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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宗野史-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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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德皇帝”即可下令封了豹房出入之处逐个盘问。又忙活了大半夜,才终于从湖里捞出一具被捅成了马蜂窝的尸身。那惨绝人寰的伤处,就好似光砍了王勋的头,仍怕他活过来似的,此时,与江彬同房的小太监,便是在那时候偷偷捡了这个不知何时掉落的扇袋,藏着,掖着,当了日后谈资。
    听他们说起王勋的死,江彬才明白自己方才做的那个梦究竟怎般意思。那恐怕是王勋临死前,祭扫他坟墓时,真真切切有过的场景。即便那墓里没有江彬的尸骸,可王勋的心诚仍旧唤来了江彬的魂魄,听他道临终之言,了却遗憾。
    王勋被葬在同王继一处,那棵曾陪伴着儿时兄弟俩的老槐树,不久后便枯死了,似是殉葬。
    江彬听了这些拼凑起来的故事,便睡不着了。他从小太监们的房里钻出来,趁着宫女不注意偷偷溜到豹房里吴杰卧榻之处。
    丑时二刻,早已不上朝的吴杰却已醒了,翼善冠、圆领袍,正襟危坐在床前,一双眼直直盯着好似巨大宫灯的灯漏,好似那龙嘴张合,在向他诉说着什么。灯漏三刻摇铃时,他方回过神来,猛地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门口的宫女忙提了灯走行在前头,脸生的小太监们低着头只当没瞧见,更没有谁感忤逆圣意,大着胆子去告诉张永。江彬悄悄在后头跟着,豹房,这个与正德皇帝相遇相知的地方,如今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清冷而阴森,像剖开的蛇,弯弯扭扭地横尸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安乐地。可只有江彬知道,这里的莺歌燕舞之下掩藏的韬光养晦。
    可他终究斗不过仙,这些个入了魔的仙。
    兜兜转转的,吴杰终于在乐工、戏子们平日里排演之处停下了步子。那是一处陈设了戏台的院子,里头挂满了各色乐器,还有些百戏用的道具。吴杰瞥一眼宫女,宫女们便如蒙大赦般退得远远的,不敢抬头张望一眼。
    吴杰跨入院子,随手取下支绘了龙纹的三面鼓,先是试探般轻轻敲着,随即,一声接着一声,愈发紧凑起来,就好似谁的脚步声,步步紧逼。
    那鼓声戛然而止时,吴杰的身后也多了个人影。
    吴杰搁下鼓,抚摸着上头的龙纹淡淡道:“王勋死了。”
    那人“嗯”了声,将斗篷帽子往后扯了,露出原本容貌,他近前几步,也跟着瞧起那三面鼓上的龙纹。
    “你何时让他对这皮囊动的手脚。”吴杰回过头,看着月色下那温润如玉的男子。这些年,他依旧是这副谪仙模样,岁月不敢在这铁石心肠的男子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只拂去了他心上的尘埃,令他如明鉴般映照出他人的心魔。
    “他方投奔你的时候。”那人不疾不徐地答着,好似他不过是在与吴杰对弈,吃了他一颗棋子罢了。
    “呵……不愧是文曲星君,大谋不谋,心思缜密。”吴杰自嘲地笑了笑,“我自以为与你相交有年,却原是交浅言深。未察觉你对武曲的执念,被你骗去了灵犀角,还走火入魔。可即便如此,也唯有当你一颗棋子,当真是机关算尽,不负这万年修为。”
    杨婷和不以为意地瞥了眼吴杰,多年来,无人解他心思,也无需人解他心思。
    他犹记得,曾种下一株草,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最不起眼的模样,可他却觉着它噙着露珠的迷蒙皎如日星,他每日不辞辛劳地翻土施肥,寸步不离,心中有了牵挂,也便不觉着天上的日子无趣而漫长,也便知道,孤独是缘于情之所钟。终于盼到那草生出了花骨朵,却不料,竟被人不经意间采了去。他恨那草儿的愚钝,更恨那采摘之人的逾越,习以为常的寂寞,如今却成了冰天雪地里刺骨的冷,他的身子渐渐被冻得无法动弹,只剩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渴求着近在咫尺的那株愚笨的草,能用他叶上噙着的不知为谁而留的甘露,映照出心意相通的情愫,令他回暖。
    可没有,一次也没有。那一株草,终究是一株草,它偶尔的摇摆,也并不因为记起他的守候,而只是因为风的拨弄。它将露水抛给了谁,他都只能默默瞧着,瞧着,恨着,便成了梦魇,成了心魔,成了永世纠缠的执念,成了倒行逆施的绝望。
    “我不过怕你忘了日子,才用这皮囊提点你。”杨婷和拨弄了一下琴弦道,“你大可宽心,这皮囊到你我约定之日方会*,你在那一日尽了正德的阳寿,待回了天庭,还怕依你的仙力寻不回他魂魄?”
    “我怎知你是否诓我?”暗箭难防,吴杰是吃过亏的,他如今只是个依着皮囊而活的鬼。
    “你不是见过他了?于鄱阳湖。”杨婷和意味深长地扯出一抹笑意。
    吴杰一怔,这才明白代替被剥离出记忆的那段梦境为何如此真实。
    那半真半假的情景,如同彗星一般划过天际,拖着明亮的尾,扫过他的眉宇。眉间的愁,便被那思念之苦点燃,直烧得他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疼。
    他一拳砸在三面鼓上,发出一声惊扰夜色的烦闷。
    “是你?是你将他的魂魄锁在湖底?”
    难怪他耗尽法力都寻不着宁王的踪迹,原来他的魂魄从未离开过他溺水之处。
    “你大可宽心,水为媒,绝俗世之纷扰,无人能扰他安眠。”杨婷和瞥了眼那三面鼓,它的破面就好似一只瞪圆了的惊恐的眼“历劫未毕,你蜕不下皮囊,回不得天庭,不过替我作个顺水人情。待尘埃落定,那锁魂犀我仍还了你,你便与他双宿双栖。”
    “若真这般容易,为何要从我手中骗了它去?”吴杰已信不得那些花言巧语。
    “我等不得。”杨婷和说这话时,依旧平静得好似冬日里的鄱阳湖,只是在那冰面上垂钓的,不知是谁,“若换了你,定也不愿出半点差池。”
    吴杰忽然有些明白,杨婷和或许千百年来就在等某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为万无一失,他不惜一切。
    “你有招魂楠木?你那棋盘便是招魂楠木?”吴杰终于琢磨出了此中缘由,“荧惑星君的魂魄便被锁在你那招魂楠木里。天子魂魄,需在那楠木里锁上三年方能暂且忘了前尘往事……你在算三年后鬼门关大开的日子?你要他成了孤魂野鬼,回天庭后,彻底忘了与武曲的种种?”
    见杨婷和不答话,吴杰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就像只终于看准时机,啄到了刚刚开了一条缝的蚌肉的鸟,尖尖的鸟喙再不肯松开:“原来你想逃开六道轮回?你竟为了武曲,宁愿抛下仙籍,当个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
    杨婷和依旧不理会戳中他软肋的吴杰,他只是重又戴起了兜帽,望一眼他曾俯瞰人间的浩瀚邈远。
    那一个晚秋的夜里,他揽着尚且年少的江彬,给他说那些个民间故事。
    “武曲生性木讷,在天庭,唯文曲常寻他下棋,闲来作伴……”
    当时,小小的江彬不解地望着满天星斗道:“武曲如此木讷,为何文曲还亲近他?”
    “一株不起眼的草,曾为孤傲的梅,噙一颗露水。”他轻轻扶着江彬的发,说着他此时尚听不明白的话,“那露水,映出文曲的心魔,他知他逃不过这劫数……”
    只为他一滴泪。

☆、第一百零五章 弱水之渊

星君元神都随天地所化,并无生辰之说,寿宴,不过寻个日子热闹热闹罢了。那一日,正是文曲星君寿辰,天权宫里坐满了应邀而来的仙家。
    北斗七星君与蛇仙吴杰,是与文曲星君最为亲厚的,都早早来了帮衬帮衬。唯独武曲,姗姗来迟,来了又不愿把贺礼交了一旁记帐的仙童,非得于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将匣子里的棋盘取出来,捧到文曲跟前:“金丝楠木。”
    霎时间天权宫里鸦雀无声。
    谁不知道,南极仙翁的这副金丝楠木棋盘,是唯一封得住仙人魂魄的法器,管你道行深浅,只要寻个至阴之地,便能尘封魂魄,短则失忆,长则失心。这等法器,南极仙翁又怎会轻易与人,怕又是武曲这倔脾气开罪了他才得来的。
    文曲星君想着过了今日便与武曲再无瓜葛,想着日后还他,便随手接过了搁在一旁。武曲未完的话唯有咽回去,入座后,时不时瞥一眼那棋盘,满腹委屈。
    比武曲来得更迟的,要属火德荧惑星君,他风风火火地带了对说也是法器的玉思南佩来,却只给了文曲其中一块。
    这一闹,令本是觥筹交错的天权宫里又静了一回。
    仙家本都知道火德荧惑星君对文曲星君有意,却从未见他如此招摇。虽说清规戒律对这些个上古仙尊也约束不得,可这般胡闹,岂止是有损天道?
    文曲星君倒是依旧不为所动,谢过了,将玉佩搁在棋盘边上,令仙童一同拿了去。
    众仙家只当不知,忙又应酬起来,生怕被与玉帝沾亲带故的荧惑星君惦记上了,再无好日子过。
    可偏偏有一双眼,不依不饶地盯着荧惑星君。荧惑星君抿一口酒望过去,恰巧对上了,便笑一笑,春风得意。武曲星君收回目光,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再不言语。
    宴席散后,众仙家都三三俩俩地走了,文曲星君便按着先前商议好的,留了北斗星君们与蛇仙吴杰,一同至仙门外赏月。
    仙门外的悬崖,最是险峻,却是风光独好。下有弱水之渊,外有炎火之山,皓月千里,凉风习习,明鉴般的水面倒映着广寒宫里的雕栏玉砌。
    吴杰拿了他的金酒器,配文曲星君的琼浆玉液,几位星君便围在石桌旁继续饮酒。
    廉贞星君瞥了眼只是喝闷酒的武曲星君,起了个头道:“别看这一处风景绮丽,却是显少有仙家来的,于我等,更是伤心之处……”
    “好端端的,说什么丧气话?”贪狼星君嗔道。
    武曲星君最受不住欲言又止,忍不住问:“说的什么?”
    廉贞星君见武曲上钩,便“啪”地合了鎏金扇道:“说了怕你多心……”
    这话武曲最听不得,一搁杯盏道:“但说无妨。”
    廉贞星君与贪狼星君对视一眼,便又摇开扇子道:“当日,便是在此处,上一位开阳宫主被剃了仙骨。”
    开阳宫主,指的便是上一任的武曲。
    武曲一愣,尚未回过味来,便听贪狼星君接着道:“当年的开阳宫主,下凡历劫后对一凡人动了真情,偷了太上老君的长生不老药给那人服下,害他成了个不老不死的妖物,以至失了心智,吃起人来。此事惊动了玉帝,玉帝一气之下便道,若开阳宫主能入得弱水之渊,穿得炎火之山,就令那人再世为人。
    “可这弱水之渊能化仙骨,炎火之山能焚仙身,这两处都走一遭,便是灰飞烟灭了。”吴杰替武曲满上酒道。
    听到此处,武曲方明白,这不过是玉帝设的局,若真灰飞烟灭了,纵使是佛祖也救不了他,可若不走这一遭,恐怕唯有眼睁睁见着心上人活得生不如死。
    “我是眼见着他跳下去的。”始终不发一言的破军星君望着山崖下泛着幽兰的深不见底的深渊道。
    那随着武曲的下沉而泛上来的刺眼的血色,是被弱水消融的仙骨的浮沫。那丧魂失魄之痛,是养尊处优的仙人们无从揣度的,唯知一个情字,是万万碰不得的。
    “那他……之后如何了?”武曲偷瞥一眼并不做声的文曲星君。
    “多亏了荧惑星君求情,他才得以保全仙身。”廉贞星君举杯一叹道,“王母娘娘也为他的痴情打动,他那心上人这才得以投胎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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