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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余嘿嘿笑了,半点不客气地道:“自然是我们家的。”
他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道:“酒坊早没了,说这些也没用,现在的酒坊,大概是赵记酒坊和柳翁酒坊的酒最好了。”
江宁点点头:“那便去这两个酒坊看看。”
丁余往前面指了指,道:“就在前面,两个酒坊斜对着,很好找。”
两人走了几步,果然见到了一个赵记酒坊,酒旗招展,门口有个汉子正在卸车,见了有人停在酒坊门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过来问道:“两位可是要买酒?”
江宁点头,问道:“可以看一看吗?”
汉子热忱道:“自然,二位请随我来。”
第54章
江宁两人随着他进了酒坊,才一进门,便有浓浓的酒气袭来,充盈在鼻尖,在夏季炎热的天气中,更加显得热烘烘的,不一会,便蒸得人身上都冒出一层汗来。
汉子一面带路,一面问道:“我是酒坊的掌柜,姓赵,不知二位想要买什么酒?我们酒坊的种类齐全,大部分的酒,我们都有。”
江宁看了看院子里的景象,道:“你们这里最好的是什么酒?”
赵掌柜笑着答道:“我们赵记酒坊最好的,自然是三味酒了,在越州城内小有名气,我带二位去看看。”
他说着,推开一间屋子的门,颇有些自豪地道:“我们酒坊所有的酒都在这里了,不是我自夸,越州城内还没有哪一家酒坊的酒,比我们这里的多,不知客人想要买哪一样?”
屋子里整整齐齐地堆了几排大酒瓮,半人多高,酒翁之间的缝隙里塞满了干燥的茅草,江宁看了看,问道:“可以尝一尝吗?”
赵掌柜豪爽道:“这个自然。”
他说着,便取来一个粗陶碗,从旁边的一个小酒坛子里面舀出一勺酒来,递给江宁道:“尝尝,这个就是我们酒坊最好的三味酒了。”
江宁道了谢,接过酒碗,赵掌柜又倒了半碗递给一旁的丁余,笑道:“这位小哥也来尝尝。”
江宁看了看手中碗里的酒,酒液色泽泛黄,看起来有些浑浊,他犹豫了一下,抿了一口,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了,那滋味,有点难以言明。
他知道古代的酿酒技术还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很落后的,制作过程很简单,一般都是把麦子高粱等谷物和制酒曲放在一起,封闭发酵,然后过一些日子,过滤煮沸之后,就能食用了。
这样的酒,浓度很低,酒色浑浊,而且甜中带苦,苦中泛甜,乍一喝起来根本没什么酒味,对于江宁来说,这个酒的味道有点类似于馊掉了的谷物,简直难以入口。
他放下碗来,问道:“还有烈一点的酒吗?”
赵掌柜一愣:“烈一点的?这个不够烈吗?”
江宁看了看手中的碗,有点讶异地道:“这个是最烈的酒了?”他发誓他只尝到了一点点麻味,像吃到花椒的感觉,然后一瞬即逝,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烈酒……
一旁的丁余喝完了酒,砸吧砸吧嘴,开口对江宁道:“三味酒的烈性确实不够,味道先甜后涩,客人也不太爱喝,况且,这个酒的酒曲放多了,发酵时间也长了点,过头了。”
听了这话,赵掌柜立刻辩解道:“发酵太过是因为最近天气炎热导致的,其他的酒都没有这种问题。”
江宁闻言,便知道丁余说中了,他微微一笑,对赵掌柜道:“叨扰掌柜了,我们先去看一看别家的酒,若是没有合适的,再回来这里。”
见他主意已定,赵掌柜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道:“这个自然,客人慢走。”
江宁与丁余两人出了赵记酒坊,斜对面第三间,便是柳翁酒坊了,他们正要过去,丁余忽然咦了一声,紧走几步,道:“原来这家酒坊还在。”
江宁跟过去,抬头看了看,只见那家酒坊门上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醉来坊。
醉来坊的门扉半掩着,能看到半扇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丁余探头看了看,对江宁解释道:“这一家酒坊,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便在这儿了,没想到如今竟然还在。”
听了这话,江宁问道:“他们家的酒如何?”
丁余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前我们家的酒坊还在的时候,我爷爷便不让我尝他们家的酒,而且他们家的酒,也不往外面卖。”
江宁诧异:“这是为什么?”
丁余压低声音,窃窃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家是前朝皇宫的御用酒坊,专门酿造贡酒的,当时风光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喝死了人,就被抄了家,后人回到越州,又开起了酒坊,还是日日酿酒,只不过酿出来的酒,再也不往外面卖了。”
江宁失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丁余嘿嘿一笑,摸了摸头:“听说,有好几百年了吧。”
他说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这种明显就是捕风捉影,没根没据的事情,两人正说话间,那半掩的门扉忽然被人拉开了,里面出来一个青年人,同他们打了个照面,有点愣住了,尔后才道:“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江宁也没想到正听着人家的八卦呢,主人就从门里出来了,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尔后才坦然回道:“我们想要买酒。”
青年人颇感意外地看着他,道:“买酒?”
江宁点点头:“不错,贵店的酒,卖吗?”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和气地笑道:“我们酒坊不卖酒。”
听了这话,江宁也没怎么失望,正欲告辞时,那青年又道:“不过我们酒坊从不会拒绝品酒之人,两位来此,也算是缘分,不如进来小酌一杯?”
江宁想了想,施了一个礼,微笑道:“那就叨扰主人家了。”
青年摆了摆手,失笑道:“不过是小酒坊而已,客人不必拘束。”
他话说得十分谦虚,为人也和和气气的,领着两人进了门,里面是一个露天的院子,院子中间摆放了几个盛了清水的大缸,墙角摆着一溜儿整齐的酒坛子,只不过坛子都是空的。
左侧的耳房似乎有人,水流声音不时响起,白色的热气从窗隙里袅袅地溢出来,走得越近,酒香就越浓,沁人心腑,似乎就要醉了人。
这时,耳房的方向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念寅,你尝尝这个酒怎么样。”
三人皆应声来处看去,耳房门后转出来一个老人,发髻斑驳灰白,青布的衣裳沾了许多水迹,手中端着一个小碗。
青年一面应了,一面忙走上前去,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小碗,尝了尝,尔后笑道:“爷爷,这个比之前酿的那一缸要好多了,味道要浓些,也要香一些。”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呵呵笑着,面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转了头,这才意识到院子里有两个陌生人,他疑惑道:“这两位是……”
“他们是过来品酒的,”青年解释道,转而又向江宁两人道:“我姓陈,名念寅,不知二位客人贵姓?”
江宁回道:“我姓江,单字一个宁。”丁余也跟着报了自己的名号。
老人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进了耳房,陈念寅有些歉然地笑着道:“我爷爷就是这个脾气,几十年了,还望客人不要介意。”
江宁表示不会在意,四下打量这座小小的酒坊,似乎除了这爷孙两人,就没有旁的伙计或帮手了。
陈念寅带着两人进了堂屋,屋子里摆了许多架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个隔间里,都放着一个酒坛子,一眼望去,颇为壮观。
江宁有点惊讶地道:“这么多酒?”
陈念寅笑着解释道:“我们家世代酿酒,到如今已经有近一百年的光景了,这些酒都是父辈们酿造出来的。”
“原来如此。”江宁点了点头,继续打量着那些挤挤挨挨的酒坛子,如果这些酒都是不同品类的话,粗略一看,至少有几百种,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陈念寅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酒坛,才两只拳头大小,他熟练地撕开封泥,一阵浓郁的酒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顿时满室生香。
丁余忍不住夸赞道:“这酒好香。”
陈念寅听了便笑起来,摆了两只小碗,将酒倾倒进去,分别递给两人,才说道:“这酒名叫罗浮春,乃是我家的祖传技术酿出来的,可惜,以后喝的机会便少了。”
他的话里带着说不出的遗憾,丁余惊讶道:“这是为何?”
“客人有所不知,”陈念双手捧着那只小小的酒坛,笑容中微带苦涩,道:“祖辈有训,酒坊从不卖酒,这罗浮春酿造过程极为繁杂,时间又久,所需材料也精细,所以……这一坛,还是去年年底酿造的。”
他抬头看看两人,语气有些郁郁而愁苦:“今日我见着两位客人,想着,也许这酒以后也不会再酿造了,让人尝尝,也好知道,这酒,曾是我家的独门配方。”
听到这里,江宁又看了看碗里的酒水,酒液是浅浅的黄色,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够清澈,但是胜在酒气芳香幽雅,浅浅地喝了一口,味醇浓甜,入口时有点刺麻麻的,但是……
他沉默了一会,对着碗里的酒水又看了一会,酒确实很香,就这一会的功夫,满屋子都是充盈着带了点甜味的酒香气,挥之不去,可是酒喝起来却没什么酒味,与之前赵记酒坊的三味酒一样,这罗浮春浓度很低,不会超过二十度。
江宁将碗中的余酒一饮而尽,刚放下碗,便听陈念寅问道:“这酒如何?”
丁余砸吧了一下,回道:“好喝。”
江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有没有浓度更高,味道更烈一点的酒?”
第55章
听了江宁的话,陈念寅有些诧异,尔后便道:“有,客人稍待,我去取一些来。”
他走后,丁余问道:“掌柜,这酒不好吗?我从未见过这样香,味道这样好的酒了。”
他说到这里,还有点儿遗憾地道:“从前便听说这醉来坊有个怪怪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拦住路过酒坊的第一个路人,请他们品酒,我爷爷还让我躲着他们点儿,没想到,他们家的酒竟然这样好喝,早知道我就该每月掐准时间过来晃悠一回,白白错过了这么些年。”
江宁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陈念寅的声音:“爷爷,还是我来拿吧,我可以的。”
老人拒绝道:“行了,我自己来。”
少顷,之前在耳房里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身形有些微的佝偻,手里抱着一个酒坛子,在桌边站定,陈念寅跟在他后面,手里同样捧了一个酒坛,冲两人歉意地笑:“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下,望客人不要见怪。”
老人把酒坛小心地放在桌上,这才抬起眼来,慢腾腾地说:“听念寅说,客人是觉得,我们酒坊的罗浮春,不够烈?”
江宁笑道:“不,罗浮春已经很好了,只不过,我想尝尝更烈的酒。”
老人摸摸手下的坛子,看了他一眼,还是慢腾腾的:“我们酒坊虽然小,别的没有,酒还是管够的,烈一点的酒,也不是没有,”他说着,侧了侧脸,向身后的陈念寅示意道:“念寅,来,给客人把酒倒上。”
陈念寅应了,将手中的酒坛放下,接过老人递来的,还是摆了一只碗,揭开坛子口的封泥。
一时间,酒香四溢,随着酒水汩汩流出,老人缓缓地说:“这酒名叫醉八仙,原名鲜酒,乃是北方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