在自己的房中,他在作画,右手握着画笔,慢慢地勾勒着,便勾勒出一番景致来。画中,黑沉沉的,悬崖之上,寸草不生,只孤零零地有一间小茅屋,那里面,隐隐站着一个人影。当笔落的时候,孟阙看着自己画的东西,不禁开始发愣。
刚刚,他的脑海完全是一片混乱的。似乎有一只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心,将他的心啃得空荡荡的。
而这幅画,都是在无意识状态画下来的。琴棋书画,他都有涉猎,但是在画方面尤为突出。但是孟阙最爱画山水,他画下的山水都是灵动而秀丽的,很少有这样荒凉深沉的东西。
孟阙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画,竟觉得自己似乎融入了其中。他似乎坐在了悬崖边上,冷风瑟瑟,吹在他的脸上,他低下头,就看到那悬崖下嶙峋的山石。他转过头,就看到那孤零零的茅屋,一个人站在茅屋门口正看着他。那似乎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但是也只看到一个身影,无论怎么看,他都看不清。他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人的脸,但是突然有一股力推了他一下……
孟阙猛地醒了过来,身体一震,将那砚台推落在地上,墨泼了一身,将那身衣服染得五颜六色,就如同他此时的心绪一般。
孟阙发现,贺澜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两人相处八年了,他本来以为贺澜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外人面前神秘莫测难以相处的贺澜,在他面前,将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出来了,喜怒哀乐,还有一些对他莫名的依赖。
然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和他认为的不一样。
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细碎的画面。
当他一人一马踏在塞北的土地上,在那一片白雪中,回望的时候,看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缓缓地朝着自己走来,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他执着自己的手,黑色的眸中漾出一股深情,那种执念似乎要将自己淹没。
他说生在一起,死亦要在一起。
那些他本来想要刻意忘记的事,原来一切都记得这么清楚。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贺澜,你心中想得究竟是什么呢?
孟阙觉得,贺澜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最开始的时候,孟阙以为,如果贺澜不再缠着他,他可以潇洒的离开,放浪形骸,游走于天地间。
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不甘心。
孟阙觉得自己很难受,活了两辈子,他都没有这么难受过。阴影在他心中蔓延着,他的手紧紧地抓着那画,那画被抓出两个褶皱。
他想要知道真相,他已经糊涂了八年,接下来的日子不能继续在糊涂中。孟阙的脑海中从未如此清晰过。
上一辈子,他一直是被动的。因为与贺澜成亲,他放弃了许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得入仕,不得娶妻。他那一生,都似乎在偿还着贺澜的深情。但是现在,他的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晰。他那迷茫的心终于有了方向。
他想要弄清贺澜究竟在想什么。
他想要知道贺澜对他所谓的爱恋究竟是真是假。
敲门声突然响起。
孟阙转身打开门,就看到孟豁站在门外。
孟豁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早没了白日里的颓废邋遢。父子俩在气质上还是有些类似的,文雅,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孟豁冷冷地看着孟阙,孟豁也冷冷地看着孟豁。这对父子俩对着外人都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往往两人面对面的时候,都没有好脸色。
两人疏远的原因由来已久。很多年以前,孟阙是父亲手中的宝,他的记忆里还保留着那时父子相处的温馨情境。然而当他的母亲不见了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孟阙觉得,母亲的离开和孟豁的风流分不开关系,母亲离开后,孟豁便公然将那琴棋书画四位美人都接进了府中,更是对母亲的不敬。如果母亲还活着,看着他这样,也绝对不会回到这侯府中来的。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他记忆中母亲的样子已经渐渐模糊了,他甚至想不起他们在一起相处时的模样,这令孟阙更加惶恐。他唯一记得的是和母亲在一起时候的那种心情,很温暖,很幸福。
上一辈子,他直到死都没有见到母亲。他对父亲的恨也越来越深,最后两年,他都从来没有踏入过侯府一步,也从来没见过这老头子一眼。他知道这老头子曾经偷偷到郡王府看过他,但是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专心只待母亲一人呢?
孟阙想不通。
“琴姑娘没有被吓死吧?”孟阙道,说出来的话并不好听。
“她没事。”孟豁道。
“也对,如果她有事,你不是在这里,而是陪在她身边了。”孟阙道。
孟豁的脸涨得通红,深吸两口气才将气顺了下去。
“我派人找遍了整个侯府,也差人去郡王府问了,都没有找到贺澜。”孟豁道。
“不见便不见了,何必再找?”孟阙看着自己的手道。
孟豁想到这亲事都是由自己而起,自己儿子并不情愿,愧疚的心绪又冒了起来。
“如果你不想去郡王府,可以在家里住一段日子。”孟豁道。
“你代替我去郡王府?”孟阙斜着眼睛看他。
想到孟阙话中深意,孟豁一张老脸又涨得通红。纲理伦常,在孟阙对着他的时候似乎完全消失了。
孟豁看到了桌子上摊开的画,脸色突然变了。孟阙也注意到了:“这画得是哪里?”
孟豁的神情有些缥缈,似乎陷入了记忆中,过了片刻才缓缓道:“凤鸣山,扶果以前就住在那里。”
孟阙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他刚刚入画似乎并不是幻觉,而像一些破碎的记忆。
晚膳父子俩是分开用的。
孟豁离去后,孟阙便一人呆在屋子里,透过那半开的窗子看着外面,今日是初一,月亮只是弯弯的勾弦。
他突然听到了呼吸声,平稳的,仿佛就在耳边。
孟阙转过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黑影。一身靛色长袍,黑发微乱,容貌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线条硬朗,五官凌厉,唯有那双眼睛,带着一些愧疚,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贺澜从背后抱住了孟阙,脸还在他的脸上讨好地蹭了蹭:“对不起。”
孟阙以前最爱贺澜这副样子,但是此时,他的心却很乱。那绿树茂盛的地方,正渐渐被风沙覆盖。
☆、第九章 真正的酷吏
贺澜自然察觉到了孟阙的怪异,在他的耳边一声一声地说着‘对不起’。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