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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图纸都是齐昱御笔亲自提过,何尝经由工部过手?
——二哥此言,实在毒辣,若变作巴掌,只怕要将他脸都扇痛。
他缓缓抬眸望向温熙之,心里此时终于再清楚不过,他二哥是绝不同意他与皇上交好之事的。
也是,换了谁又能同意自己弟弟去给皇帝做男宠?
温彦之此时竟想笑,他瞥了眼御座上的齐昱,神色也是不见好。
“温员外?”温熙之清冷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那目光却恍若看着的只是个陌生人。
温彦之按着自己一腔的愤,渐渐直起身,目色冷寂地看着面前的二哥,严峻肃穆道:“温刺史见笑,此事恕下官无法作答。下官治水时,工部张尚书逢休,图纸之事皇上嘱下官自行判断,故从未经手工部过案。不信,温刺史问问张尚书。”
百官一听这温家兄弟竟冷言冷语起来,登时都瞧热闹似的回过头去找张尚书。立在后面的张尚书闻言,又是想起头前被皇上停职在家的事,此时饶是不甘,却也只好道:“温员外所言非虚。”
温熙之听了这一来一回,心中觉得自己这幼弟经了事也有些长进,垂眸看顾间,又见弟弟脸上神色木然空乏,颇可怜。
他何尝想要为难弟弟?他不过是为他好罢了。若温彦之此时不退那一步斩断情丝,来日再退且难且痛且艰,他都是为温彦之作想。眼看温彦之当是懂了深意,温熙之便也不想再作多打压,只说其他事宜还需参见图纸,便日后私下请教,如此退了一步,便再度捧起笏板,立入了百官之中。
百官所见,温家好似兄弟阋墙、内院起火,皆有些幸灾乐祸,絮絮叨叨的议论中,温彦之只垂眸看着脚下庄重肃穆的大殿地毯,任脑中胸中的怒气江河咆哮,也再不与温熙之说话。
赖过多时,终于下朝。温彦之一言不发,闷着脑袋就往外走,只想等百官散尽去内史府换过衣裳就到御书房去找齐昱。
刚拐到文德门边上的甬道,衣裳后领却突然被人一拉,回头是温熙之冷着一张脸追上了他,大力将他扯到面前,声如石落:“温彦之你倒是长进了,长兄在堂竟敢不告而别,宗家的仪礼你是忘了干净,也无怪能做出魅上惑主之事。”
魅上惑主这四字好似一盆火,扣在温彦之头上,当即将他胸腹中的怒气引燃。
他猛地一把挣开温熙之的手推开他:“仪礼我就算忘了,又与你何干?我从小到大二十年,你见过我几回,哪回不是打压我做学问?于你我不过是被丢在宗家吃口饭罢了,我叫你声二哥,你何曾真将我当做过弟弟?”
温熙之厉目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的你听见了,”温彦之红着眼睛沉沉倒退一步,将手里的折子一扬手摔在哥哥面前,“你要看水利之事就拿去看,总之二哥你厉害,都能看懂。你与大哥都是父亲膝下长大的,自然深晓朝堂利害,我不是——我温彦之不是,我只是个魅上惑主的祸害,便就由我魅上惑主,总之在二哥心里,我这治水改坝能得成,亦都是狐媚来的。”他抬手扯正了被温熙之拉歪的衣领,凉凉抽了个笑,“二哥,从来只有你心里的好才是对的,你何尝听过我甚么苦楚?你何尝管过别人?”
温熙之一脸的冰霜作了惊怒,抬手就抓住温彦之手腕:“老幺你糊涂了!”
“糊涂也罢了!”温彦之怒得再度甩开他的手掌,眉目间都是决绝,“你看不惯我便只管去御史台参我,我再糊涂,总不似你顽固。”
说罢,他转身继续往内史府走。
温熙之捏紧了笏板沉喝一声:“温彦之!你给我过来!”
可温彦之却充耳不闻。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有点可恶啊!混蛋!
后面会提一提胭脂宝宝的小时候,啧,现在不开心了要黄桑亲亲才能好起来。
黄桑:朕已饥渴难耐,快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第99章 【回你小院儿住住】
温彦之换过起居舍人的沙青官袍行到御书房的时候,齐昱正在里头来回踱步,见温彦之来了,连忙上前一步拉着他,沉着眉头从上到下打量,目色里尽是担忧:“你怎么样?”
温彦之强笑了笑:“二哥总不至于能打我,这还在宫里。”
他这笑藏了许多苦。
齐昱将他带到双臂间抱紧,拍拍后背道:“罢了,你别想了,你二哥不好对付,还是我来罢。”光是今日朝上一场就已够惊心,再往后岂能料到会如何?他并不想温彦之要因此事与温家决裂。
温彦之被他匡在怀里,知道他心里是担心,便苦着脸同他玩笑句:“二哥能回贺州就好了,你干脆下旨让他回去算了。”
“府兵改制的案子压在吏部兵部,明日就成阁开议,你二哥怕还要在京城多待阵子了。”齐昱抬手掐了掐温彦之的脸,“你二哥当年若没去贺州做刺史,如今补全三公的人里他能排头一个。他若能轻易被圣旨缚得住,今日也就不敢在殿上给你下脸了。”
温彦之垂了眼,只叹了口气,“我知道。”
齐昱慢慢将温彦之拉到秋菊屏风后坐下,手支在矮几上,深深望着温彦之沉闷的神色,皱眉问:“你二哥是不是说了你什么?”
温彦之郁郁将头更低下去,闷声道:“也没什么。”
齐昱拽着他腰带将人拉过来细看:“你这脸色能叫没事?”
温彦之抬头,目光盈盈望着他,脑袋里回想方才紫宸殿一幕幕,二哥一言一语戳心扎肺,那魅上惑主四字亦叫他一时失神了会儿。
他忽而问齐昱:“若大坝改建之事并非我提,而是别人提的,你还会不会准?”
——这算个什么问?
齐昱皱眉,下瞬心底猜了猜,大约就想见温彦之定是听他二哥说了什么扎耳朵的话。
男子一世虽不用顶天立地,但最要紧是独身自用、不靠旁人,若温熙之说温彦之这大坝改建之事是狐媚请旨混来的功名,那估计能将温彦之气个够呛。
想到此处,他拾起温彦之发梢笑:“若是旁人提的,我倒真不见得会准。”
温彦之背脊一僵,脸色都白了:“你……你说什么?”
齐昱颇满意他这神容,挑着眉梢继续笑:“大坝改建耗资千万,动辄上万人入工,从来不是件易事。若旁人提的案没你那般好那般详尽,亦没有那般规整的图纸,你要我怎么准?”
温彦之微微一愣,一时眼眶都有点红,“齐昱……”
“好了,呆子,”齐昱抬手将他脑袋重新按回自己肩上,好脾气地安慰他:“你做什么要因旁人的话恼自己?你这功绩刻在萦泽口上,放天下人眼里谁敢说个不是?温熙之再说你什么,也都是气话。他说话惯常毒辣,少年时候就那样,可人心肉长也不是块石头,也是向着你的,今日冷言冷语,只怕也是被我二人之事给惊着了。他回来得突然,眼睛又太亮,没个准备,一经发现只顾得上着紧你安危,这才当着我的面折腾你,好叫我知难而退。”
温彦之心里也隐约那么想过,此时便了然,只下巴搁在齐昱肩头动了动:“那你退么?”
齐昱重重在他额角亲了一口,垂眸沉静地望着他:“怎可能。”
这三字顿顿确凿,总算叫温彦之被哥哥戳碎的心粘起来些。他抬手环住齐昱的腰,将脸埋在齐昱颈窝里蹭了蹭,糯声问:“你今日不批折子么。”
齐昱笑了声,手指在他腰里一掐:“我在你眼里就只会批折子?”
温彦之偏脑袋在他颈间亲了亲,“不是……我就问问。”
“原本赵黎同你爹一道回京,兵部今日是要议事的。”齐昱下巴枕在温彦之头顶上,“然你二哥突然回来,既然成阁要议府兵改制,那戍边军之事也一道搁去阁上说还利落些。”
他突然想了想,抬手把温彦之拉开看他:“难得空档,你不带我回你小院儿住住?”
温彦之神色终于提起丝喜:“可以么?”
齐昱笑:“那难不成我出宫还要去吏部填个告假的文书?”
温彦之顿下来想了想道:“你是不用填,那我呢?”
“笨。”齐昱没好气敲他脑袋:“你这起居舍人就是跟着我走,我都出宫了你还填什么文书。”
温彦之捂着脑袋,突然笑起来。
这笑得齐昱莫名其妙,“怎么?”
温彦之不答,只站起来拉他,“没事,走吧。”
齐昱:“……”
——噫,朕怎么觉得这呆子笑的没好事。
。
齐昱着周福备了马车,便装同温彦之一道出了宫,只两个暗卫跟随。从螳螂胡同里下车后温彦之先去瞧云珠,齐昱也挺久没瞧那小丫头,便也跟上。
云珠在院儿里石桌边坐着吃午饭,薛婶打开门见温彦之还带了人来,以为是温彦之同僚,对着齐昱官爷官爷告礼一通,连连说一道坐下吃。
也正是当用膳的时候,此时不吃,回了温彦之院儿里更不知道会吃什么。
齐昱想起头回的那苦瓜面和清汤寡葱,连忙应允了薛婶,薛婶便开开心心进去忙活。
云珠起来要给齐昱跪下,齐昱拉小姑娘坐了,竖起指头在唇边低声道:“丫头,你这跪下去,你薛妈妈怕是就不敢给朕做饭了。”
云珠捂着嘴笑,偷眼儿看了看温彦之又看看他:“那我怎么叫您?”
齐昱笑着朝温彦之扬扬下巴,“你问你小叔。”
温彦之脸红了红,“自是叫叔叔,还能叫甚。”
他这不是问句,云珠却答了声:“婶婶呗。”
“云珠!”温彦之曲指要敲她头顶,云珠连忙往齐昱身后躲,还笑得咯咯地。
齐昱颇无奈:“这丫头嘴巴关不住,这才进来多久,我就被说成个妇人。”
温彦之也有些头疼,“怪我惯她的。”
云珠机灵地自己拍了两下嘴告罪,拉着齐昱袖口问:“叔叔,我师父呢?”
“怎么,你还能想得起他?”齐昱睨着她,“你师父回京自要点卯办差,没那么多功夫让你欺负。”
云珠不大满意地坐回石凳上,“我回来前答应了沈叔叔要照顾我师父的。”
齐昱摇头哧地笑了声,“他又塞钱给你了?塞了多少?”
云珠捂住腰间一缩:“……没有没有,什么钱。”
齐昱笑着扭头给温彦之告状:“温彦之,这丫头欺君,给朕记下。”
温彦之忍着笑从怀里要掏花笺,云珠连忙过去吊他手腕:“别别别,我招,沈叔叔没塞多少,尾款还没结清呢。”
“他还敢跟你结清?”齐昱好笑,“结清了你估计能把你师父姓甚都给忘了。”
“姓李姓李,”云珠笑眯眯,“叔叔,师父以后还教我拳脚么?”
这问关乎李庚年调职之事,倒有些不好答。齐昱瞧了温彦之一眼,想了想,“明日叫你小叔带你进宫来,先见见你师父再说。”
“进宫?”温彦之一愣。
宫里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去玩儿的去处。
齐昱抬手揉了揉云珠头顶,向温彦之笑了笑:“秦家追封之事早落下,这丫头一直不在,现下回来了,也顺道进宫领些赏罢。你带她去瞧瞧我母后,母后当会欣喜,说不定能赚个县主当当。”
“县主是什么?”云珠凑在齐昱身边好奇问,“珠儿要做大官了吗?”
齐昱忍俊不禁:“大,比你小叔的官大。”
温彦之:“……”能不能别这么比。
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