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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城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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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爱卿好好安抚,好叫天下人知晓我萧氏皇族是有容人之度量的。”
  祁寒心中暗道,这老皇帝疑心病可真重,只是前朝遗孤一案分明十年前已有了了断,此时重提,还与北黎六皇子一事扯上了关系,到底这姜意的身世是谁泄露出去的,于他又能得什么好处?
  这王氏家族虽不是什么好东西,王景知确是个君子,家国天下大义在心,想来也不会勾结北黎,说来说去还是他这一张纸条无意惹下的事端。
  祁寒和王景知还在临安收拾行囊的时候,远在金陵的几位都已经接到了消息。
  对和彦而言,所谓的商户叛国和前朝遗孤根本就是一件事,至少十年前发生的一模一样的案子,除了一个主要人物死了,一个主要人物长大了。
  老管家看着大少爷有些心疼,他知道这次和十年前是有不同之处的,可人命关天,都是流血,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韩谨回来的时候也已经接到了消息,他看着神色怔忪的和彦就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杵着,似是想凑近安慰,又觉得此时的和彦周身好像盖着一层薄纱看不透。
  老管家见状,连忙把小少爷拉进了屋里坐下,茶水备好,犹豫了一会儿,又将房门关上,倒像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小少爷呀,你别看大少爷如今是个惯会笑的,都是装的,他如今这般模样,我见的也不多,只是他平日里与你亲厚,还请你多多宽慰啊!”
  韩谨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听到老管家叹了口气,“大少爷他这些年过得也太苦了些。
  当年的夫人与老爷恩爱甚笃,可也不能就当着从不知苦难的孩子的面就一头撞死在灵堂上  
  啊!那时候的大少爷才十三岁,虽说也不是个孩子了,但也是这么多年在蜜罐里泡大的。
  老爷夫人刚去的那一年,族中之辈见偌大的和家就要交在一个天真肆意的孩子手里,谁不起贪婪之心?昔年老爷的知交好友眼见大少爷撑不起门楣,也未见谁来雪中送炭一回,倒是大少爷隐忍不发,暗中筹谋,花了五年的时间一点点将和家的财富人脉重新拿回来。
  这五年里不说别的,但就没见过他什么时候没在笑,可自他将您带回来后,笑意方才有了几分真切。此番事发有些伤神,大少爷少不得又要失眠了,劳烦您多宽慰宽慰他。”
  韩谨是知道和彦双亲去世后的日子会不大好过,可单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还是太苍白无力,锋芒毕露的少年,失去庇护,四遭皆是虎狼,短短几年时间这个少年就长成一个温润如玉年轻有为的公子,此中艰辛,想必和彦也不愿再提及。
  今日和彦伤怀的也不是自己受的苦,老管家大约是想借此吐一吐心中对大少爷历经坎坷的酸楚,也让小少爷多多疼惜大少爷,多陪陪大少爷,想来老管家是明白人,知道如今只有小少爷才能让和彦有几分宽慰。
  次日清晨,祁寒整装待发,惊闻含烟楼付之一炬,竟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人看起来没什么事,却忽地病倒了,太医说,“祁大人内腑无碍,只是忧思过重,精神震荡,须得静养几日。”
  这医嘱自然也传到了皇帝耳中,忧思过重尚能理解,可这精神震荡莫不是因为这含烟楼大火一事,那可真是颇为痛心呐!
  长建十年七月底,祁相和王御史奉命前往金陵查案,启程前夜,金陵城第一青楼含烟楼付之一炬,大火扑灭后,只扒出来一具尸体,证其身份,前花魁娘子寞娘。
  和家家主和彦曾与之相交,其身后事,皆由和府操办,吊唁之人不乏风流名士,达官贵人,诸如祁相,王御史……
  金陵城的夜晚,自寞娘去了之后好似都落寞了几分,河道两岸的灯火都没有平日里璀璨了。
  和彦夜里总会被梦里冲天的火光进惊醒,他分不清这火光是十年前的还是前几日的,白日里都有些魔怔了。
  倒是寞娘出殡那日,韩谨夜里拉着和彦到自己房中,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句“你去床上睡,我睡榻上。”
  次日清晨和彦醒来的时候,依稀记得梦里是没了那些刺眼的红色,只是一片雾蒙蒙的白,虽说他此时仍有些迟钝,却也能反应过来了,平白无故地怎会如此,他这是中招了?
  而韩谨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你说,你要是再连着做几天梦,是会死在梦里还是把梦里的死法安在自己身上呢?”
  和彦苦笑,转而又想,确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说不得自己那天就被这梦魇折磨的一把火烧了,等等……
  韩谨看着和彦陷入沉思,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姜姑娘之死不像是自杀?”
  和彦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东西能让人陷入往日的情绪中?”
  韩谨一副“你才想到啊”的表情,成功逗笑了和彦,虽然只有一瞬,大少爷又陷入了沉重的情绪中,开了开口要说什么,却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寞娘原姓姜?算了算了,你小子虽说是我看了四年的,可我还真没发现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韩谨心想,你如果开口问我,我都会告诉你,告诉你我是谁,告诉你我从哪里来,从何处学的这些。
  可和彦还是没有问,只是自顾自说道:“姜意啊!她背负了太多了,前朝遗孤这个身份一直都是南梁皇位上的在喉之鲠,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太祖皇帝碍于仁政,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长建帝登基后,反倒大肆清理朝堂,疑心病太重,反倒招了许多冤假错案。”
  韩谨略一沉思,“听闻,长建次年,前朝遗孤煽动金陵百姓造势,意图不轨,天子震怒,下令诛杀,金陵城街上血迹斑斑,林老尚未来得及求情,其自觉有愧,引火自焚,火情延及林老府邸,同年,金陵和家家主走商遇匪寇身亡,祁寒官拜丞相,深得圣恩,祁相奉皇命暗中建了含烟楼,效命于帝王。想来这其中颇有内情。”
  和彦点点头,“你知道这么多,不如你说说内情。”
  韩谨笑着说,“就知道这么多了,寞娘姑娘姓姜一事还是半蒙半猜出来的。”
  和彦内心冷哼,这传闻很是全面啊,连含烟楼是祁相扶持,效命帝王都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韩谨内心表示,我以前以为这些是史鉴,每个人都要学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爹和师父合起伙儿来诓我!
  和彦以前也不是没怀疑过,他把十一岁的韩谨捡回来是不是也是有人算计好的,但他现在觉得那个把韩谨送过来的人肯定是没有恶意的,将人教养成这副模样的,也不会是心怀不轨之人。
  大少爷叹了口气,姜意这回是真的香消玉殒了,只是苟活了这么多年依旧是摆脱不了这宿命,现如今应当关注的就是他那个皇子表弟到底想干什么了。
  “夏孟瑜知不知晓这些陈年旧事?若他知晓的话,那他去含烟楼姜姑娘那次莫不是就……”韩谨正色道。
  “祁寒不是傻的,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夏孟瑜的真面目只怕是要被戳穿了。”
  可夏孟瑜也不是个傻的,这时候的和府于他而言,也不是那个表哥照拂,表弟装傻充楞就可以的存在的,他的一举一动想必不是只有和府的人关注着,祁相带来的人,名为守卫,实则监视,不过,现在他什么都不打算做,他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他远赴南梁时还以为这泱泱大国的祁相当真是智多近妖的,不过也确实令人意想不到啊!谁能想到好好地一场你争我斗的局,本来都是内部矛盾,冷不防被人掺和了进来搅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那姑娘一死倒是打破了局面。
  想来那位寞娘姑娘在祁相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占多少分量不知道,虽说这姑娘不是死于他手,可他估计别人会把这条命算在他头上啊! 
  自姜意死后,含烟楼付之一炬,私藏前朝欲孽一事不了了之,皇帝陛下听闻含烟楼的前花魁娘子与祁相情分匪浅,格外开恩。
  祁相依旧做他一人之下的相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九月初,临安城的热气仍减不下去,有远方的故人带来了逝者手书: 
  祁寒,见信如面。
  想来此时我已不在人世,姜意身为前朝姜氏一脉,自城破之日本就该死,苟活二十余载已是幸事,累及故土袍泽,实乃罪过,姜氏已亡,故园之梦烦请诸君尽数放下。
  九年前,数条人命皆因姜意一人,祁相虽救姜意性命,然,近十年来,午夜惊醒,甚是难安,如今,也算是因果报应。
  姜意自小承蒙祁相照顾,得以安身,却累及祁相困于复国之念,实在心有不安,祁相治国安邦之才,定能辅佐中兴之帝收复我中原山河。
  此外,君于我而言如兄如父,想来兄长已近而立之年,虽事务繁忙,也当为自己终身大事考虑一下,姜意此生幸得遇上祁寒,虽只有十余载不得自由的光景,但已足矣
  “十余载不得自由的光景……”祁相轻声低语,却忍不住回想起当年,前朝的遗孤被虽困于金陵,可一个奶娃娃,皇帝也不怕她翻出什么浪来,可这个身份总是还在,总有那些姜国旧部打着复国的名号要她担起姜国皇室的责任,呵,少年时期文采斐然的祁寒做了帝京旧巷的卖字先生,文韬武略都要反着来用,就因为一个亡了国的皇室血脉。
  一身的文武艺在旧巷里沉寂了三年,他是有些恨姜意的,哪怕他确实是将姜意作为至亲之人对待的,他封侯拜相为的本不是什么复国大业,他只是想搅的这天下一团浑水,可那样聪慧的姜意,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对,不对”祁相思绪飞起的时候,似乎被什么拽了一下,“这信上的不是她的真话,不是她的真话……”姜意是何等骄傲的人,哪怕她背负了愧疚,背负了血债,也习惯粉饰太平。
  信中所言有真有假,可她的性命绝不是她会轻易丢掉的,此中只怕另有蹊跷,此信是她亲手交于秦嬷嬷的,不会有假,那信中所言可确是她的心里话?
  祁寒问及大火前夕,姜意可有什么异常的时候,秦嬷嬷却有些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只是说:“什么异常老奴不敢说,只是姑娘仙逝前月余噩梦缠身,神情悲戚,相爷上次也见了,神情恍惚,也请大夫看了,直说是思虑过甚,睡眠不足。”
  一时间也让祁相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他自负才高,谋略在胸,却辨不出来,万一姜意真就是自杀而亡呢?可他总觉得所有人为了姜意费尽心力,只为让她活着,那她怎么会轻易想死呢?
  也不排除,祁相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姜意。
  他不知道姜意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抵触她那样的身份,逼得自己变成了如今这样汲汲营营的小人,不思家国安危,只想宣泄一腔愤恨,可他现在不想做小人了,他从前也是有安邦定国之志的。
  这一身的才华抱负也该用在合适的地方才是,临安的风雨纹丝不动,只是风悄然换了吹向。
  
    
    ☆、第 9 章 

  自从那位寞娘姑娘死了之后,王景知就没睡过几天好觉,他午夜梦回,有时候是那个温婉贞静的女子对他诉说着她对祁相的情义,有时候是她泪流满面地说着她不姓姜,有时候是她葬身大火时,所带的释然的笑,可这些都是他假想出来的。
  他身上背负了无辜之人的性命,自北黎六皇子找上他之后,他就知道他和祁寒之间从此都要横亘着一条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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