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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背负了无辜之人的性命,自北黎六皇子找上他之后,他就知道他和祁寒之间从此都要横亘着一条人命了,他从没害过无辜的人。
南梁御史大夫王景知看似是个手握重权,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可实际上别人都不知道,王大人实则是个双手干净从未沾染无辜之人鲜血的人,这么说也不对,他自然不必亲自动手,暗地里有人帮他处理好了这一切。
年少受世家修养熏陶不可草菅人命,王家子弟亦是素有才名,就算没有家族荫庇,他也可以凭借自身封侯拜相,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姓王,也没人会看到王景知胸有沟壑,五年的官场生涯,他被磨得十分圆滑,可他的手是干净的。
此番陷害祁寒私藏前朝余孽并无实证,只是祁相想借北黎之事打击世家,皇帝想找个由头敲打祁相,北黎六皇子恰巧送来了由头,皇帝、含烟楼、祁相、十年前。
他不确定姜意是不是还活着,哪怕她真的活着,活成了一个青楼花魁,为祁寒洗脱罪名,引火自焚,单这份气节和情义就不是寻常人。
不得不说,王大人此番话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想想而已,若不然,只怕人人都要道他真是空活了二十余载,官场之上,留有情面便是为自己埋下祸根。
可没人知道,王景知曾经见过那个还不是一朝名相的书生祁寒,惊为天人。
不管怎么说,南梁的朝堂看起来还是没变的,祁相依旧是皇帝陛下的宠臣,御史大夫和祁相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虽然可能是王大人单方面的心中有愧。
夏孟瑜可能是觉得这回的事儿闹得有些过分了,他决定缓一缓,先继续做那个天真的和府的表少爷,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不会当面拆穿,还能每天跟着大少爷出去逛一逛也是很有意思的。
尤其是看着大表哥和韩谨表弟相处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老父亲卖力地逗自己女儿笑,憨态可掬,但又惹人艳羡,容易让他想起年少时好像也有人这么哄着他笑。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是韩谨故意板起来脸让和彦逗的。
江南虽是气候宜人,可如今毕竟是寒冬腊月,夏孟瑜倒是觉得还好,毕竟北境苦寒之地,什么冻没受过。
和彦觉得奇怪的是韩谨也不怕冷,按理来说,韩谨被人丢弃在大雪中,应当是极怕冷的,可他在和府四年,倒是十分的怕热,对冷反应平常。虽说金陵城一年到头也下不了两场雪,可韩谨冬日里也穿着他那身青衫,和彦光是看着都冷,可韩谨确实觉得这种冷的程度实在是称不上冷。
临近年关,韩谨也不用每日里去到林老那了,倒是和彦看着林老孤身一人,林小将军事务繁忙,有些不忍心,想邀林老来府里,却被林老一口拒绝了,“你们年轻人热闹,叫我这个老头子看着眼红。”和彦也不强求。
北黎六皇子腊月了还滞留南梁,此举倒是让南梁上下心里难安,北黎皇帝在距年关半月的时候送来书信,无非就是些,两国和平,天下之幸,互相吹捧一下友好往来,最后再加上朕的皇儿在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你们那,是我管教不严,就让他在你们那好好学习,过年也不用回来了。
南梁皇帝瞪得眼珠子都大了,这都什么事儿,可手底下的臣子们都劝着说,这北黎本就是蛮人部落,野蛮不开化,陛下不必与他们计较,只是这六皇子跨年滞留他国,不可怠慢。
于是这宫宴之上,就多出来个人来碍着皇帝陛下的眼了。
夏孟瑜奉皇命入宫参宴,本来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和彦也算是六皇子在南梁的至亲,可以同上京参宴,被祁相以“一介商户,怎配得见天颜”严词拒绝了。
祁寒也是早早收到了和彦传信,本来皇帝的意思是和彦陪着北黎六皇子一同上京,和彦也不知是有先见之明还是怎么的,给祁相传了信,让他帮忙拒绝了。
和彦知道了祁寒在金殿之上说的贬低之词也不生气,只是当个笑话,这当朝祁相实在是心眼忒小。
金陵城和府的年每年都是如此,今年也不例外,算不上热闹,与平日里也没什么两样。
和彦韩谨守岁,府中的下人倒是因着能涨钱的缘故,分外闹腾,大街小巷的邻里人家年纪尚小的孩子拿着糖人,来回跑着,就是时不时的鞭炮声,烟花比起往年倒是少了些。
听着外边的小厮们大闹声,和彦倒是笑了一笑,这一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姜意之死,虽是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可背后还是有层迷雾遮挡,这团迷雾解不开早晚有杀身之祸。
他有很多时候都会埋怨母亲随父亲而去时还要将父亲的愿望加在他身上,父亲一生就为了金陵城而活,当年却不管不顾的非要救姜意,如今她还是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说来倒是有些矫情,他知道父亲亡故与姜意有关,却因着祁寒的嘱托,反倒是交情不错。
虽是伤心,想来只是伤于这世上又少了个可说话的人了,到底比不上祁寒与她十多年的情义,还得装着毫不在乎,他身边还有人能在这大年夜陪着,只怕祁相是连能思念的人都没有了。
双亲刚去的那几年他不愿意过年,府上都知道这位小主子不喜热闹,他也不是不喜,只是容易从热闹中想起母亲撞死灵堂前那日也是很热闹,这生死之事永远是人一生最热闹的时候。
又想到这夏孟瑜到临安参加宫宴,想必绝不会安安分分的,不知他是要借机挑起战火还是想趁机搅乱南梁朝堂呢?想来这小子心眼也不会坏到如此,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大年初一早起,老管家作为府中上了年纪的老人,给大少爷和小少爷包了俩红包,韩谨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每年都收,大少爷是臊得不行,他都二十三了,别人家孩子都会跑了!
但架不住老管家乐呵呵地从怀里掏出来,他是老管家看着长大的,不忍心拂了老管家的好兴致,再则若是他不收,只怕韩谨也不会收。
初二的时候就传来消息说,北黎六皇子深觉临安风光少有,决定待够半月再说,祁相劝说,“六皇子出门在外,北黎王上想必也是想念得紧,还是早日归国是要紧事。”
六皇子觉得祁相说的有理,兼之听闻中原人的上元佳节颇为热闹,他决定在临安过完佳节后归国。在这期间,只怕南梁上下都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而六皇子于临安小住,不日将返回北黎的消息到达金陵的时候,和彦的眼角都在抽搐。
这要是夏孟瑜在南梁皇城脚下出点啥意外,只怕北黎就有借口挑起事端了,这个可能不是很大,毕竟北黎比之南梁好不到哪去,但若是这北黎六皇子在南梁闹出点啥事儿,和彦这个沾亲带故的人肯定是逃不掉的。
虽然和彦觉得他表弟没那么不知死活。
韩谨因着年关的缘故,林老虽准了他几天假,却要他多前往将士之间,多与士兵们亲近亲近,多与将领交流一下行军打仗的经验,所以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韩谨正在金陵城守军中被林小将军拉着喝酒。
军中的将士多豪迈,韩谨初来的时候,军中见着韩谨这样比小姑娘还美的,多有出言调戏的,但见着美人面若冰霜被小将军领着参观军营,这心思大半也就歇下去了。
林舒这次听他爹的话,把这个姓韩的小子带到军中见识一下,顺便也让他多和军中将士亲和亲和,这刚到没一会儿呢,就见这小子火急火燎的跑回和府了,听说是府上那位皇子表弟滞留临安,哼,莫不是他回去了就能有什么用?
韩谨也知道他现在回去是没什么用的,消息既然传到了临安,就不会反悔的,他总怕和彦有什么没顾及到的地方。
和彦在静立庭院中思索时,听到有压抑的喘气声从旁传来,回头看见韩谨额头上有细微薄汗,心道,这是跑回来的吗?有什么着急事儿,大冷天的跑出汗了都。
和彦正要开口询问,刚说了一个“你…”就被打断了。
韩谨调了调呼吸忙道:“我没事。我听说夏孟瑜要在临安小住,一接到消息我就回来了。”
你没事这大冷天的跑这么急就是因为这?和彦真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怎么这么关心这夏孟瑜?
他跟夏孟瑜怎么这么亲近了?算了算了,这小子也算是长大了,不管他。
和大少爷微微点了点头,“夏孟瑜是要在临安小住,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这么着急倒像是丢了自家小媳妇儿似的,啧。”
大少爷这话说得有些尖酸刻薄,实则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出来的酸味儿。
韩谨急道:“和彦,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夏孟瑜此来南梁必定是有目的的,他在临安待个半月就要回北黎了,我不知道你和祁相书信来往了什么,祁相和夏孟瑜又有什么约,可你要知道,他一旦做出来什么动作,你不可能独善其身的!最坏的情况,万一他就是要对你下手呢?”
大少爷捏了捏下巴,“诶呀呀,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虽然我知道我长得不错,人又好,但不能够吧?我跟那小子可是血亲,他还不至于要向我下手吧!”
虽然韩谨能听出来这是半正经半不正经的话,却还是心口一噎,这是几个意思啊?跟你长得不错有什么关系?
大少爷见着韩谨有些被气到了,连忙正色,“这夏孟瑜在临安所做事无非是想借机挑起事端,让北黎名正言顺地挑起战乱而已,不管做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这个。”
韩谨见和彦面有正色,却仍像是没放在心上,“那你知道人家打算怎样达到这个目的吗?你可别忘了,你身上可还流着北黎的一半血呢,夏孟瑜要是借你这半身血脉之故布局,你可能安然避过?”
韩谨顿了顿说道:“我倒是觉得南梁和北黎的战事不会在此时挑起,南梁穷兵黩武,将士疲乏,北黎想必亦是如此,南梁需要休养生息,焉知北黎不需,况且正是冬天,草原上的青草只怕还未长出来吧!他们掠夺的南梁的土地上早就寸草不生了,在冬季挑起战火不是明智的选择。”
“再加上你说的,祁相与北黎有约,两人都心怀鬼胎,却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无非是夏孟瑜要借战火夺取北黎的权柄,祁相可能是为了抓一抓南梁朝堂上真正的蛀虫,这幕后之人未现身,就怕你们先搭进去了。”
和彦陷入沉思,他想的不是夏孟瑜的究竟打算怎么做,他想的是韩谨这小子怎么这么神?
他知道夏孟瑜不会主动挑起战乱是有别的原因,可韩谨怎么也知道,这小子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一点,军事谋略也会一点,感觉像是又是什么别的消息来源途径似的。
不算上林老教的,这要是生在了太平年间,辅佐君主,中兴国土,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韩谨无暇顾及和彦在想什么,只将心中所想都说出来了,“夏孟瑜想来是和祁相早搭上线了,约莫就是两国签订盟约的时候了,他此来南梁本就是为了故意做出挑起战乱的样子,祁寒借着他的手要给王氏门阀些教训,被不知名的人掺合了一手,送了姜姑娘的命,说不得这笔账就算在了他头上,你觉得他们之间还能协商好吗?”
韩谨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和彦又在出神,自从那日说开了以后,和彦出神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搞得他都不敢再说第二次了,不过,现下最要紧的事就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和彦都能保全自己,他也希望他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