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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谢之妖所言,谢家旁边悦来旧楼里的狮子头的确美味,口感劲道绵软,味道浓郁鲜美,然林如翡胃口向来不好,草草尝了些,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缓缓的摩挲着桌上的茶杯,缓声道:“是家主干的?”
“或许吧。”顾玄都就坐在林如翡的身侧,安抚着似乎被吓到的林如翡,“倒也不用太害怕,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我倒不怕那死人。”林如翡说。
“真不怕?”顾玄都似有怀疑,歪过头来,盯着林如翡,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然林如翡神情不变,淡色的黑眸,平静的像一汪深湖,他看向了顾玄都,道:“我只是在担心谢之妖,他会是下一个么?”
顾玄都说:“不知。”
谢之妖昨夜突然受了重伤,今日谢府内便出现了一具奇奇怪怪的尸体,可看谢家人的态度,这人显然在谢府内有些地位,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为他送葬。
林如翡又道:“亦或者……那人便是他杀的?”
顾玄都道:“并非全无可能。”
两人对视片刻,林如翡眨着眼睛:“前辈就不能给些意见吗?”
顾玄都微笑道:“你要是再叫我一声玄都前辈,我就给你意见。”
林如翡起身便走。
顾玄都在身后叹气,说:“前辈和玄都前辈,就差了这么两个字,怎么就生气了呢。”
林如翡道:“你恐怕不知。”
顾玄都道:“嗯?”
林如翡面无表情:“话倒是没错的,只是你说这话时的表情,总像是在调戏未出阁的姑娘似得。”
顾玄都沉默片刻:“也是,你不是姑娘。”
林如翡的嘴角都还没来得及勾起来,顾玄都又来了句:“没出阁倒是真的……”林如翡气结,相处的越久,他越发现这个顾玄都嘴巴厉害的很,至少在吵嘴这件事上,他是占不到便宜了,唔……不但占不到便宜,还得被人占便宜。
尝过了味道不错的狮子头,林如翡又去逛了几间看近点的古玩店。只是这店里卖的都是常人喜欢的物件,大多都没什么灵气。
那掌柜眼神毒辣,上下打量了林如翡一番,便亲笑脸相迎,热情的介绍着店铺里的玩意儿。
“公子不是墨玉人吧?之前都没见过你呢。”掌柜热情道,“公子这身龙云锦真是漂亮……我那年在京都远远的看见过一匹,没想到墨玉偏远的地界,也能见到。”
林如翡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侍女们在打理,衣料什么的他全然不认识,听见掌柜这么说,随意点了点头。
这店铺虽然小,但东西却很齐全,林如翡花了些银钱,在里面给浮花玉蕊一人选了一根发簪,掌柜笑容灿烂的帮林如翡将东西包了起来。
他包东西的时候,林如翡顺口问起了关于谢府的事,说这几日谢府怎么那般冷清。
“喲,您这就不知道了吧。”掌柜压低了声音,“前几日,谢府有人闯了大祸。”
“大祸?”林如翡道,“什么大祸。”
“我也只是听说。”掌柜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才继续说了下去,他道,“据说是谢家某位公子的小厮,带着谢家家传的宝物跑掉了,这事儿当时闹的可大了,整个墨玉城都封了好几日。”
林如翡道:“人找到了吗?”
“好像还没呢。”掌柜说,“但又有传言说找到了已经被抓了回去,嗨,我们也就当做趣闻随便听听,哪儿知道真假。”
结合消息,掌柜口中携宝物潜逃的小厮,显然就是绿耳,只是不知道他和谢家这几日发生的怪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公子难道是要去谢家做客?”掌柜又问。
“嗯。”林如翡道,“去谢家拜访些旧人。”
掌柜道:“哦……原来如此啊。”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里包好的簪子递给了林如翡。
林如翡拿起簪子,起身离开店铺。
眼前热闹的街巷和阴森的谢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如翡在外头逛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渐暗才回了谢府。
谢府里已备好了晚饭,然无论是谢之妖还是谢家家主,都不见了踪影,整个院中空空荡荡,简直好像只有林如翡主仆三人似得。
林如翡在街上吃了不少零嘴,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取了筷子略微吃了点便放下了,扭头看向浮花:“可有什么事要说?”
浮花咬住下唇,低声道:“公子,你出去的功夫,我在谢家打听了一番,总算是知道谢府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林如翡道:“哦?你说说看。”
浮花道:“谢家家主似乎害了什么病,身体不太行了,所以便想要趁着还能理事的工夫,选出下一任家主来。”
林如翡摆弄桌上的瓷杯,漫不经心道:“下一任家主本该是谢空城吧。”可是谢空城却死了。
“是。”浮花道,“这意外出的十分突然,谢家也因此大乱,不过,我听说……好像这事儿,和绿耳也有些关系。”
“绿耳?”听到这个名字,林如翡停下动作,“你说。”
“谢家家主的书房里放着一件特别厉害的宝贝,绿耳仗着他和谢之妖关系好,便偷偷的溜进了书房,将那柄宝贝偷走了。”浮花说,“这事儿闹的很大,整个谢府都知道了。”
“没被抓回来?”林如翡疑惑。
浮花摇摇头:“没有。”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绿耳是不会剑的,他只是个小厮,在门规森严的谢家,又怎么可能会得到武艺方面的教导。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竟是能溜进守备森严的书房,将宝贝偷走,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林如翡的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画着圈。
浮花继续说:“不过和公子您疑惑的事情一样,谢家人也很奇怪,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谢三公子,是否和绿耳有所牵连。”
不怀疑就奇怪了,林如翡想。
浮花道:“因为这件事,整个谢府都被清洗了一遍,驱逐了不少仆人,因此变得这么冷清。”
林如翡道:“你问到谢空城是怎么死的了么?”
今天铺子里的掌柜,似乎根本不知道谢家大公子去世的消息。
浮花摇摇头:“这事儿他们都很警觉,没能问出一二来,下人们只要听到谢空城这个名字,都会低头马上走开。”
“知道了。”林如翡说,“你们这几日小心些。”
浮花玉蕊点头称好。
林如翡吃过饭,便将侍女们谴了下去,对着空屋笑道:“我还想着谢家家主为何不收我的请帖,原来是在这儿给我下绊子呢。”
顾玄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林如翡抬头,看见他坐在悬梁之上,正朝着窗外看,道说:“咦,怎么打起来了。”
林如翡朝着顾玄都看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顾玄都俯身望向他,伸手:“来。”
林如翡感到身体一轻,直直的飘向了横梁,横梁上的顾玄都手一伸,便很是自然搂住了林如翡的腰,揽入怀中。
林如翡瞪圆了眸子,道:“你——”
顾玄都却嘘了一声,指向远方:“看。”
林如翡抬眸望去,竟是看到了一片刺目的火光,那火光冲天而起,随着山风漫成浩瀚的汪洋,其上云层也被映成了艳丽的火红色,云层之中似有人影疾行,剑光层层荡开,将天穹撕出了一条暗色的伤口。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早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然而整个墨玉城都悄无声息,那些磅礴的景象,却好似一幕默剧,只见其形,不闻其声。
顾玄都说:“是你朋友呢,要去看看么?”
林如翡道:“谢之妖?”
顾玄都点头。
林如翡道:“他在和谁打?”
顾玄都道:“不认识。”
“能去看么,会不会反而给他添麻烦?”林如翡略微迟疑。
顾玄都看向自己怀中的林如翡,笑道:“麻烦?你林如翡想看他,是在给他面子。”说罢,两人身旁的景色急速后退,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便已经到达了打斗之处。
之前林如翡远远的看着,见一片火红,便以为是火海,然而到上头,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火海,只是一汪翠绿的深湖,湖水之上,浮着火光般的剑气。
谢之妖正在他们的头顶,同一人打的风生水起。
顾玄都忽道:“对了,你还没认识它们呢。”
林如翡微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低头看向顾玄都腰侧挂着的两柄一长一短的剑刃。
“谷雨为长,三尺七寸,重八斤七两,霜降为短,只有半尺,重十三斤八钱,都已跟了我几百年。”顾玄都凝视着林如翡,柔情似水的介绍着自己心爱的佩剑。
挂在腰侧的谷雨和霜降,微微鸣动,仿若附和。
顾玄都继续柔声道:“我还有一柄最心爱的剑,名约大寒,只可惜当年弄丢了,再也没能找到。”
林如翡心下微动,轻声道:“你……”
顾玄都眸中荡起波澜,接着,他就听到林如翡说:“你这么多剑,腰上挂的下吗?”
顾玄都闻言脸上温柔瞬无,气的恨恨的咬牙,最后硬挤出一句:“挂不下就背着!”
林如翡被顾玄都瞪的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个前辈性情变幻不定,真是让人不好捉摸。
就两人说话的功夫,头顶上的打斗却已接近尾声。
谢之妖占了上风,对面的人节节败退,又是一个来回,那人被谢之妖一剑刺进了胸口,就这么如坠星一般,噗通一声直直的落入了荡着剑气的深湖之中。
然谢之妖依旧穷追不舍,顺着那人坠落的轨迹,御剑飞进了湖中,随后,便从湖里拎起来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谢之妖……饶、饶我一命。”那人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好像风中残烛,“我……我到底,是你哥哥……”
谢之妖面无表情,他用手抹去了脸上沾着的鲜血,冷漠道:“谢独意,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说罢,提剑的手便是一挥,干净利落的斩断了那人的一只手臂。
谢独意发出凄惨的叫声,右臂断口处鲜血奔涌而出。
“闭嘴。”谢之妖又道。
谢独意立马闭上了嘴,惊恐又绝望的看着谢之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颤声道:“别……别杀我,我知道,绿耳去了哪儿!”
听到绿耳这个名字,谢之妖的嘴唇抿起一条紧绷的弧线,眼睛微眯:“你说什么?你知道绿耳去了哪儿?”
“是、是的,我知道他去了哪儿。”谢独意忍着剧痛,艰难道,“那一日,他偷了父亲的宝物,被人追到了苍岚山上,后有人将他救走,那、那群人,好像是你母亲的族人。”
谢之妖道:“我母亲的族人?”
谢独意继续说:“是的,你母亲的族人。”
谢之妖道:“我母亲的族人怎么会和绿耳有关系!”
谢之妖的母亲为了嫁给他的父亲早已和母族决裂,这二十年间几乎都未曾有什么来往,连母亲去世时,那边都不曾派人来看望,直到最近谢家大乱,他们才突然悄悄联系了谢之妖,并且赠与了他一柄十分珍贵的异兽骨头制成的剑刃。若是没有这剑,他在这场斗争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然而按照谢独意的说法,他们居然救走了绿耳,难道父亲书房里失窃的宝物,和他们也有什么关系?
据说那宝物十分的特别,只是谢之妖自幼和父亲关系一般,所以也未曾见过。
“你没有骗我?”谢之妖冷冷的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