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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牵了他的手,向宫苑外走去。
一片荒芜的梅林随即被他们弃置身后,只有木棍重击肉体的声音在楚忘耳边经久不散。
还有,女孩如兽般绝望沉重的哽咽喘息声。
楚忘一路怔怔无言地回了寝宫。
帝王大概心愧,便抱着他哄:“废殿里关了一整天,饿了吧?”
此刻有珍馐美食被内侍们鱼贯奉上,在桌上重重摆开。
萧修北竟亲自执了筷著,挖了一筷鱼腮肉,凑到楚忘嘴边:“来,这鳜鱼最是鲜美,快尝尝。”
楚忘实在受宠若惊,赶忙张嘴,一口吞下。
帝王笑眯眯地看着他,问:“好吃么?”
楚忘忙不迭地点头:“好吃!”
他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声:“不是朕不近人情,只是这摘月宫实在是宫中禁忌……你以后长点心眼,也莫再去那里了。”
楚忘啄米似地点头,然后小心地觑着帝王神色,觉得他似乎心情不错,纠结半晌,终是抵不过好奇心,扭捏着开口:“那个……我想问一个问题,但是……陛下,您千万别生气。”
帝王不以为意,拿起一块蝴蝶酥,放入嘴中,边嚼边道:“说吧。”
“那个……”楚忘的眼中闪起灼灼八卦的光芒,“那月姬……其实是个男人吧。”
萧修北一哽,那块蝴蝶酥便卡在了喉咙眼里。
他咳了半晌,喷出一嘴蝴蝶酥,灌下一杯茶水,终于缓过气来:“可笑!哪里听来的疯言疯语?!”
楚忘垂眼,死命绷住嘴角:“我只是瞎想想……”
帝王哼了一声:“我倒是不知,原来九弟是由男人生出来的。”
楚忘张大嘴:“东莱王?”
萧修北颇是恼火,却还是解释道:“你刚入宫,有所不知罢了。那妖姬死后,九弟便过继给无子的懿贵妃了。于是世人皆以为懿贵妃才是九弟生母。”
楚忘回想起那紫眸美鬼,喃喃自语,十分惋惜:“那妖姬虽美,却太过男儿气派……失之格调啊。”
旧事
帝王一时十分莫名其妙:“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楚忘正色道:“想那东莱王弱质彬彬,应不随他母亲吧。”
帝王忍俊不禁:“弱质彬彬?好吧,就算九弟弱质彬彬,你又不曾见过那妖姬,哪儿来的这般……结论?”
楚忘亮了眼睛:“陛下,您见过?”
帝王垂下长睫,眸色沉沉,深不见底。他低低应了一声:“自然是极美的……九弟,俏似她。”
楚忘沉默,敛着眉思考。
难道……那不是鬼?
大白天的,那人又在那儿干嘛?捉鬼么?
帝王心里头藏着事情,便误解了他的意思,立即拥着他,哄道:“朕的楚忘,也是极美的。”
楚忘闻言猛打了个寒碜。
皇帝讲的情话……好生肉麻。
但似乎……也挺窝心。
他咳了一声,正色想到,那是句大实话,自然窝心。
他逡巡着眼,心里怀着救世安民的伟大情操,想着乘皇帝心情好,趁热打铁,违心夸道:“陛下……我觉得你人挺好。”然后咽了口唾沫,灌了口茶,直觉得口里干巴巴,看也不敢看对方,只径自说:“我知道您严以律人,但打打杀杀的,毕竟不好。”
半晌听不到回音,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看他一眼——帝王面沉如水,不怒自威,但眼中却是柔和的。
楚忘大松了一口气,觉得堵在嗓子眼的心又重新落了下去。
萧修北莞尔一笑:“你这模样……朕非猛虎。”说着,又夹了一块肉,递到楚忘嘴边,温言道:“来,再吃一口。”
然后弯了凌厉的眉眼,笑眯眯地问:“好不好吃?”
楚忘忙不迭地点头。
“好不好吃?”帝王执了对方满手的发,哑声问道。
楚忘忙不迭地吞/吐。
埋头苦干中,心里头哗哗流着泪……
果然,圣眷是有代价的。
现世报什么的,不要太快……
楚忘被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满脸呆滞眼圈青黑地起床。
看见了同样满脸呆滞眼圈青黑的小忠。
“少爷……”小忠神情恍惚地开口,“我昨儿个一闭上眼,眼前就现出了你的表姨……”
然后恍惚的眼神中现出点亮光,是八卦之火:“没想到先帝也好这口……啧,果然是父子传承,男风肆虐——”
楚忘忍住想用玉枕砸死他的冲动,鄙夷道:“我昨儿个问过陛下了,月姬可是实打实的女人!”
小忠十分吃惊:“你家表姨……这美则美矣,未免太过男儿气概!”
楚忘闻言低喝:“闭嘴!”然后左右逡巡一番,见小林子黑着张脸远远地候着,于是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我一番推算,觉得那人不是月姬。”
小忠闻言认真点头,一脸肃然:“我就说嘛,这样一个人物,那般风华摄骨,怎么会是女人?”
然后不顾楚忘脸黑,兀自捂上自己胸口,“昨日我前胸后背磨破了皮,疼得我睡不着觉。陛下又杵在这,不敢过来讨那药膏。少爷,你替我向陛下要药膏了么?”
楚忘既羞且怒:“我忘了!”
小忠颇是受伤:“少爷,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却不将我记挂心头……我背上起了淤青破了皮,想是你今日要看那美人,踩背扒墙,我可是不依了。”
楚忘嘿嘿笑:“今日不看美人了。”
“为啥?”
楚忘笑得更开心了:“陛下允了我老爹,今日入宫来看我。”
昨夜一番提臀苦干,果然是回报颇丰。
楚忘打开衣柜,看着满柜的衣服,一时颇有点手忙脚乱:“小忠,今天老爹来,我该穿什么衣服好?”
小忠探进头:“我觉得这件海棠春衫不错,瞧着海棠花颇是红艳,很是喜庆。上次您穿这件,街上好多大姑娘都悄悄看你。”
楚忘深以为然,连忙将海棠春衫披上。
“小忠,你看,哪根腰带比较好?”
“这跟镶祖母绿翡翠带不错,春意盎然,衬这时节。”
楚忘扣上腰带,低头看去,红英飞翠绿,果然好看。
小忠淘着衣物,掏出一根紫貂围脖来:“现在早春,乍寒还暖的,围根围脖十分显品位。况且这紫貂,这皮毛……实在令人嫉妒。”
楚忘匆匆围上紫貂,在毛茸茸的紫毛中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和两只漆黑的眼圈。
楚忘别扭地扭扭脖子:“有点热。”
小忠道:“这温度和风度,常常不能得兼。”
楚忘点头,搬了椅子坐在殿门口,开始边晒太阳边等老爹,直等得满头大汗。汗水将那貂毛浸得湿漉漉地瘪了下去。
正当楚忘忍无可忍,要将那围脖扔了之际,远处走来几人。
楚忘一下跳将起来,激动地喊:“老爹来了!”
说罢整了整围脖,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摇起扇来。
好生凉快啊!
定国候楚阡陌只有楚忘这么一根独苗,从小就放在手心中宠。此次久别重逢,十分激动,三步跨做两步,赶上前去,一把执了自己儿子的手,老眼含泪。
“好!”楚阡陌说道,声音欣慰而激动,上上下下地打量儿子,“春捂秋冻,好!”
楚忘额上流下一滴热汗,蜿蜒进了眼睛里。
他连忙擦去,反手握住老父的手:“爹!儿子好想你!”
楚阡陌动情道:“忘仔,为父也很想你!”
父子俩执手相看泪眼。
楚忘率先从激动中清醒过来,拉着父亲进了大殿。
见侍从在远处垂首侍立,连忙压低声音道:“爹,快些想办法,救我出去!”
楚阡陌忙手指抵在唇边:“嘘!”
楚忘连忙噤声。
“此事得从长计议,急不得,你让爹好好想想法子。”
楚忘点头,眼含泪光,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好。”
楚老侯爷一会儿摸摸儿子脖子上的紫貂,一会儿拍拍儿子的肩膀,十分舔犊情深,依依不舍:“陛下对你好吧?”
楚忘点头,别扭道:“好是好……可是——”
“好就成好就成!伴君如伴虎,忘仔啊,你千万要小心。乖乖呆在殿里,不要乱跑。”
楚忘皱眉,很是委屈:“我没乱跑,上次是被诳去了摘月宫。”
老侯爷脸色大变:“你去那儿做什么?!”
见儿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淳淳劝导:“那里是宫中禁地,以后莫要再去了。”
老爹这幅样子,反而勾出了楚忘的好奇心:“为什么不去?”
老侯爷噎不出话,哽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儿闹鬼!”
楚忘一脸不信,死命瞅着他。
“那里阴气重,你八字又轻,容易撞鬼。”
楚忘又想起那次奇遇,心中疑惑越来越深,不禁问道:“我家表姨,其实是个男人吧?”
边说一边使劲觑着自己老爹的神色。
老侯爷脸色一阵扭曲,哭笑不得:“你哪听来的疯言疯语?!男人能生娃?一生还生——”他猛然截住话头,转头对着一旁的小忠喝道:“小忠,好好看着你家少爷,别让他乱跑知道吗?”
小忠拍着胸脯保证:“老爷,您放心吧!”
老侯爷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最近北魏使团来盛京,又跟……月姬有些旧事纠葛,说不定会在宫里出现。那北魏人最是凶残,嗜血如命,你见着了,千万远远地躲开!”
楚忘原本不屑,心道又拿北魏人吓唬我……但猛然间回过味来。
“月姬跟北魏王——”他问道,眉毛挑得高高,眸中一片亮光。
“真有一腿?!”小忠眼中亦精光闪闪,恍如一人地接过话头。
定国候
两人皆万分激动,漆黑的眼圈里神采奕奕。
老侯爷自知失言,连忙咳了一声:“反正……为爹就是怕北魏人对你不利嘛。”
楚忘不屑道:“我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能对我做什么?”
老侯爷又哽住,埋头苦思了半晌,终于憋出半句话:“为父,怕他们……觊觎你——”然后中间喘了几口气,艰难地续道,“——的美色。”
终于一句话说完,他如逢大赦,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喃喃道:“就是这样……”
楚忘皱起眉头,认真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然后点头:“若真如此,那北魏王便是十分可敬了……”
小忠钦佩地接道:“的确是一个悲情奇男子,坚持给大梁皇帝戴绿帽,二十年不动摇。”
楚忘哈的一声,心中赞道,实在是吾等先烈,指路明灯。
但小忠又紧接着说:“不过北魏人就算要觊觎,也该觊觎东莱王。”
他一说起东莱王,眼中又浮现起那种痴迷的神色,神情也恍惚起来,嘴角带着幸福的一抹笑。
楚忘一扇子拍过去:“本少爷哪儿不如他了?”
老侯爷连忙扯住自己的儿子,安抚道:“忘仔在为父心中,自然最是优秀。不过仔啊,要好好听为父的话……”
楚忘举起手投降:“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呆在这里。不过老爹,你什么时候才能想好法子,带我出去?”
老侯爷纠结地皱起眉:“这……短则三五月,长则……”
他说到这里,心虚而愧疚地看了儿子一眼:“三五年吧。”
楚忘惊愕,然后失落,连肩膀都耷拉下来:“这么久……等我出去,哪个好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