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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两字,发的不是轻声,而是第一个“哥”字发第三声,第二个“哥”发第二声,听起来就像“葛格”。
简直是小女孩的语调,自然也带着小女孩的烂漫可爱与俏皮,与她那健美青春的外形却一点不显突兀奇怪。
让人无可奈何呀,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对那张青春甜蜜的笑睑发不出脾气。
何纪川也没例外。佯装生气似白叶婷婷一眼,摇摇头,又一副拿她无可太不何。
叶婷婷朝他扮个鬼脸,洋溢着一股青春气息。高挑凹凸有致的身材下,自有吸引人的女人风情,又混带着女孩的天真。的确,令人不舍得对她发脾气,只谁拿地无可奈何。
江明珠觉得自己像局外人似,进不了状况。她甚至觉得,其实叶婷婷跟何纪川站在一起,比她跟何纪川站在一起还相配。叶婷婷的外型无懈可击,青春亮丽、健美飞扬;至于内在——谁管内在呢!许多人说起爱情,总喜欢提那些抽象又虚无缥缈的所谓内在、个性或品德、气质什么的,总括说是“感觉”,而其实所谓的“感觉”这回事,不过就是具体的外在与物质条件所构筑成的可见、可摸、可量化,可以诸如皮相、身材、学历、事业,以及金钱衡量估计的具体条件。
啊!江明珠小小心惊一下。她实在太不可爱了。把一切剥得这么光溜、揭得这么赤裸——还能留给爱情的浪漫多少余地呢?
感动吧。她想要一种感动。
但这所谓的“感动”,和所谓抽象的“感觉”,又有什么不一样?具体化后的真相,会不会不过也只是一个“多金、温柔、英俊、又体贴、有学养”的成就男子,那般的爱情条件罢了?
她究竟在求什么?期盼什么?
内心一下子乱起来,再理不清。
一桌子十来个人,何纪川的大小姑及表姊、表姊夫都出动了,当然还包括大姑丈的表姊一家。何纪川的父母在国外,大小姑们大概就代替他远在国外的父母,替他们“鉴定”她这个有可能——即便是很微小的可能,将来进他们何家的侄子的“女朋友”。
这个,江明珠可以理解。在心里想到“女朋友”那三个字时,都还用了括弧。至于,何纪川大姑丈的表姊一家为什么也来凑热闹,这她就有点想不通了。好奇吧?
大家都笑咪咪的,江明珠也保持适度微笑。其实,真的,坐在那里,那样看看,怎么看她都怎么觉得何纪川跟叶婷婷比较相配。
何家并不特别拘泥,位子随便坐,叶婷婷就挨着何纪川右手边坐。她坐何纪川的左手边。他大姑,倒是凑巧挑到她正对面的位子坐。实在,那个“凑巧”究竟真有几分巧,也没必要太仔细研究,总归机率那回事,天才晓得。
何纪川大姑问了她一些家庭、个人的事,好比家住哪里?有兄弟姊妹吗?她在哪工作?还技巧地提问到,父母从事什么行业?她从哪个学校毕业……等等,恐怕连何纪川自己都没问过。
江明珠倒也没特别觉得反感,何纪川大姑想知道什么,她就回答什么,甚至,连问她几岁、多大时,她都没眨下眼。
“明珠——妳不介意我这样叫妳吧?”大姑笑说;“我早早就想见见妳,和妳说说话,偏偏纪川这孩子一直拖着,说什么才刚认识没多久。可我想,妳跟纪川应该认识也有好几个月了吧,等不及想见见妳。”
“我跟纪川认识其实也不算久,大概有三个月吧。”就像这样,在和乐祥睦的言谈笑语中,婉转地挖出他们想知道的事。江明珠不以为意——就算心里介意也只能不去介意,这毕竟是人际关系的艺术,躲不掉。
何纪川的姑丈们不多话,小姑相对也比较安静,多半还是大姑发话。姑丈的表姊、表姊夫与其他人时或聊几些家常。
“纪川,你可真的是好福气,认识了江小姐这样漂亮又好脾气的女孩。”姑丈表姊笑咪咪的,间接称赞江明珠。
何纪川微笑,算是回应。大姑一边也笑,半真半作态,略为埋怨,说:
“这孩子真是的,有了明珠这么不错的女朋友也不跟家里说,他也知道他爸妈就着急这事,前些日子还说起,要朋友介绍哪家女儿呢。”埋怨了侄子一眼。
随即对着江明珠,笑说:“我说这些,可没别的意见,妳别介意啊,明珠。”
“大姑!”何纪川笑笑唤他大姑一声。
江明珠也就只是笑。
“就是啊。我本来还想毛遂自荐呢,可是看到明珠姐,我想我没希望了,就只好放弃喽。”叶婷婷笑嘻嘻,毫不在意地说着。
“婷婷,妳别胡说。”叶太太说了女儿一句。
叶太太跟何纪川大姑一家交好,原也有意亲上加亲,对何纪川自然中意,却不想何纪川已经有女朋友,只能作罢。
叶婷婷做个表情,可爱俏皮,何纪川大姑说;
“没关系,婷婷在国外念书长大,说话比较直率,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讨人喜欢,我就喜欢她这点直率。明珠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叶婷婷转向江明珠,眨眨洋娃娃似长长的睫毛,笑说:“妳不介意吧?明珠姐。”
介意,她当然介意,可有人都替她说她不会介意了,她能说她介意、表现一点不高兴吗?
“不会。没关系的。”气氛和谐又和睦,何必惹得大家不愉快。但不让别人不愉快,她只好委屈一下,忍耐喽。
何纪川表姊笑说:“妳脾气真好,要我就翻脸给他们看,至少给纪川看。”显然大有玩笑的意味。“不过,婷婷就是那样,想什么就说什么,也不会看场合。”
“表姊,妳怎么给我泄气,太不给我面子了。”叶婷婷说归说,仍笑嘻嘻的。
气氛真的很热闹,江明珠陪着笑,不小心对上何纪川大姑的目光,他大姑虽在笑着,却似审视着什么。
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算是吧?江明珠暗自对自己笑了笑。想想,一整晚下来,她就只是一直在笑。
散了席,何纪川送江明珠回去。笑说:
“累了吧?吃这顿“鸿门宴”可不轻松。”
江明珠抿嘴笑一下,没说话。
“不说话,就是赞同我说的吧?”他开着玩笑。
“不说话就是时候不早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江明珠总算不再笑了。
他看她眼里露出一丝疲惫,点个头。“晚安,早点休息。”日常又再家常不过。
阳光底下无鲜事,太明亮了,无所遁形。黑夜中,才容易安放那大大小小、解或不解的心事与困惑。
“晚安。”江明珠微摆了摆手,像孩童少年摆手说再见那样。
才吃完“大餐”没两天,何纪川大姑又找他回去吃饭。何纪川正与江明珠在一起,满口吻很不巧,说:
“改天吧,大姑,我跟明珠在一起。”江明珠主动找他,还说要请他喝茶,他小小惊喜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约会他,他觉得挺高兴。
“那不正好,请明珠也一起过来嘛,人多比较热闹。”
大姑似乎没想到什么是“两人世界”,抑或是热心过头,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两人约会不如大家一起热热闹闹。
“还是改天吧,大姑。”
江明珠在一旁已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她耐心等着,也不吭声。
“人家说改期不如撞期嘛。你这孩子,当真什么事都要大姑三请四请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跟明珠打算一去喝茶,喝完茶一起吃饭,然后——”
“那正好,前些天,你姑丈朋友刚送来一些上好的龙井,你们正好过来,顺便在家里吃便饭,何必浪费那个钱呢。”
大姑或许结婚太久了,忘记了什么是恋爱中的风花雪月与浪漫。
何纪川犹豫着,实在说不过他大姑,并没坚持,看向江明珠。江明珠说:
“没关系,你去吧。我们改天再喝茶也一样。”
“大姑请妳也一块去呢。”
脑中蓦然浮起那日饭宴中,他大姑审视她的表情目光,江明珠摇摇头,说:“下次吧。请代我向你大姑道声歉。晚点再连络。”
那双眼中,隐约有些心事,欲言又止似。何纪川却没注意到,只是说:“妳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江明珠没接话,才不一会,大姑的电话又追来了。何纪川无奈说:
“大姑,还是改天吧,今天不太方便。”
“为什么?是不是明珠不高兴,你让大姑跟明珠说好了。”也许是热心,反而更为难。
何纪川自然觉得不妥,只得说;“好,好,我去就是了。”终是没有坚持。
江明珠对他笑了笑。忽然顿了一下,惊觉似。她对何纪川总是这样淡淡温温的笑,没有激情起伏过——是她个性淡吗?可该怎么才是“浓烈”?
那短暂的惊愕诧顿并不明显,何纪川忽略过,也没想太多,说:“最近约会好像有点挤,这个那个总有人轧一角,应该请他们早点谢幕。”半玩笑半调侃。
是的,是有点挤。但他总也不曾坚持过……迟到、约会取消、半途放下吃到一半的饭——这原也没什么,只是……嗯,只是……
她渴盼一种全心全意。
但那眸底欲言又止,似也在困惑,什么又才是“全心全意”?
何纪川朝她微微笑笑,摆摆手,说:“那我先走了。”又一次忽略那眸底的困惑。
到了他大姑家,他姑丈刚好回到家没多久,见只有他一个人,笑说:“只有你一个人,你女朋友怎么没有一起来?”
“呃,她刚好有点事。”
“哦。来,坐,先喝杯酒吧。”他姑丈手上一杯红酒,一个人正喝得自得其乐。
起身去取酒杯给何纪川,顺道告诉何纪川大姑说:“纪川来了。不过,只有他一个人,他女朋友没有一起过来。”
“知道了。我想她也不会来的。”何纪川大姑不显意外。
她准备好几道家常小菜。说是家常,海陆兼备,也算丰盛。倒是先前在电话里提的上好龙井茶,不知是忘了,还是怎地,不见踪影,反倒开了一瓶红酒。
就为了吃这样一顿饭,硬把他叫来,何纪川实在搞不懂他大姑在想什么。他都二十四了,不是十四,不会当真担心他在外头一人独居饿着冻着吧?
大姑也不问江明珠为什么没来,倒说:“纪川,你觉得婷婷怎么样?”
“婷婷?”何纪川顿一下,奇怪他大姑这么问。“很好啊,活泼又大方,直率可爱。”
“这样啊,”大姑抿抿嘴笑。“那梅姨的女儿呢?”
梅姨的女儿?何纪川停下筷子,思索一下记忆中的影像。唔,梅姨的女儿是学音乐的,个头不高,谈吐文雅,也是一派落落大方。
“不错啊。”他含蓄赞美。“大姑,妳怎么突然问这个?”
大姑一派从容,若无其事说:“不是突然。老实说,本来大姑是想介绍婷婷或梅姨女儿给你的,你爸妈都见过婷婷跟梅姨的女儿,对他们印象很好,还跟我说了,不管是哪个当了何家的媳妇,他们都很高兴。”
原来!简直叫他啼笑皆非,笑怒都不是。
“大姑,”何纪川很有耐性说:“我已经有明珠了。”
提到江明珠,大姑顿一下,口气轻描淡写,说:“明珠是很不错的女孩啦,不过,纪川,大姑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大姑觉得,明珠跟你不怎么相配。”
“大姑——”何纪川微皱眉。他姑丈亦抬头,有些诧讶。
“你听我说——”大姑比个手势。“大姑也不是说明珠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她跟你不相配。人家说“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别说她们家没有一栋自己的房子,她父母在乡下还得租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