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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砚-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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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即便有三名舞姬进殿,着一金色抹胸,肚脐上挂着铜环,脚踝处铃铛悦耳,裙色艳丽,灼人眼眸。三人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艳的眼睛,眼睑上涂着的金粉闪烁,似有飞天之势。
  燕时玉只觉这铃铛声甚是耳熟,便听见祁宥附耳过来道:“这铃铛声,落梅姑娘当时在桂坊,也是戴着这么一串铃铛。”
  经祁宥这么一说,燕时玉也想起来当时在桂坊,落梅姑娘跳舞时,脚上正是戴着这金色的铃铛。
  尚来不及细想,便见三位舞姬旋转着分开,将面纱摘去,果真如传闻中一般,俱是美艳动人,百媚横生。此时便有几位小童送来花篮,舞姬一人提着一个花篮,将花瓣洒在在座朝臣身上,作天女散花状,美人香花,美酒丝竹,众人皆是醺醺然不知身处何处。
  此时那使者突然鼓起掌来,大笑道:“不知渠梁美姬,各位大人可否满意?”
  不待众人回答,那使者又道:“各位大人可要看仔细了,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此话所言蹊跷,众人正觉怪异,突然闻得席中一人惊呼道:“渠梁有诈!渠梁有诈!”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俱觉浑身无力,瘫软在座位中,对那渠梁使者怒目而视。一时惊呼声四起,场面混乱不堪。
  燕时玉靠在祁宥身上默不作声,抬头往李棠处看去。李棠面色沉郁,八十一金珠流黄毓冕摇摇落落,衬着他的脸色更为阴晴不定。
  “崇恩公,轮到你了。”渠梁使者冲左手边的文立端鞠了一躬,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文立端脸色平静,不着喜怒,举起几案上的酒壶倒了杯酒,举杯道:“这第一杯,我敬冒城一役战死的将士与无辜的百姓!”
  说完,文立端将杯中神仙酿一饮而尽,又添了一杯,道:“这第二杯,我敬半生戎马,埋骨青山的方雍大将军!”
  这次他喝了一半,将剩下半杯酒倒在面前的地上。
  “这最后一杯。”文立端举着杯顿了顿,沉穆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我敬在场诸位,祝各位来世仍官运亨通,世代簪缨。”
  场下一片哗然,已有几个急性子的破口大骂道:“呸!知人知面不知心,文老贼,你勾结夷人,祸乱朝纲,是想要造反吗!”
  “是又如何?”文立端反问道,那人似是被他这大逆不道的回答吓住了,一时竟寻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用手指着他道:“你你你……你为臣不忠,必遭天谴!”
  “为君者仁,为臣者忠之。”文立端此时竟笑了起来,“方大将军一生为国,未曾有半点异心。他常年征伐,战场数次生死一线,落得满身旧伤。甚至担心征战难以回家,年过而立方才娶妻。此等忠臣良将,又是落得如何下场?”


第24章 
  满座沉默,李棠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他,不辨喜怒,一言不发。
  文立端又道:“我与方雍自小相识,幼时我二人曾遇匪祸,经渠梁人相救方得脱身。先皇时我二人驻守泾川,为报当年救命之恩,放了渠梁人一马,而后渠梁派使者劝降,我二人均一口回绝。”
  “狡兔死,走狗烹。”文立端垂眸,“皇上,冒城一事,当真令人寒心。”
  “大将军之死,朕亦心痛哀切。”李棠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移开视线,“然世间本就无绝对之事,你认为朕辜负了方卿,可如今卿之所为,又何异于朕?为将者,忠君卫国,为君者,敬天保民,朕行大义,何错之有?”
  “死到临头仍执迷不悟。”文立端摇摇头,冲那渠梁使者点头示意道:“那便对不住了。”
  渠梁使者便从袍袖中掏出一金铃铛,摇了一摇,声色清脆,摄人心魄。
  “文卿。”李棠突然开口,不知是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神色温柔了许多,娓娓道:“朕记得第一次见卿,朕尚开蒙不久。朕的母家式微,从小身边人便教朕谨小慎微,藏拙露怯,之前的夫子因此一直不喜朕,只有文卿夸朕,文行大道,非池中物。”
  文立端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李棠便继续说道:“太傅,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临死前能听得一番教诲,棠死而无憾。”说着竟闭上眼睛,似乎是慷慨赴死之意。
  底下人见皇上作此番模样,都知生还无望,俱是满面灰败之气。
  “若李棠便这样死了,文立端又如何被砍头的?”燕时玉有些奇怪,一旁的祁宥此时正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文立端,一夕之间,忠肝义胆的恩师崇恩公竟变成了通敌卖国人人得而诛之的卖国贼,他紧紧攥着燕时玉的手发着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燕时玉握着他的手,心疼地肝颤,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去摇醒那崇恩公,恶狠狠地将他摁回去重新变成那个德高望重的首辅大人。
  “不好!这狗皇帝使诈!”
  渠梁使者摇了半天铃铛,却无人前来。座中的李棠已经睁开了眼睛,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好整以暇地斜睨着他们,就像在看一群已死之人。
  情势陡变。
  “臣等护驾来迟,请陛下责罚!”殿外涌进一群侍卫,甲胄寒光,霎时便带来了一股森寒之气。
  李棠摆摆手,那几位渠梁使者与文立端很快便被拿下,他之前好话都说尽了,此时连一眼都懒得施舍,筋疲力尽地让公公扶他下了殿,回寝宫去了。
  这混乱的一晚至此终于结束。
  燕时玉常舒了一口气,在暗处环住祁宥的腰,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在呢。”
  祁宥没有回答,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晌,燕时玉只觉右肩泛起凉意,那绸衫早已湿透。
  殿外虫鸣声四起,一轮圆月如磨盘悬于空中。
  祁宥身死之谜终于被解开,二人却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之感。祁宥眼睛红红的,抱着燕时玉的腰不肯撒手。
  他一时想起了大学老师讲的王阳明的一句诗,“我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
  天上的明月会蒙尘,心中的明月,若时时勤拂拭,当能莫使惹尘埃吧。燕时玉看着被侍卫押下去的文立端,一时犹豫了起来。
  二人向宫门口走去,渐渐地人声四起,燕时玉听见前面有人道:“你晚上回寝室吗?帮我带个夜宵吧,东门的炒河粉,不加辣。”
  他方如梦初醒,恍如隔世。
  “好好走啊,现在人家看得到你。”燕时玉拍了拍腰上的大挂件,轻声劝道。祁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放开了燕时玉的腰,又伸过来牵他的手。
  他手心里有些汗,黏黏的,燕时玉却握得更紧了些,笑弯了眼。
  两人戴着当时从商场里买的情侣围巾,手牵着手走在学校的林荫道里,就像大学校园里最普通的一对情侣一样,下了晚课无事可做的晃悠着,有种悠闲的幸福。
  “燕小友,我在家中见那朱砂砚已褪去血色,想来是祁宥心结已了,你什么时候带他过来,我可准备将他度化一事。”燕时玉被微信的震动声惊醒,看了一眼手机,才刚到六点。昨天晚上两人散步了很长时间,走的时候校园几乎已经空无一人了,这才想到晚上不能回寝室,赶紧临时定了家宾馆,进房间已是将近凌晨,当时睡得急,忘了关机。
  祁宥还躺在旁边睡得正熟,燕时玉蹑手蹑脚地坐起身,只觉得这条短信将二人最不愿面对的现实肢解地血肉模糊地摊开在他们眼前,他怔怔地盯着那条短信半晌,最后将张柱国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能过一日算一日吧,他想。
  第二日正巧是周末,燕时玉在网上找了半天中介,决定在附近租个房子,虽说燕时玉家境优渥,但总是住宾馆也不算个事儿。
  他看中了附近紫金别苑的一套一室一厅的套房,之前也都是学生租的,房间比较干净,设施也很齐全。祁宥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要和燕时玉在一起,他大概是睡在桥洞底下也是甘之如饴。
  房东见他是学生,又见他和祁宥两个人住,比较清静,因而给他打了个折,每月收八百的租金,水电自负。燕时玉签了合同交了租金,便回寝室打包些衣服和日用品。
  这天碰巧是个阴天,下午两三点的光景,外面依旧是阴沉沉的。阴天的周末简直就是神赐予午睡的礼物,平时燕时玉他们寝室蒙上被子能睡他个天昏地暗,晚饭都落不着吃。燕时玉开门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好临界于将醒未醒的状态,在现实和梦境里来回撕扯,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一个一个都醒了过来,一溜睁着八卦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


第25章 
  燕时玉见他们醒了,就索性开了灯,出门的时候就打算趁这个机会打算跟室友解释解释,当时便让祁宥留在别苑整理房间。就这么一会儿寝室四人全都毫不留恋地掀开被子爬下床,九卿会审似的围了个圈,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神。
  “时玉,你要搬出去住了?”江韶与燕时玉混得最好,此时终于憋不住了第一个开口问道。
  燕时玉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他们面前,乖乖受审的模样,点点头。
  江韶痛心疾首地锤了锤胸,戏很足地哀叹:“美色误国,美色误国啊!啥时候带你那位爱妃来请顿家属饭啊?”
  “明天?正好庆祝我们搬新家,买点菜我给你们烧。”燕时玉见一群人一脸“你烧得菜能吃?”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尝尝我的手艺。”
  “行啊。”江韶来了劲儿,揶揄地怼了怼他的肩膀,“让我们也看看谁把我们文学院的高岭之花给迷得七荤八素的。”
  徐承坐在一旁,脸色有些微妙,他应该确实信守承诺,没有将祁宥说出去,寝室其他人只知道他脱团了,大概没有人想到会是个男生。
  “你和那位怎么认识的?同学?”敲定了家属饭的时间,众人又开始对两人的恋爱经历感兴趣起来。
  燕时玉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把祁宥的真实身份说出去,道:“不是,他……嗯,算是个富二代吧,家里出了点事,有段时间比较困难,我帮了他一把。”
  “哦……”四人对视一眼,不知是代入了哪部苦情剧男女主角的身份,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患难见真情,雪中送炭啊时玉!”
  “长得怎么样?漂亮吗?”江韶又一次问出了寝室众人的心声,“和舞蹈系的那个孟繁繁比,哪个漂亮?”
  燕时玉一愣,眼前又浮现出临走时祁宥目送他出门时眉目含情的模样,他一时红了脸,低下头道:“他很好看,比谁都好看。”
  “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江韶一副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众人纷纷表示要高举FFF团的火把。
  等把祁宥的边边角角方方面面都打听了个遍,虽然大部分是现编的,已经是将近五点了。燕时玉担心祁宥一个人在家,坚决拒绝了寝室众人热情的食堂约饭,被严厉批判了一通“见色忘义”之后,打滴滴回了紫金。
  燕时玉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祁宥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风吹起浅蓝色的窗帘,很温柔地飘起在祁宥的身边。他的侧脸一半沉在阴影里,睡着的时候面容格外沉静,燕时玉不由屛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他的睡美人。房子临街,此时能听见窗外嘈杂的汽车轰鸣声,小贩不知疲倦的叫嚷声,眼前的祁宥似是与这些柴米油盐融为一体,又仿佛格格不入,燕时玉一时看得愣了,良久,他才猛地惊醒,走过去给祁宥披上一件外衣。
  祁宥睡得浅,平常一点动静就能把他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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