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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眯着眼睛,注视着一望无垠的农田。
“将军……”
“将军?”
“武将军!”
武德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中,突然被耳边的声音唤醒,赶紧回过神来,收拢了脸上危险的表情,温和的笑着说:“怎么的?”
“将军,快看,是火光!”
“杀声。”
“打起来了!”
魏满亲自领兵,派出四大名将,镇守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淮中已经变成了囊中之物,怎么可能不打起来?
如今远远的城中已经陷入了一片杀声之中,武德遥遥的听着杀声,闭了闭眼目,随即轻声说:“继续耕田罢,大家伙儿若是累了,歇息一会子。”
身边的士兵一听,立刻不甘的说:“主公,这城中已经打起来了,若是能抓住僭越天子的子贼佞,那将是滔天的功劳,主公就甘心在这里卑躬屈膝的耕田,将这等天大的功劳让给旁人去抢吗!?主公,卑将真是替您不……”
不值!
他的话还未说完,“闭嘴!”
那士兵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见到一直很是温和的主公眯着眼目,眼睛中充斥着一股“血光”,狠戾的盯着他。
士兵吓得不敢言语一声,武德慢慢收拢了脸上的狠戾,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低调温和,谆谆教导的说:“这话以后万勿再说,我武德效忠人主,追随骠骑将军,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魏公让我在这里耕田,我便在这里耕田,魏公让我在这里挑水,我便在这里挑水,这是我武德的一片赤诚之心,你们可懂了?”
武德说得简直比唱的还好听,真情款款,未有一丝半点的掺假,士兵们一听,不由全都被武德气节所折服。
“主公,兄弟们就认了您这句话!”
“是啊是啊!主公气非凡,日后定然大有成就,我们兄弟跟着主公,决计错不得的!”
“主公英明!”
武德这般说着,其实子心里也是不服不忿的,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不服不忿,那都没有用,反而将是倒拿干戈授柄于人。
武德点点头,淡淡的说:“罢了,都不要再说了,天儿越来越黑了,干完了这些活儿,咱们回去。”
“是,将军。”
众人赶紧各自散去,准备各自干活。
天气越来越热,武德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转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明日太阳一升起来,又要开始农田里的劳作。
武德弯腰拿起地上的水囊,就在此时,突听“沙沙……”的声音。
“啪!”
武德一把握住腰间佩剑,就准备抽剑,身边有士兵看到武德戒备,便随口说:“主公不必如此有心,战场——在那面儿呢!”
他说着,指了一下远处的淮中城门,厮杀和纳罕的声音依旧不断,军旗飘扬着,连成一片,仿佛是漫天的火蛇,吞吐着整个壮烈的战场。
士兵笑着说:“如今天气也热和了起来,怕是这附近有些小畜生也活份了起来,前些日子还来了一头鹿,将咱们的农田都给踩了。”
士兵不在意的说着,武德则是戒备的紧,毕竟他这个人,天生的疑心病可不亚于魏满。
武德听着士兵的话,还是心有疑虑,那草丛只动了一下,他与士兵说话的这工夫,都没有再动一点子,若是动物,又怎么会如此聪慧,似乎还生怕被发现了一般。
武德不动声色,故意把佩剑“嗖——”的一声插回去,对士兵朗声说:“原来是一头小畜生,罢了,回去罢。”
草丛里,一个身材偏胖,满脸涂着泥污的男子蹲在那里。
那男子虽满脸的泥污,但一看便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细皮嫩肉的,掌心里连个茧子也不曾有,眼睛贼亮贼亮,却带着一股恐慌,左右探看着,捂着自己的口鼻,屏住呼吸,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子。
陈仲路!
是逃跑出来的陈仲路无疑了。
陈仲路派遣了大批的士兵应敌魏满,但自己却暗搓搓的逃跑出来,准备逃离淮中,自谋出路。
陈仲路乔装改扮,蹲在草丛里,哪知道武德竟然在这里带领士兵们种田,险些就被发现。
他哪里知道,其实武德已经发现了他,只是不动神色罢了,陈仲路听着收拢兵器的声音,还有士兵们远去的声音,慢慢放下戒心,缓缓松了一口气。
等着外面确定没有了声息,陈仲路这才探头探脑的从草丛中爬了出来。
陈仲路可没有陈继的功夫好,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又是个极为有钱的陈家嫡子,手握重兵,割据一方,因此根本不注重习武,如今他一个人跑路在外,为了低调,身边也没有人跟着,从草丛中爬出来这种动作,没有人搀扶,简直就像是个丧尸一般,踉踉跄跄的爬将出来。
陈仲路跌跌撞撞的爬出来,满手的泥污,险些跌在地上,用手一撑,下巴啃了一些泥,刚想要庆幸没有彻底摔倒,突听“嗖”的一声。
脖颈上清风微动,一丝丝凉意席卷而上,陈仲路头皮发麻,猛地一凛,慢慢转过头去。
就见一个身材高大,满面笑容的男子站在他身后,一身戎装,手持佩剑,佩剑出鞘,正搭在他的脖颈上。
不正是去而复返的武德么?!
“主公高见,竟真是陈仲路这个贼子!”
士兵跟着武德一起折返回来,陈仲路还没有反应过来,“哗啦!”一声,武德已经一声令下,士兵们瞬间蜂拥而上,直接将陈仲路押解了起来。
陈仲路就好像砧板上的肉一样。
不,鱼。
陈仲路就是砧板上的鱼,刚从海中捞出来,在砧板上“吧嗒嗒”的打挺,猛烈的蹦跶,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武德“嗤——”一声收拢佩剑,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站在陈仲路面前,“啧啧”了一声,轻笑说:“后将军?哦不不,如今已经不能说是后将军了,是僭越天子,不识礼法,屠戮天常的贼子陈仲路。”
陈仲路万没想到,他躲过了东南西北四面大将,却在城郭的农田中被捕。
陈仲路猛烈的挣扎着,说:“武德!朕敬你是英雄!这样……你放了朕,朕立刻封你为骠骑将军,不,直接册封大将军!金印紫绶,压过魏满的头等,总好过在魏满手下吃苦受累的强!从今以后,你武德就是朕的大将军,手握三军,所向披靡,如何?”
武德“呵……”的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来,用手背轻轻掸了掸自己的介胄,说:“三军?三军在何处?”
陈仲路如今已经被擒住,五花大绑,还谈什么三军,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武德一言点破,陈仲路脸色青得,连脸上的泥污都遮不住了。
武德言辞一厉,眯着眼目,正气凛然的说:“我武德效忠武氏江山,岂可是什么将军不将军就能收买的?!来人,将乱臣贼子陈仲路,给本将军押解起来,我要亲自向魏公禀明。”
陈仲路一听,整个人仿佛泄去了力气,瞬间就被推搡了下来,简直像是被人抽了筋一样,整个人哆哆嗦嗦,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士兵们得令,将陈仲路架起来就要走,陈仲路这才反应过来,沙哑粗粝的声音那大喊着:“武德!!武德——朕封你为大将军!不不,武德,朕封你为丞相!!丞相!丞相还不行吗?!武德——”
府署之中。
“报——!!”
“骠骑将军!武将军回来了!”
士兵从府署外面冲将进来,一路快跑到跟前跪下,拱手说:“武将军回来了,押解着……逆贼陈仲路。”
魏满眯了眯眼睛,已经有庐瑾瑜给他打过“预防针”,这显然是第二次听说,因此魏满并不怎么吃惊。
魏满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林让。
他都不吃惊,更别说是林让了,林让也没有任何吃惊,仍然是一张面瘫脸,目光宁静且淡薄,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却对魏满点了点头。
魏满眯了眯眼目,声音阴沉的说:“有请。”
“敬诺!”
士兵高声应和,随即快速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子,就听到“踏踏踏踏”的脚步声,武德一身戎装铠甲,押解着一个五花大绑之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定眼一看,果然是武德与陈仲路进来了。
陈仲路哪里还有什么“天子”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落魄的很,像是斗拜的公鸡,浑身的毛都给啄坏了,被推推搡搡着就走了进来。
“咕咚!”
脚底一软,直接跌在地上,来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
魏满的脸色方才还十分阴沉,不过瞬间变得亲和的很,不理会陈仲路,反而亲自站起来,走到武德面前,亲切的拉住了武德的手,笑着说:“武德兄弟!”
武德一时间受宠若惊,赶紧恭敬的说:“主公。”
魏满笑着说:“武德兄弟这次立下大功,这滔天的功劳落在你的肩头上了。”
他说着,掌心也落在了武德肩膀上,“啪、啪、啪”的轻拍了三下。
武德不动声色,他何等心思,自然能看得出魏满的“虚情假意”,因此不敢托大,赶紧谦虚的说:“卑将能有什么功劳?还不是主公运筹帷幄,将卑将故意放置在城郭农田?”
武德这么一说,简直就是给魏满戴起了高帽子,那叫一个高。
武德又说:“卑将素来知晓,自己在营中可谓是那个最不济的,功夫不如人,也没什么太厉害的兵法,平日里又总是疲懒懈怠,实在堪不上主公的重用,但主公不弃,物尽其用,令我这等疲懒之辈守住城郭农田,故意懈怠给乱臣贼子看,果然,贼子上钩,那全都是主公的功劳,若说有什么滔天的功劳,卑将怎么敢独揽呢?不是卑将谦虚,的确受之有愧啊!”
武德这么一串说下来,魏满真的,当真都不好意思“针对”他,这张口都能把死人给说活了。
魏满没有立刻说话,一边的林让却突然“嗤……”的笑了一声。
寂静的府署之中,庄严肃穆,林让突然被戳中了笑点,冷不丁的笑了一声,众人立刻全都转头去看,紧紧盯着那个突然发笑的林让。
林让十分淡漠的看着众人,十分坦然的回视着大家伙儿,他的笑容仿佛是惊鸿一瞥,转瞬即逝,已然消失殆尽,看不见了。
众人一脸狐疑,都不知道林让在笑什么,难道……
是在笑武德的“虚伪”?
众人谁不知道武德虚伪?但谁也没说出口,就是静静的听着这样虚伪的话语。
当然,面对这等虚伪的言语,也没有人会揭穿,因为没有人不爱听。
而林让非要特立独行,笑了出声,瞬间仿佛是打脸武德一般。
武德脸上尴尬,他本信心有余,哪知道瞬间被人拆穿了,脸皮火辣辣的疼。
其实大家都误会林让了,林让不是为了给武德难堪,他笑是因为真的想笑。
林让听着武德一串串儿的歌功颂德,只是越发觉得武德的口才无人能及,若是科举,那绝对可以高中。
林让的笑点偏生就长得这么歪,那能有什么办法?
魏满赶紧咳嗽了一声,说:“武德,你这次做得很好,能……深刻的体会孤的意思。”
“嗤……”
林让又笑了一声。
众人:“……”
众人默