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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韭可有好好吃饭?”林辨玉上前,坐在了林如翡对面。
“浮花煮了碗粥,我都吃了。”林如翡道,“这么晚了二哥还过来,是有什么事?”
林辨玉说:“无事,之前见你咳的厉害,便想着再过来看看。”
林如翡道:“喝了花露,倒是感觉好了不少。”他敏锐的察觉了林辨玉目光里的某些东西,轻轻的叫了声:“二哥?”
“小韭。”林辨玉忽的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得大开,窗户外头,便是那棵碍眼的桃树,他笑着问,“这棵桃树生的又歪又瘦,实在丑陋,看着让人心烦,咱们把它一剑砍了可好?”
林如翡微怔,他正欲说话,林辨玉便挥挥手,示意浮花下去。浮花见状,欠了欠身,退出屋子,轻手轻脚的带上了门。
林如翡和林辨玉四目相对,许久无声。
“那棵桃树是妖怪?”林如翡出声。
“不是。”林辨玉说。
“那是什么?”林如翡道,他本想说出刚才发生的事,但看着林辨玉的模样,到了唇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是你的机缘。”林辨玉道。
林如翡疑惑:“机缘?”
他注意到了林辨玉的用词,是机缘,不是福缘。
林辨玉说,“再多,万爻便算不出来了。”
万爻卜卦之术,整个昆仑山上,他若称第二,便没有第一,连他都算不出来的事,那必然涉及了天道法则。
窥天道者,短其寿,断其福,衰其身,五谷不食,轮回不入。即便是万爻这样厉害的卦者,也不敢轻易尝试。
林辨玉的手已经按在了天宵的剑柄上,他说:“小韭,这棵树或许会害死你,无论如何,我容不得它。”
话音落下,林如翡便看见一道如白虹般冰冷的剑光,他知道,林辨玉拔剑了。
天宵出鞘,凌冽的剑意喷涌而出,夹杂着浓烈的杀意,刺向了那棵瘦弱的桃树。桃树立在微凉的春风里,无叶无花,瘦弱的枝干垂垂欲坠,无辜的好像一个楚楚可怜的孩童。
林如翡竟是看清了林辨玉的动作,林辨玉抬手,拔剑,挥击,天宵锋利的刃化作流光,林如翡甚至看到了天宵刃上刻着的一方印记,印记上书天珏二字,正是林辨玉的字。
这一刻,林如翡想起了山下的桃林,桃林里毛发金灿的猴王,还有桃林那个比狐仙还要美丽的男人。
他神未归,身体却已经动了。原本沉重的身体此时轻的好像一根羽毛,瞬息之间,便已伸出手挡在了林辨玉和桃树之间。
“二哥,不要……”林如翡出言,他急促的呼吸着,发丝散乱在肩头,苍白的脸颊上不见一丝血色,眼角却浮起一点不正常的潮红,他叫道,“二哥……”
林辨玉的天宵没有落下去,不是他及时止住了攻势,而是天宵,被一双手抓住了。
鲜血一点点的从林如翡的手掌滴落,染红了天宵雪白的剑刃。
林辨玉目眦欲裂,胸口重重的起伏,硬生生的压下了翻滚的情绪,哑声道:“小韭,松手。”
林如翡茫然的松开了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林辨玉面前,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天宵的,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想看见那棵瘦弱的桃树被林辨玉一剑斩成几段。
于是便不由自主的动了。
林辨玉低头查看林如翡手中的伤口,虽然流了不少的血,但只是皮肉伤,他叹了口气,张张嘴,又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声让门外噤若寒蝉的玉蕊取些伤药过来。
“二哥……”林如翡有些不安。
林辨玉示意林如翡坐下,伸手捏住了林如翡的手腕,帮他止住了鲜血。因为体弱,林如翡的愈合能力也很差,似个瓷娃娃似得,平日里轻轻的挨碰,也能在他的肌肤上留下青紫的痕迹,更不用说眼下这样的利器伤口了。
玉蕊飞快的拿了伤药过来,推门进屋,看见一室狼藉,没敢吭声,放下东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林辨玉低着头,将林如翡的手撒上伤药,又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好,叮嘱他这几日伤口不可见水,
林如翡道:“二哥……我……”他想要道歉。
林辨玉叹息,伸出手在林如翡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神色里多了些无可奈何的味道,“小韭到底是长大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动,还接下了天宵……”林如翡喃喃。
“这大约就是万爻说的机缘吧。”林辨玉说,“我倒是有些魔怔了。”他低头许久,再抬起眸时,眼神里便又只剩下兄长的暖意,他说,“二哥只是有些担心,担心那机缘于小韭而言,并非好事。”
莫名其妙出现的桃树,被一剑劈开的昆山北峰,林如翡已经被卷进了漩涡的最中心,可却浑然不觉。
林辨玉抬手挥了一剑,想要斩断此次因果,但剑落下的那一刻,他便忽的明白,有些事,天宵已不可破。这次挡下他剑的是林如翡的双手,若他依旧执迷不悔,或许下一剑,便会落在林如翡的颈项上。
这是林如翡的因果,他无力更改。
林如翡受了伤,流了不少血,眉宇间生出浓郁的倦意,他安抚了二哥几句,却见他只笑不语,便明白有些话语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便也乖乖的闭了嘴。
“你先休息吧。”林辨玉起身,“明日我再同大哥一齐过来看你。”
林如翡点点头,看着林辨玉转身离去。
林辨玉出了门,没有急着离去,站在院子里盯了那桃树好久,直到林如翡房里的灯暗了下来,他才冷冷的哂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说着抬起手,狠狠的折下了一段桃树的枝干。
桃树毫无反应,好似只是一棵可怜的无辜小树。
林辨玉嗤笑一声,随手将桃枝丢到了地上:“不过如此。”他大步朝着院子门口走去,然而在要跨过院子的那一刻,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踉跄几步后硬是摔倒在了路边旁侧的泥坑里。
“你——”林辨玉跌倒的那一刻,丹田处空空如也,竟是提不起一丝的剑气,显然就是那棵桃树捣的鬼。
“你给我等着。”林辨玉脸色铁青,怒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给剁碎了当柴烧!”
桃树的枝干微不可见的往上翘了翘,若是有表情,那定然是一脸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翡:……你是小孩子嘛,怎么用那么幼稚的法子报复
攻委屈巴巴:那也比无能狂怒强嘛
林如翡:唉,那你可算把我二哥得罪了。
林辨玉:你喜欢谁?小韭?老子要你狗命——
第9章 琼花令
虽然手上受了伤,但这一夜林如翡倒是一夜无梦,第二日神清气爽的醒来时,那扰人的咳嗽已是好了不少。
趁着浮花服侍他洗漱的工夫,玉蕊也端来了早饭,虽然林如翡不太想吃,但在侍女幽怨的目光下,还是勉强喝了半碗粥。正被浮花劝着将剩下的也喝掉,林如翡却听到门被轻轻的叩响,随后,大哥林珉之的声音传了进来:“小韭。”
“大哥。”林如翡应声。
林珉之推门而入,看见了坐在桌边对着食物蹙眉的林如翡,笑了:“不想吃便不吃了吧。”
“可是大公子,这几日公子病着,几乎未曾进食,今日要是再不吃点,身体怕是撑不住了。”浮花幽幽道。
玉蕊也跟着附和,说咱们家公子不肯好好吃饭,这事儿可不能惯着。
林珉之道:“无事,我吩咐万爻那边做了些爽口的药膳,这就带着小韭过去。”
浮花玉蕊闻言,这才没有再劝,低头行了个礼,同玉蕊一齐退了出去。
“小韭,走吧。”林珉之温声道。
林如翡思量片刻:“大哥,你让浮花把轮椅推进来,我坐轮椅过去吧。”
万爻住在山顶上,若要过去免不得御剑飞行,林如翡不坐轮椅,就只能被林珉之抱着,他到底是个男子,被这么抱来抱去,终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珉之似笑非笑的叹了声:“小韭长大了,哥哥倒是有些怀念起小时候和天珏一起抱着你到处玩耍的时光了。”
林如翡语塞,虽然知道自己大哥是在打趣自己,但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幼时的他又小又瘦,虽然和两位哥哥没差上几岁,身型却小了一大圈。昆仑山上有些地界只有御剑才能去,两个哥哥便抱着他飞来飞去,那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如今林如翡年纪渐长,才觉得似有不妥。
林珉之没有再逗林如翡,让浮花为林如翡备上厚厚的冬衣和轮椅。
山顶与山下不同,山下春意正浓,然山上顶上却是一片皑皑白雪,万里不见一人踪,清静的很。
有林珉之的剑气护着,林如翡倒也没觉得太冷,两人从院中御剑而上,很快到了万爻所在的院中。
那院子是青石砌成,只有一间,隔得老远,便看到了皑皑白雪里,一股炊烟悠悠升腾而起,倒是让这冷清画面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林珉之推着林如翡进了院子。
万爻早已在屋内待着了,见林如翡和林珉之来了,笑着道了声:“小韭,好久不见。”
林如翡叫了句万先生。
万爻的年龄和他的父亲差不多大,但若是只看外表,倒像个比林如翡还要小些岁数的年轻人,他的长相与常人也颇为不同,眉发皆白,连眼睫都好似隆冬初雪的白。
“先吃些东西吧。”万爻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面前的木桌上摆放着各类精致的吃食,色香俱全,看起来十分美味。
林如翡虽无胃口,但也不好拒绝前辈的好意,便捏起竹筷,一点点的吃了起来。万爻和林珉之也动了筷子,两人聊了些派内的事,大多都和这几日开的剑会有关系。林如翡的父亲林琼楼自五年前开始闭关,至今未出,林珉之作为长子,已经接手派中的一切事务有些年份了。
闭关这事,少则数月多则几年,什么时候出来,从来都是未知数。
他们聊天,林如翡在旁慢慢的咀嚼着食物,万爻的厨艺向来不错,寡淡无味的嫩豆腐用鸡汁清炖,再佐以微甜的灵药碎末,口感鲜香柔滑,倒也美味。只是林如翡胃口向来不好,吃了小半碗,便停了筷。
万爻正和林珉之说到前几日和林辨玉比剑的顾非鱼。
“这顾家四子还算有点意思。”万爻漫不经心,“他那重锋我也见了,是把好剑,不过天珏既然参加了剑会,那这头筹定然不会花落他家,倒有些无趣。”
林珉之点点头:“天珏既然去了,这剑会应不会生出太多波折。”
万爻道:“再过个几年,或许就不一定了。”
林珉之道:“哦?”
万爻笑道:“我才得到消息,说那何家的须臾树上,生出了整整六枚铁金核桃。”
林珉之挑眉:“当真?”
万爻点头:“自然当真。”他又看向了旁侧坐着的林如翡,道:“小韭,近来可有出门去转转?”
林如翡答:“这几日一直病着,未曾出门。”
万爻对林珉之道:“你该早些告诉小韭的。”
林珉之微叹:“是天珏不愿……”
万爻说:“他啊,把小韭当成了个琉璃娃娃来疼,捧在手里怕摔了,放进嘴里怕化了,在他那儿,小韭手指破了点皮都能闹上半天。”他用那少年人的长相,硬是说出了苦口婆心的味道,“你以后可不能这么由着他。”
林珉之无奈:“他嘴巴厉害,我哪里说得过他。”
万爻说:“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