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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菀让流云帮着取下帷帽,整理了一下两边的头发才坐下,好奇的问:“怎么又是芙蓉又是桃花的?”
“两色点心做成双层的,芙蓉甜腻桃花清香。”贺戚骆骆骆答道。
“这位爷说得很对,想必一定是常客了。”店家笑眯眯的在旁边候着,“咱们福瑞楼迎来送往的客人多,今日恰逢在下接待几位,想来也是有缘,这道点心算做薄礼啦!”
沈谦笑说:“那咱们可不好意思只点这一道了,店家有心,咱们定然捧场。”
“多谢几位公子小姐赏脸,小人这厢候着呢!”店家长衫缎袍,想必也是这福瑞楼的一号人物了,沈谦颔首,心里想着怪不得生意昌隆,好一张巧嘴。
待店家领着小二出了门,沈菀便说了:“先唐诗人便说过,商人重利轻别离,只待他是真心的,却不想大有文章呀,哥哥你又何苦上他这个当?”
沈谦轻敲木桌,笑说:“那店家练就一双势利眼,见惯了锦衣缎袍的公子哥儿,自然算是揣度人心的高手了,刚才戚骆话一出口店家就知道我们几位是头回客,卖好是必须的,一盘点心能亏多少?若是能赚个回头客或是脸熟,在京城这地界儿用处可不小啊!”
宋华阳点头应是表示赞同:“极是极是!这类人通常不做赔本买卖,跟他算计那三核桃俩枣的的确有*份。”
沈菀若有所思的点头,沈谦瞥了一眼宋华阳,面色不虞:“解释得头头是道,可话里话外怎么听都像是我是冤大头?”
宋华阳连忙摆手,一叠声否认:“我怎么敢置喙你?是我解释不清楚罢,谦哥儿风度极佳,手腕上乘,岂是区区市井小儿能比?不过是给他一个面子罢,也值当我们再三辩论?”
“蜀朝昏主出降时,衔璧牵羊倒系旗。二十万人齐拱手,更无一个是男儿。 ”沈菀低叹,“摇尾乞怜,有失君子之风啊!”
宋华阳气极,意欲还以颜色,扭头触及贺戚骆骆骆‘不经意’的目光,只得咬牙切齿磨刀霍霍,在心里把沈菀嫌弃了千二百遍,决定找个大师画个驱邪避鬼图送给他未来夫君做大婚礼物说不定会被感激涕零,这沈家人,嘴太损!
第9章 造化弄人
护城河两岸的风景远没有淮河两岸来得诗情画意,撩动人心,沈谦站在船头,冷冽的寒风呼呼而来,夜已深沉,拂面而来的气息很凉很凉。
宋华阳找到了沈谦,将手里的披风递了过去,“换上这个吧,你身体可受不了凉。”
沈谦接过披风,触到宋华阳的手背,讶异的看了一眼,“你不冷?”
“自小练武的底子都好,这种天气算什么,就算是寒冬腊月小爷我照样单衣上阵!”宋华阳的个子这半年来蹭高了许多,嗓音却还是那般稚气,得意晃荡的样子活像似生了崽的小母鸡,沈谦抿唇而笑,把宋华阳到弄得摸不着头脑。
“菀儿回府了么?贺戚骆骆骆还有多久?”沈谦披上了毛披风,白色小毛轻轻拂动脖颈,有点微微的痒痒。
“看着菀儿进府去了我才回来的,贺哥倒是说不准,姚文选跟他关系不错,虽是个舞文弄墨的但是为人正直是个值得一交的,现在赶巧碰上了得聊一会儿吧。”宋华阳分析说,看着沈谦顶在风口上吹冷风,不赞同的拉了他一把,“进里边儿等等罢,我再叫壶热茶来暖暖?”
沈谦嫌屋子里闷不愿进去,却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打喷嚏。
“快走快走,你可比不得我们这些糙人挨冻!”宋华阳赶忙说。
正二品大员家的公子是糙人?沈谦冷笑,小屁孩儿,装什么老练,早晚得被人套麻布口袋好嘛!
咚咚咚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沈谦往下一看,浅褐色的衣袍一脚旋风似的一转,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贺戚骆骆骆面有歉意的说:“跟他们聊了一会儿,等久了吧!”说完侧身护着沈谦下楼梯,看到他冻红的小鼻尖儿,叹了一口气,抬起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觉得有热气儿了,才轻轻覆在他的脸颊上。
“嘶!好暖和!”沈谦回以一笑,又问:“你那个朋友姚文选,可是国子监祭酒姚光正的次子?”
贺戚骆骆骆点头,高大的身形在略显狭小的过道上穿行,途中偶有遇到姑娘伶人,人家娇媚一笑满目含春,他却一个劲儿的问旁边的人“可冷了?”“可是吹到风了?”,那真是媚眼儿抛给了瞎子,作孽哪!
“他现在是国子监掌议,博学多才比他老子不遑多让,颇为难得的是年少有名依然谦和有礼,学生们都很拥戴他。”
沈谦默然,前世姚文选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姜宸英登基后多番请他入朝均被婉拒,再后来听说是往西南游历去了,据说他在读书人中的声望极高,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如今想来,大抵是他和贺戚骆骆骆交好,贺戚骆骆骆的死让他失望以至于决心他乡了吧。
沈谦低头思索着没有注意迎面而来的人,过道太窄,一个若有所思一个脚步匆匆,难免会有碰撞。沈谦抚平自己的衣袍,面对来人的道歉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小个子男人点头退让他们先行,待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行色匆匆的离去。
沈谦拉着贺戚骆骆骆的衣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个子男子,伏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他袖子里藏了好东西呢。”
贺戚骆骆骆侧头,剑眉星目灿若星辰,嘴角含笑心不在焉的问:“哦,是么?”
宋华阳好奇了,问:“是什么东西?你可是看到了?”
沈谦到没有注意到贺戚骆骆骆的反常,宋华阳一问他自然就笑出了声,道:“刚才他撞到我的身上,我自然就摸了一把,可见着好东西了呢!牛皮袋装着的,鼓鼓的,摸起来却是酒水一类的物什,你猜会是什么东西!”
宋华阳嫌恶的看了一眼沈谦,道:“你居然还有如此癖好?真是有辱斯文!”
贺戚骆骆骆:“可是油?”
沈谦惊奇的看了他一眼,问:“你也闻到了?”
贺戚骆骆骆点点头,他对气味之类尤其敏感,而沈谦和那小个子撞到一块儿自然也闻到了,只有宋华阳摸不着头脑,左看右看的觉得他俩可真诡异,人家袖子里装了东西也要摸一摸闻一闻?!
“得出事儿了,宋华阳!你先带着谦儿回府!”贺戚骆骆骆当机立断。
宋华阳虽疑惑不解,但也从不怀疑贺戚骆骆骆的决定,侧头看着沈谦,以为他会有意见。
沈谦却只是抬头看了贺戚骆骆骆一眼,目光温和语气淡然,没有半点儿的波澜起伏,他道:“注意点儿,完事儿了来我屋子一趟,我有事情与你说。”
宋华阳被他俩打哑谜似的对话给弄懵了,一路上都在缠着沈谦问怎么回事。沈谦懒得理他却又磨不过他,耳边一直有蚊子在嗡嗡作响,烦都烦死了。
“你怀疑会用人纵火?”宋华阳瞪圆了眼睛。
丫鬟抱着沈谦的亵衣进了屋,看见有外男在,便红着脸退下了。
沈谦解了披风扔在榻上,童颜闻讯立马进了内室,笑眯眯的向沈谦报告安全护送郡主回家。
宋华阳一屁股坐在沈谦的旁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誓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
“他行色匆匆且目光游移,袖子里揣什么不好偏偏是油?且细看他的手便知他必不是灶上的人,如此推断他大概是由坏事要做了,装着一口袋的油不是纵火难道是刺杀么?”沈谦娓娓道来。
宋华阳恍然大悟,起身说:“我得去看看才行,贺哥一人怕应付不来。”
沈谦随意摸了一本书拿在手上,翻了一两页后才表示听到了,点了点头。宋华阳小马驹一般急吼吼的冲了出去,冲撞了上茶的丫头苦荞,惹得人家姑娘把上好的龙井全喂给了自己的裙子。
“我的天老爷哪!宋少爷这是急着作甚啊?”苦荞哭丧着一张脸,扯着湿哒哒的裙摆欲哭无泪,“这是我老子娘才从二门送进来的新衣,这下可好了!”
童颜见沈谦专心致志的看书,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一番退了出去,听了苦荞的抱怨笑着说:“姐姐别急,宋少爷还要来咱们府上呢,到时候缠着他赔不就行啦!”
苦荞气愤地跺脚,指着童颜骂:“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你以为姐姐我是多得脸的人物呀,敢问主子赔?我活腻了不成!”
童颜笑嘻嘻的抛开,说:“姐姐别气了罢,这件衣裳让我来说也不怎么好看呐!”
苦荞作势要打,童颜赶忙老远给她做了个揖,“改明儿发月钱了,好姐姐你等着,我给你扯几块好看布做衣裳!”
苦荞气极反笑,指着他使劲儿跺了跺脚,看到童颜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那头,只得恨恨的回了茶水间。
烛火下,沈谦靠在床头,披散着头发,皎如白玉般的脸庞映上了荧荧烛火的微光,美得不似凡尘之人,单手拿书轻皱眉头,似乎是书中有艰涩难懂的地方。微微空洞的眼神却已表明,他完全走了神。
分别时贺戚骆骆骆低头的那一眼,恰如上辈子最后一眼。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他对这个尘世的最后一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应该是失望的,失望的低下了头,失望的接受了他爱的人想要他死的这种结果。
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冷水里一般,沈谦却已经难以掉泪。无论怎么来补偿他,怎么去回护他,亦或是怎么去爱他……却永远无法改变他负了他良多的事实。每当贺戚骆骆骆用那种“我会在你身边”的眼神看着他,天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难受,那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让他无法坦然的面对他。
“贺戚骆骆骆……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选择我呢?”沈谦兀自低语,冰冷的侧脸望向已经漆黑的夜幕,他想找寻一个上辈子不曾看到的答案。
强大热血如你,为何会选择一个冷漠自私的我呢?沈谦轻轻闭上眼睛,鼻翼微微的扇动,当心里的悲伤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曾经漠然如我,却也再狠不下心来看不见你了。
“戚骆……这一世,即使你会负我,我必不会……再负你!”眼角缓慢的划过一滴水珠,那是一个曾经为爱叛逃的囚徒对爱的领悟。
“怎么哭了?”
沈谦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晃动的人影,想要起身看清却被一把按下。
“戚骆?”
贺戚骆骆骆心中餍足,掖好他的被子将他放平,“怎么靠着睡着了?等很久了吧。”
沈谦还未完全从梦里走出来,听到贺戚骆骆骆的声音却安稳了许多,嘴角微微带出一丝的笑意,摇摇头,说:“你扶我起来,这样像什么话!”
“就我们两个在,没什么的。天冷,你好好躺着!”到最后语气都有点儿强硬了。
暖暖的被窝很是舒服,沈谦的要求被驳回,很难得的没有生气,在贺戚骆骆骆面前,他不自觉的就在放肆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了。
“你还没说呢,事情到底如何了?”沈谦问。
贺戚骆骆骆:“福瑞楼被烧毁了。”
沈谦惊奇的瞪大眼睛,“你没有出手?”
贺戚骆骆骆摇头,说:“纵火之人不止一人,待我捉到那人的时候,三楼的火已经烧了起来,我将那人交给了暗卫便上三楼救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