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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奇:“还不快照做?”说着,便剜林少思一眼。
叶少思千万个不情愿,一上来就被给了个下马威,有气无力地哼哼:“——叔叔。”声若蚊呐,怕是他自己都听不到。
他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林修诚都一清二楚。叶少思此刻尚在家中,不知天高地厚;等出了家门,一切却由不得他,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吃瘪?
林修诚也不争一时之气,遂不动声色地笑道:“贤侄定会有一番作为。”
叶少思无精打采地打点自己的行李。
之前他娘已经为他整理过,数个包袱放得整整齐齐,满当当的都是些金银珠宝。叶家家大业大,拿出来这么些财物也不心疼。
叶夫人怕他受苦,便连过冬的冬衣都亲自纳好了放在包袱里,让他随身带着。
林修诚一一扫过,皮笑肉不笑,朝叶城主拱手:“叶兄,须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宝剑锋从磨砺出啊。”
他这番话意味深长,叶云奇略一思虑,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只令他带了一些碎银,即刻上路。
叶少思现在就像一只架在大刀下的丰腴肥鹅,引颈就戮。
他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
林修诚果然眦睚必报,叶少思本不欲与他同坐马车,结果对方双手负于身后,悠悠叹道:“叶兄,贤侄与我同出同入便可。两驾马车,实属多余。”
于是就有了现下糟糕的处境。
叶少思总觉得,林修诚活脱脱是他的祖父,不然他爹为甚么每句话都听林修诚的,简直是鬼迷心窍。
更让人觉得水深火热的,无非对方的喜好问题。
他心神不宁地坐在马车一侧,离林修诚远远地相对而坐。帘子还未放下,林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和小妹叶瑜站在一处,哽咽道:“少思,一路保重。”
叶少思委屈不已,一想到要去天高皇帝远、池浅王八多的徐州,泪珠子盈满一箩筐,咬着唇频频回首,不愿就此离去。
他暗自伤神,林修诚一掌凌空拍去,帘子便将车厢内外彻底隔绝。
叶少思顿时收敛双眼中的泪水,拿出帕子擦擦通红的眼角,别过头,嫌弃道:“徐州离此地可有八百里?”
“没有。”
叶少思闻言大喜,瞳孔像是瞬间被火焰点亮,燃出极亮的火花:“此话当真?”
“自然。”林修诚略略颔首,接着道:“自然没有八百里,此去大约千里。”
叶少思恨不得把他的嘴给缝住,气呼呼地生了半晌闷气。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个时辰,日头高照,晒得马匹也不好好赶路,更晒得叶少思昏昏欲睡。
他甫一闭眼,就听林修诚突地起身,朝他的方向挤过来。
叶少思大惊,车厢原本便狭窄,林修诚又身材高大,这个动作无异于将空间再次缩小。他连忙后退,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被逼到了逼仄的角落,退无可退。
叶少思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心里一阵发慌:“你……你要干什么?”
林修诚低头,一只手抓住他的下颔,手指一根根按上他的唇,低声道:“自然是……想干你啊……”
热气顺着耳廓一直流过去,叶少思头皮一麻,脸色涨红,衬着昨日被香娘咬破的唇瓣,格外让人想要凌。虐。他死命挣扎,大声叫唤:“你——你无耻!你昨夜分明宿于青楼之中,为何要骗我爹说是今日才到城内!”
林修诚挑眉,脸上刀疤亦微挑:“原来你就是在隔壁凿壁偷光的人。”
他放开叶少言,拍拍手,心平气和地坐回原处:“偷听墙角可有趣?”
叶少思心中又羞又愤,林修诚种种反常,本意是逗弄他,他却差点当真,这么一看,自己就更像被人胡乱戏耍的猴儿。
他垂下眼睫,怒冲冲地抱肩:“好玩吗?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爹的嘱托的?”
“你不说我都忘了。”林修诚不痛不痒,“你爹嘱托过,要让你喊我叔叔啊。”
叶少思噎住,一口血提在喉咙里上不去。他打定主意,到徐州之前,死也不要和这死断袖说任何一句话。
…
马车甚至还未出中原地带,叶少思已经百无聊赖,开始在心中数路旁遇到的树,数来数去,头晕眼花,还是忍不住和林修诚抱怨。
对方眼神不知道瞥向何方,出神得很。叶少思和他对上十句话,其中七八句都是自言自语,剩下的几乎全是林修诚“嗯”、“哦”之类的语气词,气得叶少思嘴唇发白。
颠颠簸簸约莫一月,一路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终于进得徐州地界,叶少思百感交集,只觉得这一月来委实遭罪,浑身骨头都在车上颠散了。
江南之地钟灵毓秀,山水和中原地带大有不同,一派烟雨迷离的景象。若是原先,他必然要游山玩水几日,可时过境迁,林修诚压着他到了所谓的武林盟。
所谓的武林盟,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每当武林有要事,各方齐聚于此,由盟主主持,共谋武林大事。平时,也就是个寻常地方。
来到武林盟第一日,叶少思被迫绕着山脚跑二十个来回。
第二日,被拎到山上砍柴,劈柴,劈到月上中天。
第三日,被林修诚的手下揍得鼻青脸肿,找不到回房的路。
第四日,被迫挑水五百斤,一天没合眼。
……
十日后,这样美其名曰“增强内力与韧力”、实则公报私仇斤斤计较的行为,让叶少思愤恨异常。他苍白着脸,嘴唇颤抖,雪白的后颈上密密麻麻沁满汗水,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前方好似永远没有尽头,叶少思呼呼喘气,木桶随着摇晃的身体瞬间倾斜,“哗——”地一声,洒了许多水出来。
他一听水声,濒临极点的身体彻底决堤一泻千里,脚一软摔倒在地,满腔苦水地开始哭嚎。
叶少思决定找个时机赶快逃走,哪怕一辈子不去青楼,他都不要在徐州一刻了!
第3章 被虏
叶少思暗中用心观察了几日,发觉武林盟虽然戒备森严,但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武林盟乃徐州城内最北之处,依山靠水,若是向北走须翻山,极易被追兵赶上;向南走须经过城中守卫,只要有令牌,便可通行。
每日,武林盟之内的守卫会更换三次;未时过后日光正暖,这时此处也鲜少有人问津,守卫警惕放松,若是寻得机会便可成功逃离。
他这几日表现得甚好,既不叫苦也不喊累,任劳任怨,同时耳听八方眼观四路,偷偷绘了副地形图,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他借口小解,悄悄踱往一处较为隐蔽的丛林之后。
一位布衣大汉慢慢在附近进行交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抱怨,“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平时哪里会有魔教妖人潜入?这么热得下午,竟还要当值。”
被替换下去的那人回道:“我说李老兄,你可别在其他人面前说这种话。我们现在就算偷懒,盟主也只装作没看到。”
叶少思大喜过望,蹲在丛林之后,满面容光焕发。
不多时,呼噜声传过来。他一步一停地靠近布衣大汉,在对方面前晃悠着手。
酣睡的人毫无动静。
叶少思脸上开出一朵笑花,嘴角微翘,露出一对甚浅的梨涡,作一派天真无邪状,心底暗暗道:“我今天打晕你是迫不得已,你他日千万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林修诚吧。打晕你的事,是魔教之人所为,和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他手下用力,劈向大汉的脖颈,又连点对方几处穴道,很从容地将包裹中的物件取出,扔到地上;再去翻了翻对方随身携带之物,捡了几个值钱的玩意带上。
前些日子从兵器仓内偷来的武林盟战利品,他也不知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遂只扔了几枚认识的暗器,嫁祸于人。
待布置完毕,不过也用了半柱香时间,叶少思深呼一口气,撒腿就往提前规划好的地方跑去,用尽所学轻功招式。
一出此处,便有一条长河,叶少思打的便是它的主意。他也顾不得自己不会水,抱着一根削好的粗壮树干,直接跳将下去。在水面上沉沉浮浮了一会儿,见无人追赶,他才放心上岸,径直往城南狂奔。
为掩人耳目,他特意雇了一辆马车,靠着从青衣汉子处抢来的令牌,有惊无险地通过盘查,掏出了徐州城。
叶少思欣悦异常,眉目之间仿佛都染起一层狂热的火焰,他连忙催促马夫继续南下,捡一些偏僻小道行路,以尽早逃出武林盟附近的势力范围。
没命地跑了一天一夜,叶少思自忖已然无恙,便吩咐车夫稍作休整。
这一修整,就休整出了大事。
叶少思打算下车解手,才挑起帘子,就听一个女声笑眯眯道:“这位公子,还请你跟着我们走一趟了。”
他还未答话,一只葱葱玉手蓦然成爪,锁住他的喉结,然后,将他轻而易举地凌空举起。
叶少思双脚离地,不住乱蹬,低头拼命去看那双手的主人,满脸不可置信。那女子容貌清丽,眼眸弯弯,皓齿朱唇,笑吟吟地看着他,“公子,你是看呆了吗?”
叶少思想,这该不是女鬼来了吧?这么一个姑娘能把我举起来?
他叫道:“你到底什么人!”
“自然是请你做客的主人啊。”话音刚落,女子的右手一甩,似乎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发出“噼啪”一声,前方的车夫应声而倒,头颅处缓缓流下大片鲜血。
叶少思脸色霎时黯淡,结结巴巴地想摆脱开她:“你…你……最好放手…我…我…我可是武林盟林修诚的侄儿!”
他不说还好,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那女子面色一变,顿时音如寒冰,冷得让人发颤,“哦,他是你叔叔?那就更要捉你回去了。”
“不是……不是……”林少思辩解,他本意狐假虎威,借着武林盟的名义让对方收手,孰知适得其反,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还未说话,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醒来后,叶少思每日都被囚于车中,点了穴道不得动弹。他试着借口小解逃跑,那女子却紧随身后,仿佛不害臊一般,看得他自己都觉得难受,提着裤子拘束不已;他试着从对方口中翘话,打听来历,向来徒劳无功。
不知过去多少时日,周遭景色渐渐从江南水乡,变成中原沃野;又从中原沃野,慢慢变得荒芜起来。
狂风大作,乱石自灌木中呼啸而出,迎面拍来,眼前数座高峰耸立,远远望去,峰上布满青翠,和四方穷恶景象一比,让叶少思连连称奇。
女子白他一眼,自袖上扯掉一片布帛,蒙住他的眼睛,冷冷道:“带你上去可以,但不能让你看到我教的秘辛。”
叶少思呸地一声,张口便骂:“邪魔歪道,能有什么秘辛?”
“等到了日月山,再找你算账。”女子淡淡道,目光流转,落到叶少思惨白的脸上。
林修诚的侄儿也不过如此。
飞星教总坛高达百丈,众壑嶙峋、重叠幽深,其主峰日月峰更是突兀高耸,立于群山之环抱,如众星拱月,气势非凡。
易守难攻的险峻山势,是该教立足不败的重要原因,之前武林中人曾试图剿灭魔教,一举捣毁其巢穴,谁知到了此地,却久攻不下,只得退守。近年两方暂时相安无事,飞星教却吞并各方小门派,隐隐有扩张中原之势。
千白鹤命手下将叶少思押往地牢,口角微扬,眼底无限欢喜。她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