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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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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真是公平的,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赠送他一个风华绝世的王病,现在他回到自己的国家,在他人臣服下背起国家的重担,成为真正的领袖,王病却要离他而去。

岑立抱着轻得不可思议的人,抬头看向星罗棋盘的天空,放眼望去只有黑暗和点点星光,一道光芒突然划过天空,亮且短暂,眨眼几个瞬间就消逝于黑暗的穹顶。

彗星犯紫微,天下将乱。

岑立心里苦笑:或许他就像彗星一样,无意间冲撞了帝星,然后毫不留情地离开。呸!如此不详的天象,彗星是什么……扫把星。怎么能拿来跟他比…

如果他们能得偿所愿推翻崇延,如果王病还活着的话,不过到得那是可能他已经在平阳当他的皇帝,也可能是在山阴和王病游山玩水…但是他已经在心里发过誓了,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王病,反正他们最后的归宿之地,不过埋进一张榻般大的黄土里,可能到了最后他还会有点小贪心,希望他们能说说话再一起闭眼,但是再坏他也能接受,不过是守着那人的尸骸晚他一步长眠,仅此而已。

梁国,建康。

“彗星犯紫微。”陈淮在九丈高的凌云台上打了个哈欠,“朕是不是也应该学晋孝武皇帝一样,把酒对彗星,再说一句‘这天下哪里有什么万岁的天子’啊?”

“……”庾霖站在陈淮身后,他今年才二十,能坐到尚书令的位置,靠的是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所以皇帝诏他来凌云台意欲何为,他也不想知道,任凭皇帝怎么着,他不动如山,因为他没资格动。

陈淮转身,把庾霖的表情尽收眼底,冷冷道:“庾泽,朕不记得你是个哑巴。”

庾霖一揖,只得道:“……有丞相在,陛下可高枕无忧,不必太在意。”

陈淮摇头苦笑,“尚书令是内朝官,前朝尚书令庾桥替先帝处理天下奏折,涉及国家中枢,品级不高权力大,朕虽然把江山托付给丞相,但也不希望尚书令是个摆设,朕只是不忍心看你的少年风华为国家琐事所消弭。”

庾霖今年二十岁,比同龄的皇帝和丞相小了十岁,和王弘一起创立侨州郡县制的时候他就自知不如王弘精明能干,这更加肯定倚靠他先兄的余威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尚书令的想法,然而皇帝却说不希望他只是个摆设,那他应该怎么样?庾霖不知道。

古人曾有利用尚书令制衡丞相权力的先例,削弱相权、巩固皇权。但是庾霖知道,在陈淮的时代,这是绝对不可能,陈淮靠笼络名门望族坐稳皇位,这就注定他的皇权无法独尊,这本就存在弊病,士族垄断官场,丞相一手遮天,皇权式微,如何巩固得来?所以他庾霖自愿当一个若有若无的尚书令,不与皇帝交好,不与丞相争权,大隐隐于毛病多多的时代。


“那……陛下是希望臣…如何?”庾霖小心翼翼地问,不敢直起腰来窥看龙颜。

陈淮狡黠一笑,略带几分责备:“你如何?朕怎会知?你以为皇帝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吗?”

庾霖的头更低了,他实在没法捉住这个善变的帝王蜻蜓点水般的暗示。就在庾霖心里天人交战该不该告退时,却听陈淮淡淡地说道:“楚国兴兵扰我大梁边境,还击是必然的,而这天象,刚好在这时出现,是不是证明,朕这出兵迎敌的策略……错了?”

“臣认为陛下出兵讨贼师出有名,不必如此慌慌不安。自古中原蛮狄不两立,夷狄猖獗如虎狼在侧,犯我边境者,必杀之,否则陛下如何向天下悠悠百姓交代?偏安一隅只会让臣民寒心,并不能阻挡楚兵的步伐。至于彗星犯紫微,臣愚钝,不敢妄自诽谤,陛下何不去问太史令?”

陈淮一晒,转身俯瞰建康城内如星灯火,地上天下如掌中之物,仿佛此身将乘风归去,胸中顿生万丈豪情。

“罢了,晋孝武帝的江山是桓元子打下的,虽然孝武帝死在女人手上,江山也被桓元子后代所夺,但他至少是晋朝最有权力的皇帝,不是么?”

汝南郡,夜。

高耸的城墙上,士兵持火把来回巡逻,角楼处灯火明亮,墙上的人影交错着。

韩匡已经接到圣旨,升迁为镇军将军,领车骑将军带来的三万精兵和豫州的三万铁骑对抗楚军,都集结在悬瓠城外驻起防线,还带领整个汝南郡百姓共同御敌。

车骑将军诸葛恭竟然未到而立之年,黑油的发丝梳成个整齐的发髻,一双眼睛尤其透亮,在模拟地形的沙盘上一左一右地扫过。

诸葛恭拿根树枝,在沙盘上划过,从冀州画到颍水边,道:“楚军还未集结完毕,冀州并州到此处路途遥远,短时间内不可能支援楚军。另外,根据斥候来报,崇延率领的七万兵马和三千羽林郎已经在颍水上游驻扎军营,真搞不懂他竟然敢不等大军全部集结完毕就一马当先亲征。”

韩匡拿着灯仔细看着吊起来的布帛地图,“去年洛阳一战没活下来个人,你我从未和崇延正面对战,摸不清他的思路很正常。”

“还是说崇延以为区区七万人就能踏倒我大梁的城墙?真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有那什么羽林郎,一个羯奴,也敢效仿我们大梁皇帝弄些近卫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说是不是韩将军,韩将军?你在听我说话没?”

“……”

“发什么呆啊?讨论国家大事呢你还发呆,喂!哎呦我的娘哦你这是要把地图给烧了!”诸葛恭忙去抢过韩匡手里的灯,吼道:“韩王山!你他娘的发什么疯?”

被抢东西又被吼,韩匡却不生气,似乎不想理这个话唠,走神低低道:“公子……”

“完了傻了。”诸葛恭悲鸣道:“韩王山你是不是发疯了?谈论军情讨论军情讨论军情,你是不是压根不想和我讨论军情?我知道了,还装傻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能这么快从一个郡尉升到镇军将军,做了持节都督,飞黄腾达,节度六万精兵,是你人生的巅峰啦!可你要是打了败战,你就连最低等级的士兵都不如啦!”

韩匡最受不了这时候有人在他耳边呱呱叫,冷冷道:“闭嘴!再吵一句我就杀了你。”

“……韩王山你!”诸葛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韩匡了,他一向泾渭分明,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厌恶我我也厌恶你,军情讨论一半就走神发疯,诸葛恭堵回去:“朝廷命官杀朝廷命官,你倒是杀啊!我他娘的来你这里找晦气受!”说完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出了营帐。

韩匡:“……”

早听说车骑将军是个话多加暴脾气的种,韩匡可要头疼了,一物降一物,他没办法和这类人沟通,更别说一起商讨军情,真是要命!

这时候如果公子在的话,他是去年洛阳一战存活下来的核心人物,以他的才学对崇延的战术应该已经了如指掌,可惜人不在了。一想到这里韩匡就老是走神,甚至想到万一自己马革裹尸,那一夜就成了他们的诀别,心口就一阵一阵的痛。

所以他绝对不能败!他要往上爬,一个镇军将军远远不够,只要势力够大,拳脚够长,就不怕伸不到公子的身边,再把他拉回来。

但是首先,他好像得去跟诸葛恭道歉……


“你说什么!”陈澈云拍案而起,手指扣进案面。

一个跪在地上身穿夜行服的人道:“六月十五,我们的人乔装成船夫,飞鸽传信,说在平阳城看到此人。”

“我知道了。下去吧”陈澈云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走到马厩里。

一只上了镣铐的手正在顺着马的鬃毛,那只手上只有四根手指,正是刘隽。

陈澈云走到那只马旁边,“你不是说已经杀了他了?我给了你那么多毒丨药,就算他吃了一颗解药也早就该死了,你难道不解释解释吗?”

“……真是匹好马,毒丨药全给那奴隶吃了。”

“你……你毒丨药全喂给一个奴隶?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的交易是你杀了刘华歆,我给你那么多,到头来你没杀死他?!”陈澈云半辈子炼造出来的心血,竟然被刘隽浪费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能不气吗?

刘隽拍拍马的脖子,马喷了他一脸,惹得刘隽一个激灵。边笑道:“好痒哦…我已经杀了他了,呵呵呵呵呵呵痒。”

“你杀了他?你还说你杀了他?刘隽,你敢骗我!你现在不过是条丧家犬,我要你死,你能活到明天?”

已经六月十七了,距离上个月发生的种种已经过去二十天。陈澈云一直以为刘华歆已经中毒身亡了,那么多毒丨药吃下去,会变成什么样他都不知道,但绝对不可能还活着,而刘华歆却在平阳出现!

陈澈云的声音惊扰了马匹,刘隽花了很大力气才把马安顿下来,终于肯转头看向陈澈云,“你以为我现在还活着?裕和王殿下,我不过是你用完就丢的工具,你以为我还是个人。”

说出这些话的人既没有如贞烈女子被玷污后的寻死寻活,也没有被逼上悬崖的人一般恶言相向咄咄逼人,他只是很平淡地在陈述他已经说得厌烦的事实,无悲无喜,如一谭死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看官们能猜到诸葛恭是谁吗_(:зゝ∠)_





第59章 玉璞(2)



“啊……痛…啊……好痛。”

刘辉业替王病把完脉,站在榻边一脸茫然。

“他这是?”刘辉业把王病的左边袖子撸起来,露出上面一大块渗出黑色血的肉,震惊地看向岑立。

是的,没有了皮,真真是一块两个巴掌大的肉,虽然已经结痂了,奇怪就奇怪在伤口一直在流血,看起来像刚剜去不久的样子。

那是王病自己剜掉的。

平时袖子盖住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岑立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在朱府找到他的时候,那只手上面被人用刀划了一个字。

“哎!”刘辉业见岑立不吭声,大抵是不想说,自己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不论是谁,看到一个浑身是伤,容貌也被毁的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

“他以前中过毒,但是没有及时吃解药。”

半晌,岑立才从齿缝里逼出这句话,刘辉业听完背脊凉嗖嗖的。

“此毒霸道,解药吃得晚,可能导致他体内残有余毒,这是一般中毒之后吃下解药的现象,解药不是灵丹妙药,发挥效果也需要时间,但是不会如此,遇到好的郎中至多几日就能清理余毒了,我是怀疑……”

岑立下意识握紧拳头,“你怀疑什么?”

“毒丨药……剂量太大,虽有解药,但是吃下时间太晚,只解了部分毒……时间长了,他体内根本没解多少的毒已经变异,可能连造毒的人也未必能解……”

“……”

岑立过了很久才找回说话的能力,显然说话的语气已经出卖了他表面上的平静,“我不知道,他从没有说,连剜去那块肉都瞒着我。”

刘辉业不能把他的手放回去,就让他暴露在他们视野中,这对岑立来说简直比凌迟还残忍。

岑立这个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其实刘辉业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怕说出口岑立真的会疯掉。

这个人拖着这样的身体千里迢迢从汝南来到平阳,已经是奇迹了。

“五叔,他……需要喝药吗?”

“无法对症下药。殿下,毒丨药若是在体内变异,根本不知道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突然胸闷痛苦、尺肤燥热、脉象躁盛都是有可能的,他现在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点点风寒热病,弄不好就…撑不过去了。”

说得斩钉截铁,岑立想:你们总是对他这么无情,没有一个郎中能说些好听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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