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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官服,白面美髯,长了一副中正温和的模样,正是左丞相柏集。
谢辞心底本能地涌起一股来自霍长生的厌恶之情,柏集是朝中主和势力的代表人物,霍长生许多次增兵增粮的请旨都是被此君不痛不痒地挡回来的,简直对他厌恶至极。
左丞相柏集与定北侯霍长生并列朝廷两大毒瘤,前者玩弄权术一手遮天,后者狂妄自大功高震主,然而柏集是皇帝的心腹宠臣,霍长生却只让皇帝感到忌惮。
两人眼神在空气中你来我往地厮杀数个回合,脸上俱挂上客套疏离的笑容。
“柏大人。”
“侯爷,别来无恙啊,”柏集对于他的出现毫不惊讶,笑呵呵地捋着胡须道,“陛下可是等你多时了。”
“大人此话折煞我也,做臣子的哪里有让君上等的道理,大人可莫要陷我于不义啊。”
“是微臣见了侯爷心中欣喜,一时失言了,侯爷莫怪,莫怪。”
柏集笑得一脸狐狸样,谢辞看着就要控制不住霍长生的暴脾气,只好捏着鼻子皮笑肉皮不笑地打了几句官腔,赶忙跟他拜拜了。
御书房内沉香袅袅,谢辞走进去后目不斜视地行了大礼,礼还没行完就被皇帝虚扶起来。
“好你个长生,这么多年不回来,一来就和表兄这般生疏啦?”皇帝说得亲热,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霍长生的母亲是皇帝的表姑母,他和这位尊贵的表兄幼时也有过一段一起长大的时光,只不过这点情分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也就只够维持着这么点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表面功夫。
皇帝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高度集权的统治下,重文轻武是从高祖“杯酒释兵权”时就流下来的传统,防得就是他们这些居功自傲的武将。到了本朝,武将手里的兵权已经被稀释得差不多了,不然霍长生也不至于筹不到钱粮精兵,还为此不顾皇帝的猜忌整整六年不回长安。
对于这位陛下而言,不把全部兵权都收到手里是绝对不会安心的,定北侯手里的霍家军是他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老定北侯年轻时曾护驾有功,在八王之乱中救了先帝一命,先帝登基后就赐给霍家铁券丹书,是以霍家军尾大不掉这么些年,皇帝还是迟迟没办法下手。
如今西北军已经回到皇帝手里,英国公一脉只剩下一个痴痴呆呆的小儿。他曾故意漏出把英国公幼子送去西狄作质的消息,霍长生无论如何都不会置这个外甥于不顾,果然,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赶回来了。
皇帝终于心满意足地握住了掌控霍家军的命门,如今对着自己这位表弟的脸,也没过去几年那么恨得牙痒痒了。
谢辞垂下眼,恭谨道:“礼不可废,陛下。”
皇帝心情不错,感觉今日的晚膳能多添一碗饭。
***
英国公幼子在祖母逝世后伤心过度一病不起,自此称病在家,深居简出。
裴老夫人头七过后,谢辞带着裴昭踏上了北归的路。
裴昭对于离家远行这件事表现出了出乎谢辞意料的镇定,或者说是没反应,毕竟对一个哭和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的孩子,也不能对他的情感表达要求太多。
只是离开长安那一天,他默默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有点长,裴昭扒着马车的窗框,一直到东城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那时候的谢辞和裴昭都还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长安。
谢辞他们来长安时只用了半个月不到,可回去时带上了个十三岁的小孩,行军效率低了不少,等回到疆北的时候足足花了一个多月。
谢辞穿过来时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是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霍长生的军队。他们驻守在一个叫做榆城的边境小城,打着赤膊肤色黑亮的士兵就在干涸的护城河边绕着城墙跑步训练。
“将军!”
看到打马回城的谢辞一行人,上百个大小伙子齐刷刷地停下大吼,声音震得裴昭那匹长安来的马驹不安地用蹄子刨了刨地面。下午又干又烈的日光晒得他们粗糙的皮肤反光,汗水在胸膛背后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盐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粗粝的勃勃生机。这是他的士兵,是守护疆土的第一道防线,是边关真正的长城。
谢辞勒住缰绳,对这个寒酸的小城生出了一丝好感。
他把裴昭带回城守府安置好,立刻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城外大营。霍家军足有三万人,小城里塞不下这么多士兵,因此大部分人都驻扎在一里外的大营内,就连霍长生平日里也都基本是睡在军营里的,城里那个专门的城守府反而长年空置。
霍长生这趟离开了差不多两个月,军中庶务都交给留守的幕僚和副将,但还是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回来定夺,谢辞想想都头痛。
谢辞来到大营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营地里弥漫着炊烟、食物、臭汗、马粪和沙土的味道,霍长生的情绪又一次影响着他的心情,谢辞感到愉悦而舒适,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微笑。
然后他走过一顶军帐,一个人掀起门帘走了出来,谢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人出来时正在和身后的人说着什么,回头抬眼看到他时微微一愣,“将军。”
随着他说话的时候,双眼会无意识地微微眯起一点,左眼旁边那粒朱红色的小痣跟着肌肤纹理轻轻动了动。
谢辞如遭雷劈地僵立在原地,手脚发麻发冷,心口却不正常地滚烫。他的脑子里轰隆作响,这么多年面对各种突发状况训练出来的完美反应在此时此地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他的意识穿越了上百年暗无天日的幽禁时光,回溯到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
“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吧,容徵。”
他的眉眼越来越清晰,总是倦倦的眼神,讥诮的笑容,苍白的皮肤,还有左眼角那颗灼艳的朱砂痣。
“阿九……”
谢辞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着颤。
***
那人微眯着眼看他,“老霍?”
谢辞骤然从一团乱麻的回忆里抽身而出,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除了眉眼外长得并不太像阿九。这是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有些病态的苍白,高而清瘦,两颊消瘦微陷,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长衫。
宿主的记忆被系统灌入大脑,谢辞迟钝地辨认出眼前这个病恹恹的男人是霍长生的军师柯宁玉,看起来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鬓边却已经掺杂了点点星白——柯宁玉曾替霍长生挡过箭,肺部留下病根,因此身体一直不好。他在军中声望极高,地位仅次于主帅,是霍长生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是了,谢辞还记得九夷是怎么死的,不管是恰好长得有那么一星半点像还是什么转世轮回之类的,当初那个九夷都已经死了。
他心底苦笑一声,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的,思维却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面色如常地朝柯宁玉微一颔首,道:“柯先生,身体可还好?”
柯宁玉放下门帘走出来,拧着眉毛把他上下扫视了一遍,才冷哼一声道,“死不了,去饭堂?”
谢辞摸摸鼻子,老实跟了上去。
霍长生两个月前热血上头回长安前曾遭到军师的极力反对,两人最后不欢而散,谢辞一点不想得罪一个聪明的心腹——从他几次倒霉透顶的被背叛经验总结得出。
好吧,不排除还有这人说话的语气实在是熟悉得让他过分怀念的原因。
配合着柯宁玉的步伐,两人慢慢并肩前行。
柯宁玉面色不善地问道:“裴家小子带来了?”
谢辞点头承认,“安置在城守府。”
柯宁玉慢慢踱步,啧了一声:“既然木已成舟,我再多说也是无用。除了虎符,你还答应了陛下什么条件?”
“咳咳,那啥,就是,”谢辞有点心虚,还是如实以告,“圣旨和监军已在来的路上了。”
饶是柯宁玉早料到这个结果,还是被气出了一声冷笑,“哟,那咱们以后就和西北军一个德行了呗?”
“那还是不一样的,”谢辞小心地劝,“至少这些都还是我的兵,哪像西北军,老裴以前连他手底下到底有几个副将都没弄清楚过……”
这位书生模样的军师脸色铁青地破口大骂:“狗屁!没钱没粮也就罢了,日后蛮子来打秋风,咱们岂不是连出兵扫荡都得向个屁也不懂的文官请示?那还他妈还打个屁仗!”
谢辞被这位异常接地气饱含烟火味的穷酸书生给小小震撼了一下,明智地在一连串粗口里选择了沉默。
军师骂骂咧咧地往饭堂走,谢辞默默地听着,终于确认这家伙跟他认识的那个九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位老祖宗高贵冷艳到吃仙鹤喝晨露,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愿意让袍脚染上脏污——最后被他砍掉脑袋的时候不算,毕竟那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和眼前这位背着手面不改色地把五谷轮回挂在嘴边的白面书生完全是两个物种嘛。
柯宁玉骂到饭堂前突然停下了,脚步一顿,神情有些古怪地开口道:“老霍,你怎么,咳,知道我的小名?”
谢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啥?”
军师的脸臭得可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阿、九。”
谢辞一下子呆住了。
他在一刹那间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是九夷被他抱在怀里血迹干涸的头颅,那双漂亮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一下子是无边无尽的识海幻境里,阿九在他怀里变成金色的碎片;一下子是那柄雪白锋利的骨剑,噗嗤扎进他的心脏……
他以为过了上百年的时间,他本应该已经忘了的一切。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系统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震得他脑袋生疼,谢辞痛得闷哼一声捂住了头。
柯宁玉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他,“老霍,你怎么了?”
谢辞不着痕迹地拂开他的手,深呼吸勉强把头痛引起的呕吐感压下去,跌跌撞撞地退开几步,摇头道:“我、我不在这儿吃了,小狗……裴昭刚到,我等会儿回城里去。”
柯宁玉望着他步伐不稳的背影,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郁,然而只是一下子他就立马愣住了,好像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似的,最后只对着将军走远的身影不放心地说了一句:“你以后别叫这个名儿,听到没有?”
将军好像踉跄了一下,背对他挥了挥手表示明白了,背影透出一股莫名的疲惫。
柯宁玉皱着眉,若有所思地走进饭堂。
***
【他是谁?】
【这个世界的配角,宿主。】
【……他和九夷有关系,是不是?】
【没有。】
【放屁。】
【宿主,你得明白,在任务世界中不存在轮回。】
【可你不是说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吗?你自己还是地府轮回司的呢。】
【谢辞,每个世界都是经过系统的细心挑选的,确保每个世界的人物和其他世界不会有任何关联,为的就是避免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谢辞明明知道答案,但就是要嘴贱地问出口。
系统好像模模糊糊地叹了一口气,谢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任务世界的人和事产生执念的情况,谢辞。】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截1500+的尾巴
是这样,太久没写,太艰难了,怎么写都不顺,便秘都没这么痛苦,于是作者决定放飞自我,推倒这个世界原来的剧情,在大纲合理性范围内开始神展开……
接下来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