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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够了没有?”贺江冷冷的声音从贺旗的身后突然传来,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闪着寒光的刀尖闪电般的从贺江袖中飞出,贺旗苦笑一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叹息,一道细细的血线便如风中飘过的梅花一般溅射出来,只留了一滴盘踞在那寒光凛冽的刀锋之上,如同一朵袖珍的梅花,森然而又夺目。
“倒是忘记了,铁索横江还有一招袖里乾坤的保命绝技。”白子岳不慌不忙的笑了笑,淡定而安然的表情倒是让贺江愣了一下。
“你难道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会杀了我吗,我想不会的,虽然大家都没几年好活了,可是,人总是舍不得死,哪怕几分钟,也是好的,杀了我,谁都走不掉的。”白子岳耸耸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左千华的手臂让他有些不舒服起来。
“老彭输给你,倒也不冤枉,有时候,你的确看的比他远。”贺江点点头,道。
“我倒是羡慕他,虽然丢了地盘,却也过的潇洒,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贺江,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可以带他走,只是我还要一首词,这里的东西虽然价值不菲,不过还是太少了一点。”白子岳淡淡的说道,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气定神闲的笑容。
“一首词?”贺江微微一愕,推了一把贺旗,靠的更近了一些,皱着眉头说道:“只是这么简单?剩下的六首,你难道就不想要?”
“想要,也要有这个命去拿,我还是很惜命的,相信你也是,怎么样,我可以给你一条船,也可以送你出境,简单的要求,只是想活下去,像老彭一样,做个富家翁。”白子岳点点头,确定的说道。
“好!”贺江推了一把脸色苍白的贺旗,说道:“小子,看在你还有点良心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你不是想要取而代之,风云再起嘛,那我就把你带回南京,让你看看我这没几年可活的老头子,是怎样叱咤风云的,说吧,说了,还有一条命,还有机会再见见你念念不忘的妹妹。”
“不介意我靠近些吧?”贺旗苦笑一声,问道。
“走!”贺江押着贺旗,靠了过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贺旗突然动了,随着左千华的一声闷哼,那被他握在手里的引爆器顿时易手,贺江心里一凛,毫不犹豫的将匕首送了出去,只是在一阵血花飞射之后,锋利的匕首却像是插到了铁板上一样,再也不能深入半分,下一秒,贺旗一个错步,已经和趁机脱身的白子岳站在了几米开外。
“左师叔应该听我的话,去看看医生的,那条手臂,受了这么重的伤,几十年来,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吧,换成别人,或许我也只好乖乖认栽了。”贺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把玩着圆柱形的引爆器,叹了一声,说道。
“血袋?”贺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匕首,神情陡然一变,惊声说道。
“人虽然老了,眼光还是在的,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吧,老爷子你嘴里的那一口血吓得我差点丢了魂。”贺旗笑着点了点头,解开上衣,掏出一块铁板来,随手扔到地下,说道:“有时候人是要低调一点的,保命绝招这种东西,最好不要天天挂在嘴上,特别是对我这样一个人,好在缅甸这地方虽然穷了些,铁匠还是有几个的,没有这东西,刚才那一刀,恐怕已经捅穿了我的脾脏了吧。”
“要拿他们怎么办呢,真是头痛啊,两个老朋友。”白子岳摸着脑袋,愁眉苦脸的冲着贺旗说道:“你还要带他们回去吗?两只老虎,即便是老了点,也是能吃人的。”
“绑起来好了,你不是已经有了决定了吗?”贺旗深深的看了一眼白子岳,意味深长的说道。
“呵呵,知道瞒不过你的,不过还是有点可惜,如果早些遇到你,给你个军师做做又有何妨,时也势也,如今,已经不是我的年代了。”白子岳煞有介事地摊了摊手,表示遗憾。
“其实也没什么,还是要谢谢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七首词,算做一点谢意吧。”贺旗毫不介意的笑了笑,掏出一张被雨水浸湿的白纸,递给了白子岳。
“蠢材!你不知道交出这东西之后,我们都会死吗?”贺江睚眦俱裂,恨铁不成钢的痛声喝道。
“这二十几年,虽然过的孤独,却也顺心如意,我是个没怎么吃过苦的人,听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总是要说的,与其在痛苦和不甘中死去,倒不如自己选一条路,走的时候,还会开心一点。”贺旗淡淡的一笑,不以为然的摇着头,说道。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白子岳认真的盯着贺旗的脸庞,只见他抬起头来,轻轻地整了整有些发皱的上衣,一脸淡然的笑意,而那一双黑黑的眸子有如仲夏的夜空一般深沉而又宁静,坦荡中又觉一股凄凉由心而起,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说道:“可惜了,不过,你说的对,这个秘密,哪怕是只有两个人知道,也太多了一点,只是,得到这东西,要比我想想的容易,或许,你早就在等这么一天了吧?”
“成败色难,得失容易。”贺旗看了一眼捧着那束风信子,默默站在雨中的柳千寻,突然问道:“你,相信宿命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暗墨十要,不是也有无神一说吗,突然说这些,倒是有些奇怪了。”白子岳一愣,不由的奇道。
“当发现这一切之后,我大醉了一场,在街头茫然之际,遇到一个算命先生,卜了一卦,却得了这句话,色难,容易,本是一副无情对,说是饱含深意,却不如说是巧算妙对,因为对的巧妙,毫无破绽,才叫做无情对,成败得失,我又哪里有什么可以得到和失去的呢,早就烟消云散了,那些我想保护的东西,这八个字,模棱两可,让人难以捉摸,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当中的含义,不如送给你好了,想起我来的时候,也有个念想。”
“好,好,好,这句话,我记得了,既然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不答应你反倒失了气概,贺旗,你的路,你自己选,我都会答应的。”白子岳抚掌大笑,那作态,倒是很是有些英雄相惜的味道。
“谢谢。”贺旗感激的笑了笑,信步走到柳千寻面前,正如当年初遇般那样,微笑着拉过她的手,淡淡的说道:“菲菲,送我一程吧。”
就好像无数次在夕阳落去的光阴中,贺旗拉着她的手说:“菲菲,我们回家吧。”这样的自然,这样的平静,这样的充满快乐。
“贺旗!”柳千寻身子一颤,抬起头来,突然放声痛苦起来,虽然竭力摆出勇敢的样子,然而她嘶哑颤抖的声音,却还是显露了她心里遮掩不住的恐慌和害怕,失去,总没有得到那样容易,有些东西,是再也回不来的。
“傻孩子,又有什么不好呢,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就这样,让我永远的活在你心中吧,在这个世上,没有比仇恨更甜蜜的爱情了,这是,我最后爱你的方式。”贺旗轻轻的帮柳千寻抹去脸上的泪珠,柔声说道:“你不是常说,要和我一起找一处世外桃源,人间洞天吗,我答应过你许多事情,到现在为止,只有这一件还没有做到,就让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实现我的诺言吧!”
“贺旗!我,我不要……”泣不成声的柳千寻紧紧抱着贺旗,如那透明璀璨明珠般晶莹的泪珠在她的脸上蔓延,脑海中茫茫一片,唯一记得的,只是那些如电影片段一般闪过的过去,用尽了全部力气,爱恨得失,恍然间,如痴如梦,然而怀中那个人,却还是静静的走开了。
“这就是长相思吗?”白子岳惋惜的叹了一句,看了一眼脚下渐渐涨起的水流,说道:“相思不如相守,不介意的话,让她再陪陪你吧,那个山洞,确实如你所说,是个好地方,朱玉满堂,这样的归宿,也算配得上你们金童玉女。”
“不必了,她还有自己的路。”贺旗摇了摇头,指着早已被五花大绑的贺江和左千华二人说道:“人的命运,应该掌控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我们,就让暗墨,和我,一起消失吧。”
“也好,请吧。”白子岳笑笑,冲着那个少尉点了点头,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就将两人拖进了那山洞之中,听着两人嘴里的叫骂声,白子岳不由的摇了摇头,说道:“总是有些不放心啊,这两个老家伙,如果出来的话,可是一场大麻烦。”
“是在担心我吧?”贺旗嘴角抿过一丝嘲讽的笑,淡淡的说道:“几十米的通道,没有人能活着潜出来的,不放心的话,不如补上一枪好了。”
“不是什么好办法,英雄惜英雄,这样的结局,也算完美。”白子岳低头想了片刻,随即摇着头笑了笑,抱了抱拳,正色说道:时候不早,恕白某不能远送,来年今日,必有元宝蜡烛奉上,如果有来世的话,白某自当交你这个朋友。”
“一定。”贺旗点点头,笑着走进了那齐胸的水流中。
一个小时候后。
“将军,已经没到了洞顶,出不来的。”几个精壮的士兵从水中浮出,爬上船来,冲着白子岳敬了个礼,说道。
“再见面,或许就是十九年后了吧,到时候,我会来看你的,如果,我还活着。”白子岳点点头,怅然的望了一眼水中荡荡的荷花,默默的说道。
“哦,这是什么?”余光中,白子岳突然看到一张从风信子中掉落的纸条,眉头一皱,抢在柳千寻前捡了过来。
“谁诉心事与春风,
谁抚玉箫冷夏花,
谁揽朱玉惜秋尽,
谁凭雕栏看冬雪,
千与千寻寻不得,
万山万城万里波。”
“也只有这样的人,会走这样的路吧。”白子岳叹了一声,突然听到一阵密集的枪声,转身看去的时候,几艘炮艇拦住了去路,弹幕中,一个少女站在船头,宛如夏花。
“你们一个也回不去的。”这句话,突然在白子岳的脑海中闪过。
“成败色难,得失容易,原来,你早就看透了。”白子岳身子一晃,一行殷殷的的血慢慢从他的眉心趟了出来,仿佛极稠的一行血泪,沿着面颊缓缓滑落,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渐渐散去的乌云,就在这黄昏中,久别的阳光映在他的身上,血色的霞光在火焰中,直冲云霄,此时,天水交际,茫茫一片,看着这凄美的景象,他突然笑了。
第十卷 屠苏 第一章 苏醒
“很奇怪吗?”暗室中,昏黄如豆的灯光浅浅的映在男人手中的酒杯上,女孩有些愕然的站在那里,从她走进这件暗室到现在为止,男人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过那只晶莹剔透高脚杯,有这么一刹那,她甚至忍不住想要问问,那妖艳如血的七十年波尔多,难道就这么让他沉迷吗?
“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有些别的。”女孩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那修长的瓶身,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样难得的东西,似乎并没有被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看在眼里。
“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罢了。”男人淡淡的说道,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慢慢的拉开窗帘,杯中的红酒优雅的打着旋,美得醉人,正如同女孩绝美的容颜一样,通透的落地窗静静的折射着男人的身影,孤独而又落寂,而在男人的脚下,则是霓虹喧闹的繁华。
“夜深千帐灯,故园无此声。”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远处汇成一条灯海的车水马龙,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也许,只有在这杯底,才能看到心底那个真实的自己,她,已经不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